“主公！”
季安感受到了鲁达那难以抑制的莫名兴奋，只听他颤声道：“主公可以意识进入此地，然后控制些许的念力笼罩于我。”
进入识海对于抄写过《水浒传》的季安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了。
此刻他尽管是闭着双目，但仿佛却是进入了一片虚无的星空大海，所见之处尽是光光点点的书影。
在这片仍显黑暗的识海里，他就是此地唯一的天道。
高高在上，俯视着整片识海，虽身体未在此处，但一个念头便能获悉识海的所有。
所以季安轻易便发现了那念力漩涡之中快要成型的珠子，心头讶然：“念珠？”
当小说家弟子有了足够多的念力，便能在识海里形成念珠，而这念珠的作用更是妙不可言。
不仅能自行运转念力使识海里的小说书影往实体具现，还可让诸如鲁达这类的书灵脱离了季安微弱元气的束缚，甚至还可以像前些日子那般修复季安破损的经脉……
但季安曾于心元殿上听顾知秋讲学。
若小说家弟子欲要拥有念珠，至少需要吸收百万人之众的念力。
他未曾想到如今仅以数万人的念力便要使念珠成型，由不得他不惊喜。
“主公，主公？”
未能得到季安的回应，鲁达的声音便从最微弱的光点里传出：“主公快别瞎想了，这珠子离彻底成型还早着呢！”
季安一滞，险些给这人一句话憋死。
鲁达察觉到他的心情，连忙用憨厚的声音笑道：“主公莫要误会，只因俺能感受到珠子真切的力量，所以知道它还需要更多的念力，俺绝不是在嘲讽主公！”
大概他也觉得自己这话是越描越黑，索性沉默起来。
季安心道：
“下山以来历经太多劫难，此去天秀城还不知会有多少坎坷，而我又迟迟找不到打通闭锁经脉的方法。
如此看来，往后还得多多依靠这心直口快的提辖了。”
想通此处，他便大气的笑道：“提辖不必忧心，我这就调动念力加于你身。”
“谢过主公！”
鲁达大喜，甚至哼起了小曲，“我本渭州小提辖，救得父女杀屠户，出了门往寺庙去，剃头作个大和尚……世上奸邪多，梁山好聚义，扯旗把那朝廷反！”
季安正驱使那念力漩涡分出一丝念力涌入《提辖传说》，此时听得鲁达的低哼，心中不免生出疑惑。
“我分明只抄了拳打郑屠户的部分，后面的出家、聚义等等还没写呢！可提辖为何就把他的未来唱了出来！”
待到再也驱使不动念力漩涡之时，《提辖传说》的金光愈发的明亮了。
若说此前仅是亮一些的光点，那么此时便足以以光团来形容。
季安看了看沉默起来、与念力完全相融的《提辖传说》，细细感受起整片识海来。
不过片刻，他便明白了鲁达为何能未卜先知。
只因他发现《水浒传》的光芒比之初阅时略微黯淡了些，想来是其中关于鲁达的内容自行融入了《提辖传说》之中。
既然察觉到此处异样，季安也就想通了前几日鲁达表现出来的实力，为何会比第一次出手时高出那么多。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
识海内突然响起他人的惊呼，将季安惊醒，连忙退出了识海。
季安一睁眼，便见得柳高山的两只瞳孔齐往中间汇聚，却是成了个斗鸡眼的模样，但皆泛起令人心悸的白光，此时正满脸惊骇的俯视着他。
柳高山难以置信的问道：“你那是识海？”
季安虽然觉得这话问得奇怪，但还是撑地坐回椅子上，轻松而肯定的回答道：“识海！”
柳高山的瞳孔各往左右散开，恢复到正常的位置，但仍是显得震惊：
“我两兄弟以三才境的修为才拥有不过数丈之地的识海，我观小道友不过两仪境初阶吧！如何能凝出如此广袤的识海？”
季安摸了摸下巴，虽然已习惯这人以眼妖的语气说话，但却更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因为他倒是不知道识海竟然还有此种大小的说法。
不过季安随即悚然一惊。
如此轻易的便让人侵入识海之中，这还了得！
若这人心怀不轨，只需在识海大吼一声，便能把季安震成傻子。
“看来得尽早回山学一些保护识海的功法！”
不过这却是季安多虑了，毕竟不是每双眼睛都如同左眼、右眼一般，因缘际会之下天生便有诸多奥秘神通。
见柳高山左右两眼的眼神炙热，季安下意识的便想要藏下心底的秘密。
但又唯恐被眼妖看透了心中想法而引起他们的怒火。
于是季安只得苦笑着如实道来：“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先是被雷劈，然后做了五年的春秋大梦，一朝醒来便是如此了。”
你说气人不，简单粗暴的被雷劈，然后凭着做梦就凝练出这般大的识海。
但柳高山也知道季安没说谎，呆立片刻之后，只得把这归于他的纵横天资。
然而柳高山并没有说些什么称赞的话，否则说不定季安一高兴，便会不再索要那些金子了。
……
此时的街上处处是醉客，酒气弥漫，犬吠不止。
渊兮推了推季安，给了他一个眼神。
季安顿时会意。
于是他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离黑夜的到来还早着呢，便想着等刘铁与刘铜醒来就要离去。
季安遂起身对柳高山抱拳：“柳公子，我们准备启程了…你看那金子……”
谁料柳高山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小道友还且莫走！”
季安心中陡然一惊，暗自猜测到，莫不是这人羡慕他的识海，又因羡慕生成嫉妒，此刻便是恶向胆边生，企图永远留下他。
好在柳高山的双眼也并非时时都在透视人心，否则他多半也就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了：
“我们妖族做事向来是恩怨分明，前几日你既然改写了结局，我们也以那些个修士当作了报酬，这便是两清。”
见季安连连点头，柳高山又老气横秋的说道：“但你助右眼入体却又是一恩，我们不得不报。”
季安闻言心头一松，腆着满面的笑容等待柳高山的后话，也不见有些许的客套。
“小道友似乎急需元石，我们便以元石相报可行。”
季安心说你两个妖怪全靠着柳枳的生机和王朝气运得活，能有几枚元石？
刚念及此处，他便突然大吃一惊。
就柳枳那点生机，和镇守一职这微不足道的气运，岂能让两只眼妖升到三才境的修为。
光看季安如今能拥有四条经脉的元气所耗掉的元石，便知道柳高山的话确实是有搞头的。
察觉到他剧烈的情绪波动，柳高山面有涩然，解释道：
“当初我俩之所以索要童男童女，不过是初次为妖的懵懂，总觉得不干点坏事都称不得妖，结果没料到这柳枳竟以生机和气运诓骗我俩。”
说罢，柳高山凑过身来，颇为警惕的低语：“只是后来我们发现了元石矿，所以才没有计较此事。”
季安如遭雷劈，呆滞得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双眼不知不觉便有了些血红。
柳高山一个手指轻弹其额心，将他唤醒，避免了这人走火入魔：
“不要误会，这元石矿本就不大，估摸有五六万枚的下品元石，还被我兄弟二人用了三年之久，如今其内元石恐怕已去大半。”
季安觉得自从修行以来，他反而是越发的浮躁了。
昔日小说家得到了几十万的元石，他都没见眨下眼睛，可如今这区区元石矿就让他心神动摇。
“经历了那次的走火入魔，我的定力为何还是如此的差！”
季安长长呼出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要大气。
但他却仍是磕巴的说话：“没…没事，那这剩下的是否是任我索取？”
柳高山轻笑点头：“给你一日的时间，能拿多少便拿多少，即使用上空间储物法宝也是可以的。”
……
是夜，月明星稀，湖中圆月倒悬。
镇上百姓花了数日，总算是清干净了大湖面上的鱼尸，也许是因为湖底元石矿的缘故，半点腥臭都闻不到。
而大湖四周的土壤来年必定会格外的肥沃，只不过其上种植的作物能不能食用，那就得需要有不惧生死的人去试上一试了。
季安独自盘腿坐于岸边，但却并没有感受到来自于元石中的元气波动。
略一思索，他便明白症结所在，想来应是大湖隔绝了元气。
季安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不然这元石矿如何能留到今天，若元气流露于外，恐怕早就被离此地最近的天秀城给夺去了。
他起身走至湖边。
大湖一片风平浪静，不起半点涟漪，若不惧湖水彻骨，那就正适合畅游。
元气的运用，万变不离其宗。
季安运转元气裹于双足，然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往湖水里踩去。
“哈哈！”
看着左脚在湖里踩出道道波纹，而并未沉下去，季安不由欣喜得右脚迅速跟上。
“嗒、嗒、嗒！”
少年撒开腿在湖面狂奔，时而旋转、时而跳跃，不一会儿便已至湖中心。
他蹲下来，试图一眼望穿不知其深的湖水，把湖底元石矿瞧见，但入眼之处只有一轮月亮的倒影。
“莫非是要我潜下去挖矿？怪不得这眼妖如此大方，说什么任我索取。”
季安嘀咕了一句，然后面色一狠，撤去双足元气。
只听得叮咚一声，他便沉了下去。
运转元气护住双目，季安在水中转了个圈，头朝下，往湖底探去。
湖里不见任何活物，安静得可怕。
不过要说此湖中的鱼虾也真够暴谴天物的，守着这么座元石矿，日夜受元气滋养，竟然都没一个成精的，甚至连毒都抵挡不了。
下潜了数十丈，东找西找，季安终于看见了一处幽光。
想来这便是元石矿了，但此时他憋着的氧气也已耗尽，无奈只得先往上游去吸两口气。
“早知如此，我就该让何德交出如何能在水下呆那么久的功法。”
季安心中后悔，看着头上近在眼前的光亮，又加快了速度。
但他的身形突然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扯住了脚。
往下看去，季安顿觉毛骨悚然，惊慌之下，下意识的想开口大呼。
可这嘴刚张开，湖水瞬间便灌了进去，呛得他完全失去了平衡，四肢死命的甩动。
……
水下起了动静，但湖面依旧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