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很远，又仿佛在眼前一般。

模糊的身影，熟悉又陌生，他被兵刃逼到了悬崖边上，身上有好几个血窟窿，正在汩汩的向外冒着血，千钧一发之际，他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然后决然的跳了下去……

“不要…不要…殒奴…不要跳…”

睡梦中，殒奴望了自己一眼，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个眼神，清晰而绝决，充满了愤怒和恨。

孟青夕在虚空中挣扎，想要拉住他，却忘了，这是在梦中，她哭号着央求他不要，却依然不能阻止他。

“若素…若素…”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想起，孟青夕猛然醒来，之间雍瑾着了寝衣，披了大氅，坐在自己的榻边，拉着自己的手，正低声呼唤着。

看着周围的一切，半晌，孟青夕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梦，吓破了胆。

“又做噩梦了？”雍瑾抬手，轻轻拭去孟青夕脸上的泪，“不要怕，都只是梦而已…”

殒奴的那个眼神，绝望而凶狠，被他那样盯着，即使在梦中，孟青夕也会感到窒息。

雍瑾望着孟青夕苍白的脸，从怀中掏出一枚丸药，放入孟青夕口中，轻轻一抬她的下颌，丸药滑入喉咙中。没过多久，孟青夕目光便有些失神。

恍惚之间，孟青夕喃喃道：“他一定恨极了我，就连老天，也不给我见他的机会……”

雍瑾轻轻拍抚孟青夕的后背，有些心疼的开口道：“这些年，你几乎夜夜梦魇，将自己熬成这个样子，何必呢……睡吧……这药药性温和，能让你好好睡一觉…”

***

孟青夕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陌生的世界，她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给雍瑾送药，来到了骁麒大营。

孟青夕只简单的梳洗，便走出了营帐。只见雍瑾已经带了小束在配药了。

莽原空旷，更加寒冷，孟青夕裹紧大氅，寒气却已经从脚底向上蔓延开来。

雍瑾见孟青夕醒来，站起身来，她早早便起身，已经忙碌了一会儿，身上热络起来，额上有微汗，脸颊有些发红，她望着孟青夕，笑道：“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已经睡得很好了。”孟青夕说着，走到雍瑾身边，“昨夜，我是不是又梦魇了，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

雍瑾叹了口气：“我不怕你扰我，只是担忧你这样，身子更不会好了。”

“我没事的。”孟青夕笑了一下，蹲下身子，开始帮小束整理药材，“这都是理气纾郁的药材啊。”

“小束，你瞧瞧，若素比你学的晚，这些却都比你知道的清楚。”雍瑾一边笑着，一边数落小束。

小束有些难为情的撇了撇嘴：“若素姐是阁主的妹妹，有阁主亲自指点，自然学得快些。”

“你的意思是说，平日里我不教你？”雍瑾佯装生气。

“小束不是这个意思。”孟青夕忙的开口道，“谁不知道你平日忙，我随着你比较多，言传身教，也是我占了便宜。日后，你还要多指点小束，他才好精进呢。”

“对对对。”小束向着孟青夕露出讨好的笑，“我想说的，便是若素姐那个意思。”

雍瑾摇摇头，无奈开口道：“你啊，自己勤勉些比什么都好！”

***

理好了用药，孟青夕随着雍瑾去往大帐，许是兵营敦肃，孟青夕一路随着，不敢到处乱看。

到了大帐外，雍瑾迟疑了一下，轻声道：“男女有别，你在外等着便好。”

孟青夕点点头，便将手中的承盘交给了雍瑾，在帐外立着等候。

雍瑾今日来的比往日晚些，陆勋已经在等着她了。

“这伤已然见好了。”雍瑾望着那伤口，这旧疾，其实并不重，只是因为受伤之时，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因此筋骨长了差错，要想治根，只能划开皮肉，重新施置筋骨，此法剧痛无比，雍瑾担心陆勋会受不了，却不想，这些日子，他一声不吭的全盘接受了。

“这几日莽原不稳，伤好了，又该出征了。”陆勋开口道。

“这伤虽然见好，却依然需要休养。”雍瑾一边施治，一边规劝道，“暂时不易出征作战啊…”

“奈何那雪莽人不会这样为我考虑。”陆勋笑了一下。

雍瑾也被陆勋逗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正说着，陆勋突然被帐外的一个身影所吸引，那个有些落寞的身影，兀自站着，熟悉极了，他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帐外站的是谁？”

“那是我妹妹，雍若素。”雍瑾开口道，“她是从木澜阁来送药的…”

***

孟青夕在帐外等的无聊，她环顾四周，除了来往的兵士，都是陌生冰冷的脸。

非河来为陆勋送战报，却见陆勋帐外，站着个女子，这女子身子有些瘦削，一头青丝锦缎一样垂在脑后，非河早听说雍瑾带了妹妹来，没想到，却是这样如仙眷一样的美人儿…

非河正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他手一抖，战报差点掉到地上，这…这不是…

陆幽幽正在演武场，监督兵士作训，远远的，便见非河一阵风一样的朝着自己跑来，陆幽幽刚想斥责非河不稳重，却见非河一脸惊恐，口中连连呼道：“不好了不好了！”

“你干嘛呀！”陆幽幽白了非河一眼。

“那个人，我见到那个人了！”非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哎呦，你说什么呢，什么人啊！”

“就是那个…孟家的那个小姐，孟青夕啊！”非河低声吼道。

***

战前急报传来，吹响了出征的号角。原本已经退守离境的雪莽人，再次来犯，陆勋连夜帅了队伍离营出征。

仿佛有人在唤着一般，陆勋离开骁麒营时，不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了一个着了月白色衣衫的女子，上了一辆车舆，虽然只有一瞥，但却那么熟悉，心仿佛被人紧紧握住了，突然有些疼。战事为重，陆勋顾不得许多，他骑上自己的战马，飞驰而去……

雍瑾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陆幽幽打发了人，给了十足的诊金后，便将自己扫地出了骁麒营。孟青夕和小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会被人连夜赶出骁麒营。她派了兵士，说是护送，其实便是监视，直到他们离开了莽原，兵士才折返回去复命。

车舆中，雍瑾脸色很臭，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孟青夕不敢多语，只小心翼翼的陪着，看着莽原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