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妩并未着人,而是亲送了孟青夕回孟府,路上,孟青夕似还未完全康复一般,整个人都是消沉的,夏妩坐在孟青夕一旁,亲热的拉起孟青夕的手,开口道:“过些日子,孟小姐就要入主黎王府了。”
孟青夕从夏妩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冷声道:“还是未有定数的事情。”
“孟小姐…”夏妩压低声音,露出一脸真挚的表情,“有句话,夏妩想提醒孟小姐听。”
孟青夕不做声,夏妩便接着说道。
“这人世间的女子,都希望能生的尊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眼下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孟小姐的好命…”
“是吗?”孟青夕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小姐莫急。”夏妩笑道,“只是这世间人,皆不知道,想要承受荣华,便要付出代价,自古高门大户的女子,哪一位不是为了家族荣利而生,为家族荣利而死的。”
“你不必兜弯子,我听得懂。”孟青夕有些厌烦的望着夏妩。
“知道孟小姐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着实轻松。”夏妩露出笑容,“孟小姐的婚事,牵扯的不仅仅是您自己一个人,还有孟家,甚至那些与依附孟家的人,如今孟小姐即将成为黎王府,可谓是一荣俱荣,但是如果,孟小姐任性,到时候孟太傅,孟主史,恐怕都被责难。”
孟青夕面无表情,但心中却不禁叹息,她何尝不知道,若是自己任性妄为,最终会害了父亲,害了孟家所有人……
夏妩似看出孟青夕眼中闪过一丝顾虑,她轻声道:”夏妩是外人,不要同孟小姐多说什么,其中利害,还请孟小姐自行考虑。”
说话间,车舆到了孟府,许是早就通传了,孟青和和皇甫宁等在外面,皇甫宁望着黎王府的车舆走近,露出担忧表情。
见孟青夕下了车舆,皇甫宁忙的上前挽住孟青夕,一边拍抚着自己的心口,开口道:“青儿…那日在敬慧庵,你怎么就独个跑去找七哥了呢?
孟青夕还未回答,夏妩向着皇甫宁行了个礼,轻声道:“宁公主莫要担心,孟小姐这不平安回来了。”
“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了?”皇甫宁说着,仔细打量着孟青夕。
“好了,我都好了。”孟青夕冲着皇甫宁露出一个笑容来,“爹爹呢,他还好吧?”
“爹在兰苑,这几日他也病了,若鸿在伺候他。”孟青和开口道。
夏妩见孟青夕到了家,便告辞离开,临走时,夏妩轻声对孟青夕开口道:“孟小姐,莫要忘了夏妩的话……”
孟青夕点点头,目送夏妩离开。
皇甫宁有些好奇,她想问孟青夕发生了什么,却见孟青夕表情有些奇怪。
“哥哥,我想去找爹爹说句话。”孟青夕看着孟青和,“可方便?”
孟青和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抬眼看了一下天,轻声道:“这个时候爹爹正在午憩,过会儿吧。”
“也好,我会青梧苑梳洗一下…”孟青夕说罢,便离开了。
***
青梧苑中。
嗔儿为孟青夕梳洗,她只觉得,孟青夕面色凝重,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不敢探问,只能安静的做的手中的活计。
“嗔儿…”孟青夕轻声问答,“你说,若我同爹爹商量,不想嫁给黎王了,他会同意吗?”
嗔儿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小姐…您说什么傻话呢!”
“我并未说傻话。”孟青夕望着窗外,“我自有便看着爹与娘亲恩爱有加,爹视娘为生命,想来爹能明白不爱真的不能在一处的道理。”
嗔儿撇撇嘴:“小姐,您是要同老爷讲道理吗?”
“为何不可?”孟青夕反问嗔儿。
“哎呦小姐。”嗔儿凑近孟青夕,开口道,“平日里看您是真聪明,可眼下怎么糊涂了,那老爷钟爱夫人,那因为老爷是男人,钟爱谁便娶了,不钟爱谁便弃了,别人说不得什么,可您是女儿身,哪能说什么钟爱不钟爱的。”
孟青夕一时语塞,她摇摇头,虽然胜算不大,但总要放手一试去。
***
按照孟青和的意思,这个时候,正是孟韫午憩结束的时候,孟青夕携了嗔儿在兰苑等着,兰苑与母亲在世时一样,那几棵月宵花开的也是极好的,味道香甜,冬日中别有一番趣味。
听到屋中有响动,孟青夕让嗔儿在门外等着,孟韫素爱清净,不喜人多。
孟青夕推门而入,她低低的唤了一声爹,却未得到回答,奇怪的是,内堂中却传来窃窃私语和低笑声。孟青夕大了胆子,朝着内堂走去,面前的景象,却让她此生难忘。
只见,父亲和若鸿,比肩卧在榻上,父亲不知说了什么,若鸿发出咯咯的笑声,父亲还替若鸿盖好锦被,两个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孟青夕不知道该这么面对眼前这一切,她转身要逃,却被若鸿看到。
“小姐!”若鸿忙的唤住她。
“青儿?”孟韫有些慌张,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父亲,眼下却被女儿撞见了,自己与婢女的床帏之事,一时间恼羞成怒,他叱道,“不知道为夫休息时谁也不得入内打扰吗,滚出去!”
得到特赦令一般,孟青夕夺门而逃,嗔儿不明所以,忙的追了上去,一路上,孟青夕迎着北风,眼泪灌进衣领中,浑身都是冰凉的。
孟青夕到了青梧苑,她钻进内堂,将门关紧,就连嗔儿也不让入内,嗔儿在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张扬。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嗔儿轻轻叩门,“若是老爷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您不听便是了。”
门外,嗔儿急迫而紧张,孟青夕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竟然想不到,这样的场面,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
入了夜,若鸿端了碗盏来到青梧苑,她梳洗好,也装扮过,看起来典雅又端庄。嗔儿守在门口,见若鸿走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孟青夕的状况说给若鸿听。
若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嗔儿,小姐这里冷得很,你去取些炭火来。”
嗔儿知道若鸿这是在支走自己,却也无奈,只能照办。
见嗔儿走远,若鸿走到孟青夕门前,轻声道:“小姐,若鸿想同您说说话……”
门咯吱的一下打开,门后的孟青夕,脸上的仓皇还在。
若鸿端了碗盏,入了青梧苑的内堂,她将碗盏放下,却见孟青夕缩在角落不肯靠近,整个人警惕的望着她。
“好了,问吧…”若鸿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孟青夕没想到,若鸿竟然这样坦然自若,像是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你与我父亲,什么时候开始的?”孟青夕恨恨的吐口。
若鸿想了一下,回答道:“若鸿与老爷,相识很久,比夫人与老爷相识的时候还早些……大概,在有小姐您之前,我们便相好了……”
“你!”孟青夕紧紧握住拳头,脸色涨红,“你可是我娘的陪嫁,是我娘最信任人啊!”
“是啊。”若鸿轻笑一下,“所以夫人,才将老爷交给若鸿照料。”
“你是说,我娘一早便知道?”孟青夕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若鸿。“怎么可能!”
“小姐年轻,不能理解也是应该的。”若鸿娓娓道,“夫人常年病重,总要有人纾解老爷,夫人深爱老爷,自然为老爷思虑周全。”
听若鸿这么说,孟青夕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她望着若鸿,红着眼睛,开口道:“为何这些年,我爹不纳你?”
“小姐,老爷深爱夫人,怎么会纳我一个下人呢。”若鸿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若鸿有自知之明,不敢胡思乱想。”
孟青夕不能理解,她眼眶泛红,绝望的挣扎道:“既然我爹那么爱娘,他怎么会与你在一处……”
“男人……”若鸿轻笑,“总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孟青夕脑中突然浮起一个影子,她开口道:“那么欢哥呢?他不是你与一个村夫生的吗?”
若鸿听到欢哥,脸色变了变,轻声道:“小姐,若鸿自始至终,都只有老爷一个男子,欢哥与您,长得那样相像,您难道猜不到吗?”
孟青夕无声的跌坐下来,骗局,一切都是骗局,这些年来,夫妻恩爱,兄妹和睦,这一切,原来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