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是哀国极北的疆域，那里非常寒冷，常年落雪，气候恶劣。北疆与雪莽比邻，雪莽是北方的一个强大的部族，尊戎戗为王。百年前，北疆曾经是雪莽人的属地，但在征战中，北疆被哀国所收，这些年来，在戎戗的指挥下，雪莽人多年来陈兵北疆边境，对旧地虎视眈眈。

雪莽人大都生性彪悍，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他们以一敌十，是哀国眼下最大的威胁。为了稳定北疆，每年，哀国都会往北疆输送战士。

积雪像棉花一样松软，踩在上面有些不稳。殒奴在队伍中，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前方走去，他个子高，身材壮实，五官英挺，在这批即将开拔去往北疆的兵士中，很是显眼。

骑在马上的兵士长挥挥手，二百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这是离开贺都的最后一道城门了，从这里出去，他们即将踏上去往北疆的遥遥旅途。兵士长示意队伍停下来，便是要他们回头看看，做个告别的意思。

殒奴身边有兵士不舍的望着这恢弘的城市，不知下一次归来，将是何时。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兵士问殒奴。

“殒奴。”

那个兵士个子不高，有些瘦削，大脑门尤其显眼，他望着殒奴，笑道：“我叫文栝。”

殒奴不做声，表情冷淡。

“看你的模样，在贺都是没有亲人吧？”文栝问道。

殒奴有些不耐烦，冷着脸说道：“曾经有，现在没了。”

“我也是。”文栝热络的开口道，“我自幼随我奶奶长大，如今她去世了，我便也没牵挂了。”

殒奴低头，不想再同文栝说闲话。

“你是怎么入了行伍？”文栝继续追问。

殒奴脸色微微一变，眸子暗淡下来。

“我知道了。”文栝冲着殒奴笑了一下，“哎，这些人哪个不是犯了事，才会被送到北疆去，你不必觉得不自在。你瞧我，我原先在大官家中做事，后来得罪了主人，被主人给发配了，人生在世啊，无常才是真理。”

殒奴眉眼动了一下，这个文栝的身世，虽然与自己不尽相同，却有些相似，这让他心中多少有些触动。

“殒奴，这一路艰险，我们结个伴可好？”文栝拍拍殒奴肩膀，发现殒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壮实一些。

殒奴突然冷笑一下：“你与我作伴，恐怕会死的更早些。”

“怎么会！”文栝大笑起来，“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瞧人准得很，我瞧你，一定会有作为。”

“你既瞧人这样准，可料到自己会有现在的下场？”殒奴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文栝听出殒奴话中的敌意，也不生气，脸上的笑容真诚，开口道：“没办法，谁叫老天想让我遇见你呢！”

闲话还未说完，兵士长便催促了启程。

“你当真不回头看看？”文栝对殒奴说道。“那阙楼上围了不少人，似是有好风景呢…”

殒奴不语，也不回头。贺都…孟府…孟青夕…孟青和…皇甫渊…还有死去的荷姑，这些人与事，就此别过吧！

***

呼啸的北风中，吹起了阙楼上的落雪，迷住了眼睛。

孟青夕站在阙楼上，她着了天水碧色的襦衫，披了厚厚的裘皮大氅，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站在风中，目光迷离。嗔儿守在她身边，小心的搀扶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身后随着的，是黎王府的府兵，远远的，皇甫渊等在一旁。

望着浩浩荡荡，往北疆去的队伍，孟青夕心头一紧，探身去看，嗔儿忙的拉住她。

殒奴的身影，映入孟青夕的眼帘，她太熟悉那个身影了，离的太远，孟青夕无法确定他到底好不好，只能望着那高高的身影，暗自猜测他的心思。

他头也不回的，随着队伍离开了贺都，孟青夕知道，殒奴恨极了贺都，恨极了孟府……

孟青夕泪眼婆娑，微微颤抖。

眼见着风越来越大，皇甫渊走上前来，他目光似水，探看到孟青夕眼中有泪，他假装看不见的样子，温柔的开口道：“好了，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府吧。”

孟青夕看着殒奴的背影，全然没有注意到皇甫渊走到自己面前。

皇甫渊叹息，他抬手，碰了孟青夕肩头一下，孟青夕下意识的躲闪，整个人紧张的难以自持。皇甫渊望着孟青夕的模样，像一只吓破了胆的小兔一般，让人怜惜，他顿时有些后悔，怪自己那夜不该那样对她……

皇甫渊轻声开口道：“我不碰你，你不要害怕。”

孟青夕看着皇甫渊，变得警惕而脆弱。皇甫渊挥挥手，屏退左右，嗔儿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却被苏满生生拉走。

孟青夕身子向后，紧紧倚靠在阙楼石壁上，惊恐的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青儿…”皇甫渊叹了口气，“我只想同你说说话。”

“我要嗔儿陪我。”孟青夕虚弱的抗议。

皇甫渊声音低柔：“这些日子，你一直躲避着我，想同你说说话也不成，今日殒奴离开，我让你来瞧瞧，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当真在乎你？”

“在乎我，你便不会那样对我。”孟青夕握住自己的大氅，想起那夜的事情，孟青夕陷入痛苦中。

皇甫渊无奈的摇摇头，缓缓开口道：“青儿，你可知道，过去，我是禁宫中的七皇子，如今，我是父皇亲封的黎王。这上上下下，对我都极尽恭敬，即便是你的父亲和兄长，对我也要顺从。而我从未这样要求过你，我容你在我面前放肆，是因为我在乎你，疼惜你。可是你想想，你是如何对我的？”

孟青夕不想听皇甫渊继续说下去，她想离开，却被皇甫渊一把拉住。皇甫渊握着孟青夕的手，再次看到她手腕的伤口，他眸中有光闪过，却瞬间变得平静。

“我们讲和好不好，我同你道歉。”皇甫渊低下头，卑微如草芥一般，他的看着孟青夕，“你知道的，我不忍伤害你，一丝一毫都不忍，我答应你，不再逼迫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可好……”

“黎王殿下，请您放开我…”孟青夕扭过头去，不屑的开口道。

皇甫渊愣了一下，他并未松手，而是握得更紧，他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道：“青儿…我知道你生气，我不怪你。父皇为我们定的吉日，是下月初八，到那时，你便是名正言顺的黎王妃。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会对你好，会让你忘掉以前，我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