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从昨天夜里一直下着,一扫这几日的闷热,反而有些阴冷,天上乌云密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孟夫人白日祭礼,孟府众人都去帮忙,孟府零星几个下人,也都懒懒的看着雨,不知要做什么。
殒奴拿了伞又着了蓑衣,一旁有个纤细的身影,也着了蓑衣,她将头压得低低的,怀中还抱着什么。
“殒奴,这样大的雨,也要出去采办啊。”门房看殒奴神色匆匆,便好奇问道。
“嗯。”殒奴点点头。
“这是谁啊,怎么躲在伞下不见人啊。”门房打趣道。
“是青梧苑的新丫头。”殒奴不动声色的用身子挡住了门房的视线,“小姐着她办事。”
门房笑了笑,给殒奴打开门。
大雨倾盆,只走了几步,孟青夕的鞋袜便湿透了。
她怀中抱着为母亲抄写的卞南经,疾步跟着殒奴,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走出了两条街,殒奴放慢了脚步,孟青夕见状,也放松了心绪。
“还要走一段路呢,小姐,你的鞋…”殒奴看着孟青夕绣鞋上的洇湿,皱了皱眉头。
“不碍事。”孟青夕抱紧怀中的经卷,低头看看殒奴的鞋子,再抬头看看殒奴,说道,“再说,你的鞋子也湿了。”
看着孟青夕,整个人被蓑衣包裹着,活像一只困在窝里的稚燕,她紧张又倔强的模样,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孟夫人的坟茔,修在了城郊的罔山。
从孟府去罔山,用步行的,需要两个时辰。殒奴大致的掐算,两个人走去罔山,正好会赶上百日祭礼结束,孟韫便会回府,孟青夕可以趁着父亲不在,为母亲上柱香,将亲手为母亲抄写的卞南经焚了做奠仪。
路上风大雨急,街上行路人不多,两个人比肩走着。雨势太大,孟青夕脸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细碎的发丝贴在脸上,但她并未在意,而是随着殒奴执着前行。
山路泥泞难行,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慢一些。
到了罔山,到了孟夫人坟茔前,孟韫正在行最后的奠礼。
孟青夕不敢让父亲看见自己,与殒奴找了大石做这遮蔽,偷偷的看着父亲。
这是几个月来,孟青夕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她心中百味杂陈。父亲站在雨中,不准人遮伞,任凭风雨侵袭,就这样望着妻子的坟茔。几个月来,他枯瘦衰老,妻子的离开,让他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所有意义一般。看到这样的父亲,孟青夕不知道是要怪他还是怜他。
长长的凝望,凄凄的作别。孟韫在孟青和和若鸿的搀扶下,离开了孟夫人的坟茔。
待到坟茔前的人都走了,孟青夕才悄悄的走了出来。
怀中的卞南经滴雨未沾。
孟青夕跪在母亲坟前,殒奴举起伞,为她遮蔽着风雨,她将自己抄写的经卷,一页一页的烧成了灰烬。
眼泪混着雨水流下来,孟青夕心中有千万委屈想同母亲诉说,而母亲却躺在那冰冷的坟茔中,再也听不见了。
殒奴看着孟青夕,看着她悲恸欲绝,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或许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让她释放心中的委屈和悲伤,这样才能放下,继续好好走完余下的一生……
淋了大半日的雨,孟青夕眼睛红肿,她已经再也哭不出来了。
殒奴轻声劝慰:“小姐,回去吧,天快要黑了。”
孟青夕不知,自己竟然跪了这样许久,双腿几乎没了知觉。
殒奴扶着孟青夕起身,唤了她几次,她都不愿意离开,眼下快要天黑了,实在不能再呆下去了。
整整一日,雨势时强时弱,而此刻,雨又急又大,淋在身上,竟然有些发疼。
孟青夕已经完全湿透了,整个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许是有些冷了,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冷了?”殒奴询问道。
“有一点。”孟青夕咬了咬有些发紫的嘴唇,轻轻回答道。
也顾不得许多了,殒奴下定决心一样,一把将孟青夕拉到自己怀中,为她遮蔽风雨,给她些温度。
孟青夕惊的红了脸,她抬头看着殒奴,殒奴虽然看起来如常,但呼吸却莫名其妙的急促一些。
殒奴的怀抱,结实而温暖。不知为何,此刻在殒奴怀里,却感到莫名的安心,她任由殒奴紧紧环着自己。
来时还算整庄的山路,归去时,竟然被滑泥和碎石堵住了,殒奴和孟青夕面面相觑。
一个同样着了蓑衣的老人家路过,隔着雨帘,他焦急的喊道:“两位,这里滑泥堵住了路,不能走了!”
“可有别的路可以下山?”殒奴忙问。
“这罔山就这一条路下山。”老人家见两人似是不常来罔山的模样,热情的喊道,“二位若是不嫌弃,可到老朽那屋里头避避雨,待那滑泥清了再走也不迟啊。”
“老人家,这滑泥要多久才能清走啊。”孟青夕问道。
“这个…”老人家摇摇头,“这个可说不好,不过怎么也要两三日才行。”
“可是…”
“莫要犹豫了。”老人家急忙说道,“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会停下,这里也有滑泥的危险,你们两个人万不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