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沙从来没有在十招之内解决不了的敌人。”宋慕泽抬手横剑，视线穿过破沙落在了向后退出几步的杨晨羽的身上，“但在今天，过往的一切战绩都成为了意外。”

杨晨羽额心的光芒有渐渐消退下去的痕迹，他被夕愔扶着站直身体时，身形似乎有些不稳。

“怎么了？”夕愔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没事儿，就是头突然有点痛。”他强忍着突然而来的不适感觉，努力运作灵力试图将这种痛感驱散。大脑像是被一团带刺的东西填满了，痛得快要窒息，但他越是想要排除这种痛感，这种痛感却越发肆意生长，越发强烈。

夕愔看到他额心处的那道光芒已黯淡不见，意识到咒印的力量呈现出消退的征兆。刚才一瞬间从咒印中激发的灵力过于强大，现在力量突然褪去后，身体会难以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夕愔松开手的那一刻，杨晨羽扑通一声脱了力一般半跪在地，他的视线凝在了地面，痛感让他快要抬不起头，他强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跌倒在地，示意夕愔他暂时无事。

“你们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会恢复过来的。”说罢抬起头对着她露出笑意。

“我们能速战速决吗？现在，晨羽因为咒印中的力量受伤，你的体力和灵力也所剩不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我会尽力。”周围突然起了风雪，夕愔的视线里纷飞着一片片的白雪，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身形坚然而立，紧紧的绷着恍若一枚蓄势待发的箭。

对于天阴族，以及天阴族现任的组长宋慕泽，她并不是不了解。在她来到这个城市的这些年间，她就已经暗中搜集着来自天阴族的各方情报。虽然危险而隐秘，但这份“工作”是她应尽的义务。她是站在御灵族一方的人，这样的身份昭示她必须这么做——为御灵一族尽忠尽力。但，即使她不属于现今的御灵一族，她也会选择那样做，因为，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背负着一项特殊的使命，她是为了使命而生的人。

“我会拼尽我的一切，哪怕我知道我这次可能没有机会回程。我准备好了，准备以生命为赌注的战斗。速战速决吧，我相信我们有成功的希望。”玉诀划过左手动脉，鲜红的血液顺着冰蓝色的剑刃向下流淌，这时候玉诀仿佛形成了一种强大的生命体，通体散发着蕴含着灵力的光芒，那些流经剑刃的血液被瞬间吸纳进了剑身中，成为了光芒重新燃起的引信。

“以己之血，赋予灵器新的灵力。这还真是拼了命的顽抗啊……”夕愔心里对宫川幽的敬意油然而生，在灵力所剩无几时以这种方式为灵器灌注灵力，从而能够让自己继续投入到战斗中。这看似对攻击者有利，然而却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办法，因为这样的战斗只能是针对于短时间的，大量的失血对于人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危害。

“一起冲吧！”

两人再度迎上宋慕泽的强大攻势。

宋慕泽的破沙与玉诀交锋时发出铮鸣的剑击之声，在宫川幽同宋慕泽正面对决时，夕愔从侧面打算突破防势。然而宋慕泽仅在瞬间就化开了宫川幽的剑势，转而侧身一剑挥扫，向着夕愔的袭击方向直入而去。夕愔的长鞭就在这一瞬间被破沙弹开，她被迫向后退出几步，但与此同时宋慕泽步步紧逼上前，长鞭来不及挥出的空档，夕愔向后退出避闪，而这时宫川幽迅速抓住了这个偷袭的机会，玉诀剑在空气中刺出半分时却突然被破沙生生的格挡了回去。

来自玉诀剑的蓝色灵力与破沙的暗色灵力同时在半空中交接，激起一阵强烈的波动。宋慕泽被这力量的波动暂时干扰，来不及使出下一招的间隙，夕愔迅速把握住了这个时机，银鞭甩出，正对着宋慕泽的后防线飞去。

宋慕泽微怔，旋即侧身以避开银鞭，按照他的身手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避开夕愔偷袭的这一招，但他这次却判断失误，直到他意识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

“你判断错了！”银鞭从宋慕泽的侧身擦过，宋慕泽的黑色长袍在风里随着他侧身的动作翻飞，银鞭绕过他接近了他的身前，命中了破沙下一刻出剑的方向！

破沙被稳而迅疾的银鞭命中，加上宋慕泽方才被两剑交接的灵力干扰，手中的破沙尚未握紧却被这另外一击击得脱手弹了出去。他正欲重新接剑，而夕愔的银鞭似乎在距离上略胜他一筹，在他即将就要接住破沙时，一道银白色光芒从他眼前掠过，紧接着破沙被这道光芒一带，远远摔出了数十米开外的距离。

局势急转，宫川幽和夕愔瞬间看到了希望，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手执着各自的灵器，身势如风向着宋慕泽左右夹击。

局面已然无法扭转，破空的声音在两人的面前乍响。

三人的身影在这个时候却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局势突然在这个时候僵持在了这看似的最后一击中，一对二的局面里，出现了令宫川幽和夕愔意想不到的结果。她们原本以为趁着宋慕泽失去破沙的短暂空档就会有突袭成功的希望，然而现在看来，她们还是过于低估了宋慕泽的实力。

她们的灵气像是被黑洞吸咐一般，灵力渐失的同时，身体却再也无法向前移动半分。宋慕泽徒手接过了她们的攻势，左手紧紧攥住了夕愔的银鞭，右手的力量遏制住了宫川幽的玉诀。如果此刻从他们战斗的正方向向下俯瞰，会发现他们的阵型成为了一个v字型，v字型的转角处，是与两人势均力敌的宋慕泽。

此刻，宫川幽和夕愔的眼前是一片黑色的漩涡。宋慕泽站在漩涡之后，眼中隐隐燃烧着黑色的炎火。

“你们还是输了。”宋慕泽缓缓抬头，从他幽深的黑色眼瞳中，愤怒化作了猛兽一般的威光。

躲不开了。

带着铺天盖地之势的暗之灵力，化作风与火的旋流暴风一般的迎面席卷了她们，重创之际，她们就像周围飞扬的白雪，被尽数吸纳进了这黑色的暴风之中，一切都在以宋慕泽为中心的半径内被粉碎焚毁。

还是失败了……

夕愔借着身体内残存的最后一分力量慢慢的站了起来，余光之间，她看到宫川幽侧身倒在雪地，脸贴着冰凉的地面，瞳孔虚涣地小口小口的呼吸，她的左手垂在一旁，鲜红的血液从从被割裂的动脉流逝，染红了白色的雪地，这时候连呼吸对于她来说都显得格外吃力。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战斗了，灵力的大量消耗和身体的过度透支，已经让她濒临死亡的边缘。

夕愔不敢再往下想，视线转回正前方。

宋慕泽已经拿到了破沙，此刻他正提着剑，脚下不急不缓的踩着雪向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渐渐逼近。

真没用啊，在强者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势弱极微的蝼蚁，她们拼尽全力的结果，最后无一例外还是被灭亡。

“不要放弃啊，再强大的敌人总会有被更强者战胜的时候，实力，不是可以通过努力无限延伸的吗，但如果丧失了斗志，就永远会被对手踩在脚下！”

视线里晃出一道身影，夕愔微微扬起头，顺着说话人的声音望去。

杨晨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侧身望着她时脸上带着朝阳一般的生机，透过他的目光，她感知到了自己此刻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神，与其说是毫无生气，倒不如说是内心无力与绝望的投射。

他是傻子吧，他真的以为仅凭这些想法就能有资格和对手抗衡？所谓的希望一类的语言，在强大的对手面前都是可笑而无从变现的言论。

希望，在面对强者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夕愔避开了他的视线，垂下眼帘的那一刻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真是的，他应该在她们身后安安分分的呆着，还真以为自己是潜力无限的主角么。算了吧，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仅凭强大的斗志是永远没有办法打败强大的对手的。

如他所想，杨晨羽的第一选择就是他目前最拿的出手的御灵之术，念出咒语之后，熊熊火焰从他身前窜起，但还没有来得及接触到距离宋慕泽五米内的半径，就已经被驱散在了他的身前。

他突然意识到，凭借自己的御灵之术是无法同他抗衡的，在这样的对决中，唯有原始的兵刃相接才能与对方拼出高下。

强者与强者最后的决战，大多总是刀剑相见。

“可我虽然不算是强者，但是我还是可以像强者那样为各自的胜利抛头颅洒热血吧！”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单手抚向额头那个咒印消失的方向。

“笨蛋！你要做什么！”夕愔的声音颤栗着，但此刻她知道她的组织已经无济于事。

“关于咒印的事情，灵修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一些其中的奥义。”

他的心里浮现出前段时间灵修与他相处时的情形，那是在他第一次来到境筑时。

他将他梦里常常出现的一些情景和额头上那股奇怪的感觉向灵修叙述，随后灵修对于他的疑问给予了一一解答。

他梦里的那些情景源于前世，而他感受到的那种从额头传来的力量……

绿植环绕的庭院里。

灵修在说这个问题时示意他凑近过来，他虽然心有顾忌，却还是将头乖乖的靠了过去。

灵修一手突然按在她额头上的动作却让他措手不及。

“啊啊啊啊！你这是在试探我又没有发高烧吗？”

“别动，再动，我可就要召唤小绿苗苗了。”灵修所说的小绿苗苗，其实就是灵修第一次传授杨晨羽御灵之术时将他吊在半空中的那根碗口粗的藤条。一听此言，杨晨羽便安分了下来，像只温顺的宠物任凭灵修摆布。

“你还记得你上一次迎战类蟹灵兽时的情景吗？”灵修缓缓的松开了按在杨晨羽额头上的手，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他的额心处流经了全身，“我尝试着将你的咒印封印完全解开，但我发现你咒印中的力量极不稳定，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沉默的背后是随时可能会爆发的安全危险。但是，我又从中感觉到了能量呈现出有规律的流动。”

“我不太懂你话里的意思。”杨晨羽坦白直言，脸上写满了茫然。

“你在动用来自御灵咒印中的能量时是否具有自我意识。”灵修再度询问。

“只有一半的意识……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事，试图做什么事，但和对方战斗的时候，总感觉手头的力量收不住，那个意识强迫我一定要将对手彻底打倒为止。”

灵修拧眉沉思着，视线紧锁在杨晨羽额心处那个若隐若现的咒印上，空气一时间沉寂了片刻。片刻之后，灵修眼中灵光一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凝色对他说道：“也就是说，你的意识没有完全被吞噬，这说明御灵咒印中的力量对于你来说是可控的。所以现在的你在修炼的同时也要时刻关注咒印为你带来的体内灵力的变化，毕竟这种力量是存在于身体中的内力。目前我并不清楚关于如何控制御灵咒印的方法，这个秘密只有等到找到玄古之卷后才能得到进一步的解答。”

“好，我会慢慢寻找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杨晨羽坚定地点了点头。

末了，灵修叮嘱说道：“御灵咒印能为你带来超乎寻常的力量，但力量过强会对你的身体带来反噬。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突发情况而难以凭借现有的力量应付时，可以试着调动其中的力量，但要切记，一定不能丧失自主意识，一定不能失限调用咒印力量。”

“如果失限了呢……”

“你可能会失控，还有可能，会死。”

……

他不是没有谨记灵修之前的叮嘱，但他知道，这一次已经是他来到北陆之地第三次动用御灵咒印中的力量了。刚才他借助咒印中的力量暂时保护了夕愔和宫川幽，现在他强忍着头脑中的剧痛，决定再一次动用其中的力量。

站在战场之上，总归是要拼一拼的吧，哪怕他们剩下的转危为安的机会已经接近于零。

他退下厚重的衣物，任凭着冷风拍打着他的身体。

昼晓已然在握，他的视线穿过风雪，旋即，他修长的身形亦穿过风雪。

两人的剑在半空中交接。

一时间，双剑周围的雪都被剑身激起的力量震得四散了出去。

宋慕泽感受到了剑身相撞的那一刻自剑上传来的强劲力量，他握住破沙的手关节被震得剧烈发颤。

如此强大的力量，如同汪洋席卷而来的灵力，自剑上瞬间激发，让人手里的动作一时间被钉死在半空中。

另一方面，杨晨羽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在被力量回弹的那一瞬间紧紧的握住了剑。

只要剑还在手，他就无需畏惧。

他紧握着昼晓，此刻从脑中再度传来的隐隐阵痛，让他忽略了此时此刻手上的痛感。或许，跟此刻他脑海中的痛感比起来，他手上的痛感几乎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尽管此刻，他的虎口处已经裂出一道狰然的伤口，他的血正顺着剑柄流下，染红了脚下的一小片雪地。

“看来你不止被力量伤及了这只手。”看到了地上醒目的一片血迹后，宋慕泽仍是执剑安然而立。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昼晓剑那头紊乱的灵力流动趋势，他可以据此推测，杨晨羽已经被刚才的力量重伤。而他只是受了轻微的波及，在预感到两方的剑即将产生强大的振动时，他就已经聚灵力于手间以减小其为身体造成的冲击。

双方迅速收回剑，趁着这短暂的间隙，他随兴打量了一番杨晨羽，见他收剑之时后退出几步，脚步虚踩着仿佛即将会倒下。

他突然萌发出了想要看他继续负隅顽抗的想法。

此刻，杨晨羽的身影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夕愔的眼瞳里。

漫天的雪花纷纷落下，却遮挡不住她望向他的视线，她知道他在强撑着身体，可他在下一秒就仿佛会倒下。

他会倒下吗……

在宋慕泽和夕愔截然不同的视线里，杨晨羽突然横起了剑，白色的光芒凌冽地划破了空气，明晰映入了他们的眼中——有些刺目又有些耀眼。来自杨晨羽身体内的灵力仍未停息，如同河流一般倾注入了昼晓之中，赋予昼晓经久不息的生命力。

“我还有力气再战，接招吧。”他握紧剑冲上前去，神色中中是如山一般的沉毅与倔强。

宋慕泽唇角泛着冷笑，破沙在他眼前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他决定了，他要陪这个负隅顽抗的猎物奉陪到底，哪怕他接下来在他身上消耗的时间久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他要用破沙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力量耗尽，亲眼看着它一寸寸的将他的希望斩断。

对付御灵族，他来日方长。

第一剑落下。

宋慕泽竖剑格挡，借着破沙出剑的方向顺势格出，杨晨羽被击得的向后退去，身体向后仰出时，他迅速稳住身形，咬牙忍着痛飞冲向前。

第二剑凌空劈下。

杨晨羽积攒了全身的力量，想象着和郭奈良打篮球时的弹跳扣篮姿势，将力量聚集在手间，昼晓带着沉重的威压借力劈斩下去！

昼晓再一次与破沙对接，一明一暗，但力量都同等强势。宋慕泽面对这一招时选择了正面迎击，身体绷得笔直，全然没有一丁点被压迫的迹象，他看见了从杨晨羽眼底燃起的火焰，冷笑一声后将破沙向着他推了出去。

暗色的风浪横扫过杨晨羽的身体，他周身宛若刀割，痛楚他低呼低呼出声，但他转眼间就试着以最大的机能屏蔽方式排出那种痛楚，手握住昼晓一刻不曾放松，准备发出下一个剑招。

他额心处的明亮光芒被再度点燃，复杂的纹路从额心蔓延藤蔓一般地蔓延。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那些纹路像是源源无尽的光芒之源，此刻正无限的流淌。

第三件斩出，但杨晨羽的脚下的力量正随着力量的透支迅速的流失。

是的，他有预感，在下一秒他即将会倒下。

昼晓从他眼前掠过，割开了无数片雪花，转而扫向宋慕泽，空气中隐隐响起铮铮剑鸣，雪花旋转着，在他们周围混乱不清的飞扬着。那是他所能完成的最后一击，那一击耗尽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尽管如此，他的攻击在这之于他的最后一刻仍旧被宋慕泽轻而易举的格开，他身体向后仰去，而宋慕泽突然身如狼突直袭而上。

“游戏到此结束。”

破沙格开了昼晓，宋慕泽与他擦身而过。

此刻，破沙刺向了来不及收剑格挡的杨晨羽，事实上杨晨羽已经没有力气格挡了，连握剑的力气、哪怕是微微侧身以躲避剑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昼晓脱手落下，他恍惚间听到了一道风声，那是宋慕泽从他侧身穿过时带起的风声。变故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发生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见，有一把剑，先于昼晓落在了雪地之上——那，便是破沙。

宋慕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破杀的，或许是他的剑即将刺入杨晨羽身体的前夕，或许是在他挥剑刺向杨晨羽之前。但此刻破沙还没有来得及刺入杨晨羽的身体，他的手却突然传来一阵腕骨碎裂的刺痛，由有手腕处的骨骼蔓延向五指，竟让他硬生生的松开了破沙。

他无法置信，但从手间传来的阵痛却无比真实，他抬眼望向杨晨羽，发现他他正沉静的望着他，唇角有着极浅极浅的嘲讽笑意，而目光却幽深无比，带着他难以捉摸的情绪。

这时候，从杨晨羽染着血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以宣告般的语气对他说道：“你输了。”

话音刚落，伴随着内心强大的惊惧，宋慕泽全身如逢点击一般剧烈的战栗起来，他听见了从自己身体内传来的细碎声响，宛如骨骼碎裂的声音，灵力的余力在他身体迅速扩散开来，让他没有办法排斥。

怎么可能……

他双膝的骨骼仿佛被一只手硬生生的掏空，整个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他跪坐在雪地，目光紧紧的锁定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杨晨羽身上。而杨晨羽全身再也抽不出一分力气，他双膝一软跪倒在了雪地，视线与宋慕泽平齐，两人近距离对视，面对着宋慕泽硝烟弥漫的目光，杨晨羽此刻却显得格外从容与平静。

他的身前，斜插着昼晓。

看着剑柄上淋漓的血迹，他伸手意图拭去嘴角上的血迹，但手又突然顿住了，转而对着宋慕泽解释说道：“你本来可以避开我的攻击直接杀了我，但你却选择了同我正面格斗。

“你一开始就在试探我的意图。”闻言，宋慕泽眼中掠过一丝惊惧，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一切，语气颤抖着，幽深的目光直视着杨晨羽。

“灵力相格，会对发力的双方造成冲击，灵力越盛，冲击后带来的损伤越大。可这损伤是相互的。你的缺点就是太过自信，很不巧，你低估了我的力量，你之前以为我在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灵力，你全身上下蕴含的灵力远远在我之上身上，可是那三剑中前两剑只是佯攻，我并没有使出全力。真正的力量，全都等待着最后一剑的蓄势待发，我百分之七十的力量，都积攒在了最后的这一剑。”杨晨羽笑了笑，嘴角染着红色的血，在寒风里被吹的渐渐冰凉，“我知道我们都会受到冲击，可是用这种方式换来同归于尽的结局，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亏。”

他说到这里时，侧脸望向夕愔和宫川幽的方向：“我做到了我想要做到的事情，保护了我最想保护的同伴，这对于我这个弱者来说，很值得。”

“值得？”宋慕泽仿佛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轻蔑的笑了起来，他在听眼前这个人的话时，觉得对方像是陷在一个荒诞的梦里，他觉得他有必要将他从这个梦里点醒，“以你的死保护你的同伴，你不觉得你这样的想法很可笑吗？你拼尽全力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的保护你？”

他所见过的保护都不过是一种义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应尽的义务。被保护者从保护者的身上得到了安全感，可之于保护者而言，他又能从保护别人的过程中获得什么呢？舍己为人的充实感吗？可笑，他见过太多这世界上存在的残酷真相，奉献与舍身为人从来都不是是一种人们自愿履行的义务，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目的的产物。

“就算他们不会，我也愿意为了他们而战。用我的力量为他们谋得胜利的希望，希望就有希望一直延续下去。”他的身体跪成一堆石雕，坚决的语气清晰的传进了宋慕泽的耳中，“更何况，他们一直都站在我的身后。”

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宫川幽的时候。他被鱼形灵兽追杀，生死存亡之际，是宫川幽及时出现救了他。以后，在境筑的修炼过程中，宫川幽一直都耐心的为他传授御水之术一招一式的奥义。

还有夕愔，虽然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漫长，但事实上自从那次悬崖之下的第一次遇见，就让他有种他和她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他一直闷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死缠烂打的询问过她的身世来由，但她从来都不认真回答，或是干脆不回答。对于她如鬼魅一般的行踪，比如突然从他家里某个地方出现、常常将他吓得个半死或是乱入一般的转入到了他所在的班级，让他觉得这一切绝非偶然。他心知灵修与夕愔相识，便向灵修询问其原因，得到的答案是，夕愔其实一直在暗中保护你。

“为什么他要那样做呢？”他追问说道。

“因为你是御灵师沐灵的转世之人，而她是沐灵的一位故人。”灵修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他不打算再讲，他也无心再追问。

这些天来的相处中，他很荣幸能够结识夕愔这样的、和他并肩作战的朋友。

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在遇见他们之前，他的生命平凡的就像是一面日复一日旋转的指针，而在认识了他们之后，他生活的行进轨迹突然换了一个方向，变得充满了惊喜和五彩斑斓的颜色。

所以啊，他只要还有力气迎战，就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护在他们身前。

认识他们，他从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