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驾驭骏马追赶，旋即或是挥出战刀，或是刺出长枪，带走一条曾经鲜活的性命。重复的画面，一幕幕地在虎牢关城之西，反复地上演。发生在此间的，与其说是一场战争，莫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宰割。

凉、并精骑，轻而易举地驰骋于战场当中，全然不顾地疯狂推进着战线，原因正是开战至今几乎没有遭到任何的折损——为数不多的伤亡案例当中，有不少是自己不小心跌落下马，最终被同袍踩踏至伤，甚至一命呜呼。

与来势汹汹的骑兵截然不同，方悦、许泰以及李凯三部，近六千余的有生力量，在短兵相接的最初的一刻当中，死伤已达三成。手中只有金银财宝，全然失去指挥体系，他们只能屈从来自本能的求生欲望，不断的奔跑再奔跑。

随着战事的推进，一马当先的吕布，业已是愈发深入敌阵。尾随在身侧的张辽，自然渐渐留意起保护主将的安危。某刻，张辽的余光瞥见联军尸骸当中，竟是忽然蹦出一人，进而捡起地上的长枪便是朝着吕布投掷而出。

眼见情况危急，张辽立即是催动坐骑，猛然上前用枪替吕布点开袭击。进而一跃下马，朝着刚刚的联军军官，舞枪直刺而去。

“可恶！”唐斌喘着粗气，随手再是捡起一根长枪，向着张辽反冲而去。

先前董卓军猝然袭击，身为主将的方悦见势不妙，抢先一步逃离，留下唐斌以及一众亲卫断后。而就在刚才，唐斌于混乱之中，艰难构筑起的防线，轻而易举就被董卓军轻易摧毁。受伤倒在地上的他，看到的是董卓军一往无前，根本没有任何补刀的停留，是以他忽然想到假死。

唐斌想要的并非是通过假死苟活，他想要尝试看看有没有机会，偷袭个董卓军的将军，替家乡的儿郎们报仇。只可惜，他赌上性命的一击，最终被张辽轻而易举的化解。

张辽与唐斌讲错而过，长枪与长枪对撞间，高下瞬间分明。已经勒紧马缰留驻原地的吕布，伸手示意亲随不要插手，进而欣赏着唐斌脸上的绝望。

只是眨眼的功夫，无论是体能还是勇武，又或者是招式，全然占据上风的张辽，不再是以力欺负伤员。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随他手腕舞动的长枪已经是划开唐斌的双腕。

“你…”血流如注的双腕，再能握紧长枪，绝望的唐斌咬着牙想要丢出长枪，却最终没有丢出多远。绝境之下，他闭上眼睛朝着围观戏谑的凉州士兵手中横出的长枪，猛然冲去。

“给他路。”吕布金口一开，同时不忘朝重新翻身跃上马儿的张辽竖起拇指。这或许表达的是他的感谢，又或许是赞赏张辽的勇武。

一众亲随听到吕布的命令，自然是瞬间让出通路，求死不能的唐斌，心中虽有些莫名，却也难免是庆幸死里逃生。只是一路奔逃，即将要没入人群的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吕布已经弯弓搭箭。

羽箭既出，唐斌的身形顿时一滞，低垂下头颅的他，朦胧眼神中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一根箭簇毫不留情穿过他的脖颈，抽走他的性命。

“中郎将的箭术，当真是举世无双。”百步之外的联军军官轰然倒在地上，张辽并没有觉得吕布不妥，不由是赞叹一声。

“举世无双…对吗？”低下头，瞧着手中三百石的强弓，啧啧嘴的吕布莞尔一笑道：“或许，我大概明白现在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顾盼看着吕布莫名的自信笑容，张辽的思绪恍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也就是联军刚刚集结，还未曾向虎牢关进军的时候。当时的吕布露出的笑容，与现在一模一样。

……

当是时，潜伏在联军连营外的探马，飞马带回情报急急地赶回虎牢关中。一直休憩的吕布接到情报，没有任何迟疑就下令关中的士兵们就地拆毁营房，进而带上十日的干粮准备退出虎牢关。

吕布的这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当然是张辽无法理解，并且深感怀疑。是以，原本还在操练麾下凉州兵的他，火速前往寻找到吕布，进而将心中的疑惑不解和盘托出。

炯炯双眸死死盯着吕布，张辽质问道：“中郎将，敢问你当真是要舍弃虎牢关雄关坚城之利？”

董卓对吕布的不信任，是显而易见的。董卓离开之际，虽未曾言明，但张辽自己最是清楚。相国之所以将他留在虎牢关，并且留下两千凉州骑兵，目的大概就是希望他能够监督吕布的言行。避免吕布像当日背叛丁原一样，率军投靠袁绍。

是以，现今吕布的命令毫不遮掩表示要抛弃虎牢关，甚至命令麾下将士开始拆毁虎牢关中营房的时候。怀疑吕布或许将要献关投降，进而忧虑自己或许将被裹挟，以至于在雒阳的妻儿或将遭逢厄运。张辽以副将的身份前来质询，也就不足为奇。

张辽相信，凭着手中握着的两千凉州精锐，加之并州士兵的家人，同样都是留在雒阳。如果吕布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完全可以登高一呼夺取军权，进而在关东诸侯兵临城下前拘谨吕布，率领凉、并将士一道死守虎牢关。

“如此火急火燎，我道是谁，原来是文远啊？”静静坐在石阶之上，瞧着并州军士兵如火如荼地拆、砸着营房，吕布耸耸肩一脸明知故问地回答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已经说过，骑兵就该有骑兵的战法，不该下马充当步兵，浪费在这城墙之上。难道文远全都忘记？”

“可中郎将也该记得，当日说的只是养精蓄锐，而非弃虎牢关而去。”脸上全然是肃然的张辽驳斥道。

“嗯。”吕布轻轻点头，视线仍旧停留在忙碌的并州兵上：“只是文远是否想过，你我麾下的健儿，加在一块也不过是五千之众。但关外的诸侯们呢？他们可是聚集着十数万人呐。以五千敌十数万，但凡只要袁绍等人生出对虎牢关的觊觎，但凡只要联军对虎牢关势在必得。守此关隘，你我都只会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