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死,于你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但我还是希望给你一条生路。”
意志渐渐崩塌的唐荇,无声流着眼泪,如此的画面让明白她因种种缘故而误会的贾诩,心中更是难受,也生出更多的怜悯。
重新复述完刚刚的话,他尽量让声音变得温柔些许,道:“我会让何翼送你离开,也允许你回乡。毕竟只身一人离开汜水营地,只怕只需要几个时辰,你就会见识到真正的黑暗与绝望。”
“当然,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感受到唐荇难以置信的目光,贾诩开出自己的条件:“何翼只会负责将你送去孙坚的营地,而你需要替我向孙坚传递一个消息。
我希望他知道,李儒就在虎牢关,并且李儒已经制定计划,要胡轸亲自率领疑兵越过他的驻地,摆出朝着酸枣方向运动的姿态,进而借机吸引他的主力出击。
届时,如果他真的中计,李儒就会派遣主力,趁虚进攻其营地,并以骑兵迟滞他主力回援的速度。”
“听明白吗?”
一字一句,记着贾诩的话语,唐荇的泪水,逐渐收敛。等到她听完贾诩要她传递的信息,只觉现实或许过于荒诞。
根据董卓的重视,以及此前胡轸的态度,眼前的李儒毫无疑问是董卓倚重之人,亦是凉州军的军师。但他所谓的计谋,竟然是如此的漏洞百出。
然而就是这样的军师,就是这样一群凉州武夫,竟然斗败雒阳群雄,独霸朝纲。
纤细的素手擦拭着有些微微肿胀的眼眶,唐荇尽量掩饰哭腔道:“先生觉得孙坚将军能相信一个羸弱的女子,不但是偷听到全部的机密,还掏出戒备森严的营地去给他送信吗?甚至还带着许多的随从?”
“你很聪明,但就像我一样,看到的太少,知道的也太少。”解下紫电,贾诩交给主动上前的何翼,回顾唐荇道:“关于这些问题,自然会有何翼去解释。”
或许是因为同情,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贾诩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语说出。
“就比如李儒就是贾诩,而你则是贾诩有意放纵。至于传递消息,也是贾诩被逼无奈只能助卓为虐,是以借机故意泄露军机,好让孙坚有机可乘。”
“贾…诩?”唐荇咀嚼着贾诩透露的讯息,试图从有限的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但最终全然无果:“就算是这样,孙坚也未必会相信先生的说辞吧?”
“孙坚信与不信,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无论如何,你都是弘农王妃,就算他认为我借助你的身份挖坑,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于你,因为没有必要。不是吗?”
需要解释的部分,可以解释的部分,贾诩都已经说完,剩下的就只是送客。
“无需替我的成败忧虑,你只是我计策中可有可无之人,去吧。”
可有可无,乍听之下,无情至极。但贾诩的表态,却让唐荇感受到冰凉世界里的一丝温暖。
她或许不算特别聪慧,却也不笨。她明白孙坚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对何翼的话语多半分的信任。同样就算孙坚怀疑何翼之言是陷阱,也不会迁怒到她的身上。
毕竟,她是弘农王妃,有时不值一文,有时却能重如万金。
这也就意味着,眼前的贾诩只是想要放走她,而没有其他任何的企图。
“谢谢先生。”带着先前先入为主造成误会的歉意,唐荇朝着贾诩郑重行礼道。
“谢字,我又怎么承受得起呢?或许在不曾有我的世界里,你现在仍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非是这般飘零的命运。”
心里话,不曾出口。随着背身贾诩的挥手,何翼会意领着唐荇离开帅帐。
就似唐荇所想,传信之事,本就只需要何翼。贾诩所以节外生枝,目的就是希望让联军获悉唐荇的情况,进而借助他们需要师出有名的心态,好让唐荇能够活得有保障些。
而贾诩所以愿意帮助唐荇,则是他在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一个置身在失去秩序世界里,拼命想要维持自我,却最终无可奈何滑落深渊,渐渐习惯的人的影子。
举手之劳,能救则救,这便是贾诩的想法。
……
帅帐之中发生的事情,胡轸当然不曾知晓。此刻,正在帐中来回踱步的他,已经感受到来自董卓的忌惮与恶意,也能猜度到李儒此来真正的目的。
犹如困兽般的他,烦躁地来回踱步不断,忽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却是李蒙、华雄联袂而至。
他们是胡轸遣人所请,只是心腹如约,带给胡轸的却更多是苦闷。只因他所邀之人,并不只是眼前的两人。
想到只是一面,许多人便是完成站队,有些苦涩的胡轸取出一坛珍藏的葡萄美酒,分别倒在三只碗中。
“此酒乃是西域的葡萄美酒,虽然没有我凉州酒般刚烈,但也独具一番风味。”
“谢将军。”葡萄酿的美名,李蒙、华雄均是有所耳闻,却从未得以品尝。是以两人也没有客气,齐齐端起碗仰头就将美酒灌进腹中。
少焉,放下碗擦抹嘴角的两人,虽觉喝得不甚痛快,嘴上却仍旧齐齐呼出一声好酒。
“酒是好酒,怎奈何我们兄弟三个,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品尝。”胡轸全然不似李蒙、华雄般牛饮,微微品尝酒中滋味的他,摇了摇头继续道:“董卓想要独霸雒阳,他容不下我,容不下我们。”
“将军…何出此言?”对局势嗅觉不算敏锐的李蒙,见胡轸一副颓唐模样,不由脱口而出道。
“何出此言?就从李儒擅居帅位说起。”胡轸冷冷哼上一声,手指指着原本属于他的帅帐道:“李儒其人,何德何能统帅三军?不就是因为他是董卓的一条狗吗?
方才议事,他表面要我率部做疑兵,说是会接应我。然而谁知道他包藏什么祸心?依着我看,他就是奉董卓的命令,来害死我们。只是他可能不知道,他的头颅事后将被用作平息众怒,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