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何进家眷全都借密道逃走。”

雒阳，广德殿，曹操正对袁绍解释着何进家眷消失的原因。

“夏侯渊已经从留下的仆役口中，逼问出密道的入口，并且亲自走过一遭。大将军府的密道是通去城西的一间无人宅院。而这座宅院中，也搜查出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所以…何进的家眷，此刻应该已经离开雒阳。”

眼见袁绍的面色渐有铁青的趋势，曹操犹疑一阵，还是将自己的推测说出。他道：“来时，我遇见文博，听说天子与袁术，均是无影无形。我想，狡兔犹藏三窟，何进能掘密道，天子未必就不能。”

“孟德的意思是…天子与袁术也像何进的家眷一样，借着密道离开皇宫，甚至离开雒阳？”袁绍眼睛一眯，背脊上瞬间爬满冷汗，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然也。”曹操环顾广德殿，道：“而且密道的入口，只怕就在这广德殿中。”

事实上，当曹操第一次随袁绍踏进广德殿，未曾寻觅见袁术行踪时，曹操的心中已经浮现这种可能。当时未曾言及，只是他想要给袁术留出逃跑的时间。

毕竟曹操想要成为的人，可不单单只是袁绍麾下的忠臣。

“广德殿…”徘徊四顾，袁绍忽然闭目回思起当时包围广德殿时的情景。水泄不通的情况下，袁术根本无从突围，是以如果真有密道，其入口也只能是在广德殿。

伴随眼皮睁开，袁绍侧目对曹操说道：“孟德，你亲自去督西城门的防务，严加戒备，防止董卓可能的攻城。还有，离宫之后去寻荀谌，就说我要借调闵贡入宫。我倒要看看，这广德殿中究竟有什么玄机。”

“诺。”曹操领命退去。

闵贡官居河南中部掾，以心思缜密、屡屡破获重案要案闻名于世。当然，此刻袁绍最需要的，还是他所擅长的旁门左道的能力，特别是机关消息方面的天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闵贡由曹操的典军校尉部校士的保护下，匆匆踏进广德殿中。只消片刻，不算难找的入口，便在闵贡指挥兵士搬开床榻后，展露在震惊的袁绍面前。

就在广德殿中，袁绍、淳于琼以及许攸面面相觑之际，夕阳亭军营已经恢复静谧。站在哨所之上，贾诩俯瞰着雒阳郊野的景致，从黎明破晓就这么一直看到上午。

某刻，目力所及之处，一队骑兵护送着许多神色匆匆的人，闯进他的视线。

随着人流的靠近，视线中为首之人的模样，带来的熟悉感觉，使得贾诩开始闭目回忆。只消片刻，大为震惊的他睁开眼睛，失声道：“何翼！？”

哨所之上，贾诩难以置信地目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走进军营，一些荒诞的猜测，某刻忽然涌进脑海：莫非，何进当真逃出生天，进而联合董卓里应外合，武霸雒阳？

一阵急促的脚步，贾诩沿着阶梯返回陆地，他急切地想要搞清楚雒阳的状况，以至于忘记何进假如真没有丧命，他的境地就将非常尴尬。

贾诩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何翼面前，大将军府的总管事立时便是认出对方的身份，错愕的表情也在他的脸上一闪而现，进而烟消云散——联想到此地是董卓的营地，殒命之人复生，便也不足为奇。

匆匆施礼，窥见何翼表情微妙的变化，贾诩既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同样也弄清楚，何进确实已经死去——否则，何翼如何都不会坦然接受他的复生。

“何管事来此，莫非雒阳出现什么变故？”贾诩明知故问道。

遥遥目送尹夫人们已经去往帐篷歇息，有求于人的何翼，便是事无巨细将昨夜至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道：“昨夜，我截获袁绍送给董使君的信——当然，现在已经知道，这是袁绍的离间之计。但在当时，我与大将军皆误认为董使君已经投靠袁绍。

是以，大将军当即准备进宫，他准备先下手为强，通过尚书台下诏，名正言顺指挥各军包围袁绍、袁术的府邸。

临行前，大将军或许已经预感到事情不会顺利，故而嘱咐我说，如果城中乱起，就带着家眷们通过密道逃离。

这之后，袁术调集兵马围困皇宫，我的弟弟也从吴匡那里带回消息，说袁术已经谋害大将军，吴匡也与袁绍合作，点齐兵马包抄袁术的后路。

我见势不妙，就准备带着家眷通过密道逃离，也是这时候奉孝先生到来，是他指引我们投奔董使君。后来我们通过密道出城，暂时躲在李儒在城外购置的庄园里……”

“什么？”郭嘉的名字突兀的出现，贾诩难免有些诧异。

何翼知道董卓军中也有个李儒，是以只道贾诩在疑惑这点，是以解释道：“不知先生是否还记得，翼与先生初见之时，坐在翼对面的李老六？那天之后，他就改名李儒，还刻下不少石头埋进山中呢。”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几个时辰，实在是太过紧张。物极必反，是以何翼在遇见不算故人的故人时，心中不自觉得安定些许，因而甚至还能调侃几句。

何翼这般想，贾诩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他跳过这个问题道：“后来你就听郭嘉的话，带着何进家眷来寻董卓？”

“并非如此，其实我…最初不怎么信任董使君，是以扣下奉孝先生，暂时居在李儒的庄园里。”收敛笑容，何翼恢复肃然道：“后来吴匡的人带来军中的消息，称宦官杀死大将军，进而裹挟陛下以及陈留王逃窜出城。

奉孝先生趁机又道，如果再留在庄中，难免会被袁绍搜寻天子的军队凑巧搜出，再度劝我投奔董使君。我这才…”

何翼之后究竟说过些什么，贾诩全然已经听不进去。他的思维全然只剩下皇帝与陈留王逃出城外的消息。

良久，他转过头正视何翼道：“所以，郭奉孝现在在董使君身侧？”

贾诩现在好像有些明白，郭嘉为什么会出现。他很可能从某种渠道，得知密道的存在，是以断定乱起之后天子必然外逃，故而通过何翼的这条线，顺理成章带着董卓去找天子。

只是，郭嘉这么做的理由呢？贾诩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