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

大兄弟，多大的事是大事啊？

吴悠皱着眉解释道：“杀人肯定是犯法的，杀人偿命。但是那不是我杀得啊，跟我没关系，我是冤枉的。”

和尚听着点点头：“是是，你说的都对，谁信啊？你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惊堂木一拍，财源滚滚来。”说罢挑挑眉，给了吴悠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吴悠会看过去：“这位圣僧，我觉得您的世俗之气挺浓啊，你干脆还俗算了。”

和尚摆摆手，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的脑瓜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所有的和尚是想秃头才秃的么？这是掩饰你懂不懂？就像你戴假发一样。”说完，从前往后摸摸自己的头，比常年被人把玩在手心里的葫芦还光滑。

“我这是真的！”吴悠忍不住咆哮道，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平静的说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坚守自己的想法，便是百姓的天。”

“你是说有好官咯？就像盆地一般的秃瓢一样，脑瓜谢顶了下面还有一圈围着，然后总有一天慢慢的变成鸡蛋。”

吴悠半张着嘴侧眼看向和尚，他怀疑这个大秃驴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个锃亮的大脑门了。

脑中不由脑补了一群谢顶的大叔排排坐，就像摆放整齐的鸡蛋。

他用力摇了摇头，这个想法简直有毒，赶紧跳出来啊喂。

“那得吃点黑芝麻黑豆啊，有助于毛发生长。”

“那要是长错地方呢……”

声音越来越小，这话说得感觉哪里不对，透着一股猥琐的气息，二人谁也没说话，隔着牢门相望。

安静下来，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和尚歪着脑袋轻咳两声道：“咳咳、毛蛋？”

暂时化解了尴尬。

吴悠面无表情：“大师，我们还是接着说说杀人的事吧。”

“噢……那你就打算在这等死咯？或者也许扬州巡抚是个好官，你得以沉冤昭雪，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呗。”

“基本上是这个意思。”

和尚笑笑，又盘腿坐下了，戴好斗笠遮住那锃明瓦亮的脑门，腰杆坐得挺直，看起来像个高僧。他脑袋微微往门口歪：“看来你要出去了，出了狱记得常来看看我，给我带点吃的。”

话音刚落，牢房门口传来脚步声，三三两两，人应该不多。

衙役笑嘻嘻的领着头，身后跟着一众捕快，唯独抓捕吴悠的捕头不见了。

这捕头大概是挺忙吧，没时间理自己这种小角色。

一共来了四个捕快，在狱卒的带领下，直直的往自己这间来了。

吴悠瞥了一眼对面的老秃驴，后者摸摸压低了帽檐，把那脸挡得严严实实，坐在暗处，成功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狱卒掏出钥匙，打开这间牢门：“喂！出来。”

四个捕快就站在他身后，其中有一个不太一样，虽然都是帛帽捕快装，面容明显清秀了许多，掩藏在青衣下的曲线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

卧槽。

李青依。

熟人啊。

这让吴悠眼前一亮，平时在外面都躲着人家走，进了大牢忽然就很想看见她。跟别人相比，总归还是熟人比较好说话。

吴悠跟着狱卒走了出去，上窜下跳的想引起人家注意。可是今日的李青依看起来似乎心情不佳，低垂着双眸怎么都不去看他。

这冷淡的态度让吴悠心底一凉，方才想起：现在都说是自己害死了周宝，她一向和他关系不错，想来看到自己没直接扇一巴掌都是好的。

想到这里，吴悠再没挣扎，老老实实的被一众人押着走了。

大和尚压低帽檐，看不见表情，阴影中只有嘴角好像微微勾起了一点，很快又消失不见，让人觉得刚才可能是错觉吧。

重见天日的感觉没多少欣喜，只觉得阳光很刺眼，仰起头都睁不开眼睛。雨已经停了，天却不见晴，薄薄的白云层层叠叠，似烟一般轻，高高在上的飘着。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是个好天气呢。

狱卒只把他们送出大牢，便回了牢房继续看守，来了两个衙役继续押着他往前走。

遥遥听到惊堂木清脆的一拍，里面的衙役齐声附和着，稍等了一会儿，吴悠就被押了上去。

明镜高悬。

这四个大字就挂在巡抚头上，刚刚好的高度，映着光线亮亮的。

吴悠被衙役押着要他跪下，他却死站着不动，衙役踹了一下膝盖后面，他硬是站住了。

巡抚一拍惊堂木道：“大胆嫌犯，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不瞒大人。”吴悠不慌不忙的开口道：“非是我藐视法度，只是小人自幼便有隐疾，跪不下，请求大人让草民站在堂下。”

巡抚听罢一皱眉，旁边的衙役见状又踹了他一脚，仍旧稳稳地站着。这一幕刚好被师爷看到了，他走到巡抚身边耳语了几句。

巡抚虽有不悦，还是不得不接受。

“下方可是任委楼的掌柜，吴悠？”巡抚开堂问话，气语间带了那么点威慑力，面目方正清明，委实不像那种鱼肉百姓的类型。

吴悠对这位巡抚的好感度默默地提升了一点。

诚然，一颗苹果树上总会有光洁鲜亮的，也难免会有被虫蛀了的。只因咬到一口虫眼，就放弃整棵树，似乎是不理智的。

吴悠所站的位置还有几个人，别的都没什么印象，只有其中一个就是去抓自己的时候，捕头身边那个贼眉鼠眼的人。

明明现如今吃官司的是吴悠，那人却不知为何哆哆嗦嗦的，跪在堂下好像随时要昏过去。

面由心生，这话不假。

吴悠收回视线，堂堂正正的答道：“草民正是。”

师爷低下头静静的记着笔录，巡抚再问：“有人指控你杀死我府周姓衙役，你可认罪？”

“不认。”

巡抚一副了然的表情，他所有审过的案子，没有一个是第一时间就认了的，转头开始审问那鼠眼男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哎、哎哎是！”

吴悠离得近一些，似乎能听到他牙齿上下都在打颤，一阵不知名的磨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