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儿实习结束，回省城等待分配去了。胡杨林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整个人如同少了胳膊的衣服袖子，无物可倚。
不过，梅朵儿滑润香甜的唇，犹如印在他心上，让他夜夜感受着唇齿留香。
她坚挺丰满温情无限的胸，好似还在他怀里，他还能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
她火热的躯体，仿佛仍在迎合承受他激情的生命冲击，他还能感受到那醉人的振颤......她的身躯和笑容，将永远刻在他心上！
胡杨林虽然还没想明白今后的道路如何走，但他有了梅朵儿的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有爱的人无往不胜。可他却高兴了没几天。
那天，胡杨林发现母亲在偷偷地抹眼泪。问了半天，母亲悲哀地告诉胡杨林：“你知道吗？前天，柳林把对象领回来了......”
胡杨林笑了：“好啊，这是好事。您干什么还哭啊？”
母亲不无哀怨地说：“妈也没说这是坏事。可他刚找到工作，上班没几天，自己还养活不了自己，就说是要结婚......”
胡杨林迷惑不解地笑道：“您是不是乐糊涂了？这是好事啊！多少人家的孩子，拿钱都买不着呢。早结婚早养儿，早养儿早得济。”
“可女方提出要三转一响一喀嚓，外加三十六条腿......”
不用母亲再朝下说，胡杨林明白了，好事变成难事。
三转一响一喀嚓，他知道，是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照相机。
可这三十六条腿，就不太明白了。经母亲一说，胡杨林才知道，是什么写字台大衣柜五斗厨高低柜等家具，得凑足三十六条腿，还得是什么捷克式。
那一响也变了，大多数人都不要收音机了，都改要录音机。
母亲说：“电视机、金戒指、金耳环这些贵东西，咱就不说了，那是想也不敢想，人家也没说要，那姑娘算是懂事的孩子。可就是最简单的这几样东西，把这个家卖喽，也换不回来。眼看着你跟梅朵儿办喜事也是早晚的事，榆林、桃林，也都一年小二年大了，说话就到用钱的岁数......”
母亲的话，将胡杨林的心，说的被咬了钩的鱼标一样，忽地沉了下去。
父亲临终前的殷切而郑重的嘱托，又在耳边响起：“林子，你是长子，爸爸死了，你就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妈妈和弟弟妹妹们，以后就全靠你了。你要负担起妈妈和弟妹......”
母亲继续说：“女方家还要两千元的彩礼。说来也应该，人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姑娘养大成人，一句话就给了咱们，要点彩礼也不为过。可咱得有啊！这些天，我寻思个遍，有钱的不跟咱们来往，跟咱来往的比咱们也强不哪去。借都没处借。再说，就是能借到，咱们拿什么还人家？总不能让梅朵儿跟你还一辈子的债吧？再说你跟梅朵儿结婚就不用钱了？人家能看上你，不知是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总不能让她太委屈......我现在虽然每天也能挣个三块两块的，可这锅小勺子大，它不够舀的。咱娘们就是锉骨头，当眼药卖，也不够......”
自从允许个人做生意，胡母就开始倒腾小买卖。
望着母亲风吹日晒又苍老许多的面孔，胡杨林心里比刀割的还难受。
穷小子！穷小子......想娶老子的女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李凤琴的声音，又狼哭鬼嚎般在胡杨林的耳边炸响。#手打吧随风手打 #
胡杨林用力甩甩头，甩开李凤琴那恶毒的叫嚷声。沉吟着对母亲说：“妈，要不、要不这样，就先用国祥存在我这的那笔钱，给他们把婚结喽？”
“不行，这绝对不行！”母亲坚决地摇头：“祥子妈给他攒那俩钱，那么容易？那不是她一辈子的心血，也是她半辈子的积攒。祥子他爹不管他，他到处流浪。用了那钱，拿什么还？到祥子娶媳妇时还不上，怎么对得起人？你们就是这辈子都打光棍，也不能用这个钱娶媳妇！”
胡杨林打心眼里赞同母亲的话，可他却再也不能心如止水地上班下班、钻书堆了。挣钱的念头又冒出。
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得设法挣钱，这是你唯一出路！
我得挣钱，我得挣钱！胡杨林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可怎么挣钱？凭啥挣钱？胡杨林一窍不通，一点不懂。
胡杨林想快速挣一笔钱，给弟弟结婚用。他去找郑光明讨教。一进郑家的院门，他就听见屋里有人在唱歌，唱的是《美酒加咖啡》。
胡杨林是第一次听这种靡靡之音，就觉得心里痒痒的、酸酸的、麻酥酥的。
他驻足听了一会，急忙推门进去。见一屋子男女，围坐在一个最新款式的小录音机周围，全都是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胡杨林不知道这就是录音机，面对潘多拉盒子一样，傻愣当地。
郑光明看见胡杨林，站起来，疯子般地手舞足蹈地叫嚷：“同学们，看呀，咱们的白马王子来了！看见没有，小诸葛也被邓丽君迷傻了。白马王子，没见过没听过吧？这是录音机，唱歌的是香港歌星！”
胡杨林这才看清，一屋子都是夜大同学。平日见面就打闹的同学们，对他视而不见，都目不转睛地盯住录音机。
连那些平时对他殷勤有加的女同学，也顾不上看他一眼。
那个对他最殷勤、最看不起郑光明的外号张马列的张曼丽，居然紧紧傍着郑光明，对胡杨林这个大众情人、白马王子，不屑一顾，美目紧盯的是桌上的录音机。
胡杨林淡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侯，打搅各位同学的雅兴了！”
啪地一声，郑光明把录音机关了。
屋里静了一下，立时一片吵嚷声：“哎，大金鱼，你怎么把录音机关了，我们还没听够......”
郑光明啪啪拍掌，大声笑道：“邓丽君演唱会，到此结束！咱们胡司令来了，我得拍领导马屁！谁想继续听邓丽君，就请掏银子，把邓丽君买回家去。搂在被窝里听，都没人管。告诉你们，货源有限，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想听邓丽君，就赶紧掏腰包，我跟胡司令还有事谈。”
男同学嚷嚷：“郑光明你不是东西！让哥们娶媳妇遇上劫匪，真扫兴......”
女同学们骂郑光明：“大金鱼，郑大光明，你真不是东西。哪有让人听歌听半截的。让人心痒痒的难受。赶紧放完，听完了，我们再掏腰包......”
郑光明坏笑道：“不掏银子，就给半截，想要整个的，你们就掏银子吧！”
“我也想买整个的，可没带那么些钱呀。”一个女同学傻呼呼地嚷嚷。
男同学一片哄笑。女同学一片笑骂。张马列伸手开录音机。
郑光明忙将录音机抱在怀里，嚷嚷：“这比我媳妇还金贵，你怎么随便捅。想随便捅鼓，掏银子。掏了银子，你把它捅鼓烂喽，我都不管。”
男同学又是一片暧昧的哄笑，女同学叽叽喳喳笑骂。然后都面面相觑。
郑光明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嚷嚷：“都没带那么多银子，是吧？没关系，回去筹措去。先声明啊，就五台，来晚了买不上，不能怪我。”
男同学一哄而散。女同学也走大半。剩下张马列和另一个女同学，想先拿货后给钱，可郑光明坚决不通融，最后只好翻着白眼，急匆匆跑回家筹钱去了。
郑光明招呼胡杨林坐下，从西装里面掏出一盒外烟，在胡杨林面前显摆一下，给胡杨林一支，然后又珍惜地装回去，边给胡杨林点燃边说：“美国货，比古巴烟和朝鲜烟可贵多了，也好抽多了。尝尝。”
胡杨林吸了一口，呛的直咳嗽，嘟囔：“跟卡宾枪似的，够冲。”
郑光明摇头晃脑：“那是。人家老美钱冲，烟当然也得冲了。哎，林子，我跟宋哥正商量做大买卖呢。可人手和资金都不足。正准备找你去呢。我知道你没本钱，可你有功夫，可以压阵，想不想试试？”
“就是这录音机？”胡杨林指着录音机问。
“聪明！”郑光明架起二郎腿，摇晃着身体，得意忘形地轻拍着录音机说：“你也看见了，疯抢！咱们联手干上几票，准保大发！”
“几时走？”胡杨林咬牙问。
郑光明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说：“卖完这批货就走。最迟一星期，快了三五天。你开好病假，等着我。记住，别跟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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