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搬进清宁殿几日，全宫上下都当做菩萨供着，宫女奴才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闪失就丢了脑袋。

天气逐渐燥热起来，连空气里都混着太阳的热量，白霜便索性闭门不出了。顾绾鸢来这清宁殿时，白霜闲在屋内做女红。

“你怎么来了？”白霜一见是她，语气疏离了许多，与之前的态度相差甚远。

“自然是来探视长公主的！”顾绾鸢在她身旁坐下。

白霜也没有理她，一直自顾自地忙活。

直到顾绾鸢轻描淡写地问道：“公主知道吗？皇上因为你的事，现在很是难过……”她的脸上才开始有了颜色。

“阿泽他……算了，等他想明白了自会来找本宫的！”

“公主，这件事，到底是皇上需要想明白，还是，您需要想明白……”

“阿洧是本宫的夫君，阿泽是本宫的亲弟弟，他们是本宫最信赖的人，我不希望阿泽因为别人的挑拨而与我，与阿洧——生出嫌隙！”白霜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有意挑拨？”顾绾鸢迎上她的目光问道。

白霜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是。顾绾鸢，你也是顾家人，自然是向着顾平虚与顾清的了。你进宫存的些心思，本宫一清二楚，之所以不说，一来为双方留些情面，二来，皇上也需要一个有足够势力的女人来帮他稳固政局。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顾绾鸢微微一怔，道：“原来公主是这样想的，那你可曾真正了解过白泽的心意？”

“阿泽的心意？本宫只知道，我殷国——从没有哪个皇帝会对某个妃子动真情！也没有谁会将女人与江山等量视之！你知道他是踏着多少人的尸体才坐上这把龙椅的么？”

她，当然知道，顾清的生母——季兰，还有那个已经死在襁褓中的“顾清”，还有……如果不是他们死了，白泽永远住不进东宫，也成不了这大殷的帝王。

看着顾绾鸢脸上的神情忽变，白霜幽幽道：“本宫不介意告诉你，阿泽，为了登上这皇位，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恋人……你和她——很有几分相似！不然，你以为这世上真的会有一见钟情么？”

“你若是不信，本宫可与他当面对质。”

她的脑中轰然炸响，整个人像是被沉入大海，快要窒息。她原以为，是她骗了他那么多次，是她用虚情假意骗走了他的一片真心，是她将他的情感玩弄于股掌，每次白泽对她好时，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情感可言……

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相识几日便动了真情？怎么可能有人心甘情愿对她好？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罪恶？果然，像她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爱的……

顾绾鸢静默半晌，沉沉道：“公主殿下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劝我少接近皇上么？”

“本宫说过，你与阿泽在一起是一桩好事，但是……前提是，你能安安分分地做好一个花瓶。少吹些耳边风，少插手朝堂之事！”她的眼神与声音都无比冷淡，带着一种威胁感。

顾绾鸢忽的一声冷笑，走进她身旁，幽幽开口道：“谨记公主教诲。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公主……”

“你问吧！”

“你方才说‘没有谁会将女人与江山等量视之，’那不知道，当公主殿下与江山同时摆在陆大人面前时，他会如何选择呢？”顾绾鸢保持着之前的笑容，一脸讽刺。

白霜心头一堵，她虽知道顾绾鸢是故意用她的话来回敬的，但顾绾鸢所说的，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陆洧本就是经世治国奇才，三年前若不是被她牵连，他也不会被贬到边关消磨了三个春秋。这三年，他们没有见一面，她其实怕，她怕再见时物是人非，她怕他会后悔曾经为她做出的选择，她怕他没有那么在乎她了，她是真的怕……

“顾绾鸢，本宫只能说——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摆在陆洧面前！”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却早已失了底气。

“殿下好生养胎，绾鸢先告辞了。”说罢，她便离开了清宁殿。白霜一下脚底瘫软倒在卧椅上，从前的心如止水不复存在，因为，她太在乎他了……

回钟粹宫的路上，顾绾鸢的脸色也并不好，直到殿门口看见庭院中的那个身影，高大颀长，站在樱树底下，她脸上的情绪一扫而空，转而为一种无悲无喜的冷淡，平静地向他走去。

日光透过叶间缝隙洒落在他的脸上，投下光影，明暗交织。“玉儿，你回来了。”他向她暖暖一笑。

“臣妾方才去探视过长公主殿下了，她一切安好，皇上大可安心。”言语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别处。

白泽没在意这些，继续说道：“玉儿，你上次说要送朕的那副画……完工没有？”

那幅画？那不过是她用以博宠的幌子，那晚她早就知道白泽要来，毕竟那宁儿之前本就是白泽的贴身宫女，而那幅画……她从未准备当做什么礼物要送给他！

“上次被皇上婉拒了，所以……臣妾将那幅画——烧了！”

“你这是在同朕赌气？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阿姐……”白泽双手按住她的肩头问道。

“没有的事！臣妾只是觉得……皇上什么都不缺，少了一幅画，算不了什么！”她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不……”他很是认真地捧着她的头道：“朕……还缺一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