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折磨
作者:树与梦      更新:2019-10-21 13:05      字数:3472

梵子黎被折磨到了正午时分才结束,整个过程中已昏迷转醒数次。此刻他正浑身滴着血水,狼狈不堪。

牢房里常年暗无天日,时辰还是来为他诊治的太医告诉他的。

梵子黎总是被打的不成人样,牢房里的士兵都可怜他。明明是个皇子,却常常活的还不如他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人儿。

朝堂之上谁人不知,这不过是一场太子的嫁祸。可知道又怎样?川王愿意相信,众人不愿多说……

梵子黎一向张狂惯了,朝堂上的匹夫是不会为他求情的。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个担不起大任的糊涂皇子罢了,何苦为了他得罪太子!

没人拿他当人看,也没什么人信他的话,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梵子黎嘴角挂了血,他啐了口,问了句:“六哥伤势怎样?”

年迈的太医从药箱里把细针白绳拿出来,习以为常。他随意的答道:“死不了,就是要静养几日。你这般伤势,可是比他严重得多。”

梵子黎滋着牙,想让自己好受些:“真没想到,那老头现在手段竟这般凶残,倒真有要弄死我的阵仗了。”言毕,他被士兵松了铁链,扶着坐在了散发着霉味的木桌旁。他腿上带着伤,无法控制的轻抖着。

那太医早就习惯了梵子黎的桀骜刚强的性子,只是有意无意地提了句:“听说六皇子院子里有个美人被抓了。”

梵子琛闻言,倒是惊讶:“为何?”

太医正用白线剔出他血肉里的辣油,缓缓开口道:“我一个太医院的老头哪知道这么多?不过是方才在川王后那儿听的只言片语。啧啧,姑娘到了这后宫,怕是出去也就剩半条命了……”

“嗯……”绳子划在伤口上,疼得梵子黎闷哼一声:“六哥知道吗?”

太医摇了摇头:“都说是道听途说的,我又怎知那么详细的事?不过,你不是一向同六皇子不和吗?现今这么关心他可不像你啊!”

梵子黎瞪了他一眼,后者识趣的闭了嘴。待将他伤口处理好之后,才发觉向来话多的梵子黎半晌未发一言。

他边收拾细针软布,边缓缓开口道:“那美人对你很重要吗?看你一直眉头紧锁的。”

“那美人,对六哥很重要。”而六哥对我很重要。

太医见他没了往日的戾气,也不再逗他:“放心吧,那美人死不了。”

梵子黎痞笑了下,回道:“我自然知道。”可梵子琛把她看的极重,川王怕是想要拿她同他交易。若是成了,沐灵便成了梵子琛的软肋。若是不成,沐灵便是性命不保……

梵子黎叹口气,疲惫的很:“你过几日趁着六哥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他这件事。”

太医背上药箱,嘟囔道:“唔……说的像是没有别人会告诉他似的。”

“去找漪儿,她不会让别人告诉他的。”梵子黎沉重开口,言毕倒有些自嘲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好像……把她越推越远了!

太医走后不久,梵子黎便靠着铁门沉沉睡去。

梦里

“八皇子,今日君主会在后花园同王后赏花。您若是想见君主,可以早些过去候着。”婢子是小跑进来的,气息未定,眼里却是带着光。

幼年的梵子黎放下手里的书卷,激动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抬头问她:“父王可是传唤我了?”

婢子闻言怔住了,梵子黎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期待着。她想过骗骗他,给他些希望,可她最后还是嗫嚅着坦言道:“没有。”

梵子黎眼睛不停的眨着,她知道,他又在憋着眼泪了。他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扛着。

婢子蹲下来,摸了摸梵子黎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刚刚是婢子失了规矩……”言毕,眼泪便不争气落了下来。

他轻拭着她的眼泪道:“璇姐姐真是爱哭鬼呢……黎儿知道,璇姐姐是为我好。日后若是黎儿得了父王召唤,定帮你美言,让你谋个更好的差事,再不让你跟着我这个不中用的皇子,被人欺凌。”

一众皇子之中,唯有他不得传唤,不可相见。

那天午后,梵子黎听闻璇姐姐因贿赂太监打听君主行踪被人举报,他奋力地挣开了泪眼婆娑求他别去的哑阿嬷,吼着让小厮们滚开,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很暗,黑云密布着,出门时已下起了大雨,梵子黎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后花园。

他跪在鹅卵石上,求着在雨帘那头避雨的川王和王后放过她。

可最后……

他宫中众人都被杀了,由头便是他不守规矩。那些日子,他只是缩在自己床上,逼迫自己早些睡觉。

因为书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想见见哑阿嬷他们,他想跟他们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要救他的璇姐姐罢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每次他都深夜醒来,一抹,满脸泪水。

这宫殿太空荡了,没有光亮,亦没有一点声响。像是个没人去过的荒野,里面有一座座看不见的坟墓。

梵子黎最后一次见他的璇姐姐,是她离宫那日。她保了命,却和那个太监成了对食。年幼的梵子黎根本不知那为何意,只是单纯觉得,只要她活命便好……活命便好!

她说谢谢他,她能出宫她很开心。当时的梵子黎以为她说的是真的,直至一年后收到她撞柱而亡的消息……

梦终

睁眼,入目的是好似已在这很久的太子。

他笑:“怎么还记着那个叫璇儿的贱婢!”

……

与梵子黎同样不好过的还有沐灵。

她转醒之时便已是被绑在了暗室里,秋辞不在,她面对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手里抱着一只白猫,温顺的很,看起来驯服得很不错。就算是在春季,也没让它狂躁不安。

那人笑声很轻,却能让人不寒而栗,她道:“姑娘可知自己犯了何错?”

沐灵闻言,回想起被她推倒在地的秋辞来,确实是害人一命。

她皱着眉头,不禁想到了梵子琛曾说过他是不会碰她的,那现今怎么又……

女人见她这般,轻轻地把猫放在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她走到沐灵身边,轻轻地抚上沐灵的脸,开口道:“姑娘异于常人,却寄居于六皇子府邸,是密谋造反还是蛊惑皇子呢?今个儿害了秋辞同六皇子的孩子,他日又想何为?”

沐灵不喜这阴阳怪调的女人,撇开头回道:“我未曾同六皇子密谋过任何事情,亦不知何为蛊惑。”

女人听罢,轻笑了声。她从婢子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个瓷瓶,弯下腰倒在沐灵的鞋背小腿上,讥笑着说:“像你这样不说实话的女人我见得不少,也不差你一个。”

言毕,她示意婢子塞了布帛在她嘴里,便带着众人陆续出了门,徒留了那只温顺白猫在她身边。

它绕着沐灵不断地打着圈,整个身子越发狂躁,它张大嘴巴不停的冲着沐灵吼叫着,立起的眼睛也格外骇人。

几圈过后,白猫像是难耐一般的用它那锋利的爪子不断地挠着沐灵的脚背小腿。

沐灵被铁链绑着,动弹不得。片刻之后,小腿上便布满了抓痕,脚背亦然。沐灵向来怕疼,她死死地咬着布帛,想要缓解些痛处。

猫的天性使然,玩弄折磨比直接弄死要让它们兴奋的多。它挠完片刻之后便又绕着她打圈,沐灵低头,她腿上已是血肉模糊,衣衫破败不堪,鞋子亦然。潮湿的地上是错乱的血色梅花脚印,有的地方,还残留了些皮肉。

反复折磨过后,沐灵双腿渐渐失了知觉,额头不断地冒着细汗,脸色惨白。

她想要想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想起初见梵子琛时,他那冷漠样子;

她想起他救她时,贴在她耳边快速跳动的心脏;

她想起她受伤之时,梵子琛伏在她床边皱着的眉头;

她想起她戏弄他的时候,他想要隐藏却藏不起来的红色耳朵。

昏昏沉沉,细数来思,竟觉得还有些好笑……

他们二人就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撑了三天。

梵子琛在受伤的第三日午后便转醒了,背后伤口正在结痂,痒的很。赵漪用蒲扇轻轻地扇着,想让他好受些。

梵子琛不喜被人这般照顾,阻了赵漪的动作:“沐灵呢?”

赵漪闻言有些不悦,将扇子重重的拍在床边上:“她在同梵子黎调查是谁要害你,现今日日不见踪影,忙得很呢。”

梵子琛见她生着气,也没深探她话的真假,轻声哄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这照顾我像什么样子?”

赵漪不悦,反驳道:“那沐灵呢?她不是也没出阁?我看你倒是一点都不介意。”

“她不似你这般娇生惯养,她得多吃些苦,才好找个好人家。”语毕,他自己倒是觉得好笑,若是沐灵听见他如此说她,定是要扯着他的头发讨个公道。

赵漪见他这般,女儿家的心思向来谨慎周密,自是察觉出了梵子琛对沐灵的异样情感。她惊觉,那日梵子琛所提之人并不是她,而是沐灵。

她那日因他一句话而跃起的心情,此刻皆是成了对沐灵的成见厌恶。

何故?明明陪在他身边这么久的是她才对,他所应该心悦的是她才是。

一段无知的感情里,或许最不值一提的便是陪伴。可我们总爱拿这当作筹码,逢人便说:“你看啊,我明明陪了他那么久啊,他应该……”

明明……应该……,这应是在失败的感情里,最大的不甘和绑架吧。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却不自知,以以退为进的方式互相折磨,最后两败俱伤不再相见。

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