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子琛原是想要在此同她表明心意,可谁料梵子黎也在。他正随意的坐在地上,一只胳膊担在膝盖上,不知在看什么,马儿在他的身边憨憨的啃着草。
天地辽阔,沐灵他们停在远处瞧他,竟觉得梵子黎有些像孤独的侠客。
沐灵瞥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怪异的梵子琛,调侃道:“看来,你们兄弟俩关系也并非那么差嘛。至少还算心灵相通……”
梵子琛闻言,眸色有些沉了。沐灵总是不明白,一母同胞的兄弟,何故闹到如此地步?当真是梵子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她有些后悔上次没有同意要听梵子琛的话了,现今满脑子都是胡乱猜疑。
梵子琛刚要转头回去,沐灵勾着头堵在他的眼前,弯着漂亮眼睛笑道:“怎么?梵公子肚量这么小?上次可是你冤枉了人家,现今大好的机会,这就要走?”
梵子琛静静地看着她,轻微的蹙着眉头,有些纠结。
他总是这样,仿佛同人相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不善言辞,不知表达,不懂解释……有时觉得他是个可爱性子俏皮的很,有时却是只言片语都不愿表露。
沐灵没等他思量周全,便已是驱马朝着梵子黎奔去。她大喊着梵子黎,可后者却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手支在地上抬眸瞧她。
“怎么这么一副不待见的样子?”沐灵下马,并不介意梵子黎的不悦神情。
梵子黎顺势直接躺在地上,双手叠交着放在脑后。无奈道:“早就听到了你的喊叫声了,在峡谷那头啊啊啊的直叫唤……”
沐灵闻言,不禁失笑。刚要问他怎么在这,梵子琛已是到了他们身边。
梵子黎见他靠近,闷着气的闭上了眼睛。他们二人皆是不说话,倒是让沐灵有些尴尬。
梵子黎闭眼假寐着,梵子琛也不知在向远处瞧什么,沐灵只能不停的顺着马儿的毛。
良久,沐灵终是受不了了,小声嘟囔道:“一大早到这干什么?看不到晨阳,亦见不了晚霞的,难不成是为了晒太阳吗?”
梵子黎闻言,有些幸灾乐祸道:“这你就要问带你来的人了,又不会撩拨女人还把人带到这人烟稀少的地方……”
“闭嘴!”梵子琛打断了他的话,耳朵都羞红了。梵子黎从未见过他这般,放声大笑起来。
梵子琛不知该如何自处,拉着沐灵准备离开。梵子黎此刻却是来了兴致:“多年未同哥哥比试过,今日难得在此一遇,不妨再比一场?”
梵子琛听罢顿了脚步,回想起上次同他赛马的场景来:那日梵子黎的马发了疯,把他甩了下来。当时的梵子黎,腿上都是血,让人看着心惊。可他却是忍着痛抬头笑着:“六哥别担心,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是男子汉,不会哭的。”的确,那天的他只是惨白着脸滴着冷汗,眼泪愣是在眼眶里憋了回去。
昔日场景在此刻忆起,便显得格外讽刺。
沐灵见他恍惚,用肩头撞了他一下。梵子琛从回忆里惊醒,抬头看着梵子黎,轻声答道:“来吧。”
他们二人上了马,沐灵也不甘心的纵身上了自己的那匹,刚要说她亦要参与,梵子黎便轻笑道:“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别跟着。”
沐灵有些不甘心,她故作委屈的看向梵子琛,他轻声道:“听话,在这等着!”
言毕,二人已是驱马而去,徒留沐灵一人留在原地……什么嘛?我就是个来看戏的吗?沐灵不悦的抱着马儿脖子找些安慰。
梵子琛同梵子黎谁也不让谁,周围的一切也都成了虚影,一闪而过。
梵子琛有些漫不经心,他总是想起儿时梵子黎来。他好像对他愧疚愈加,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
正路过峡谷之时,梵子琛的马腿上中了毒镖。他心不在焉的晃着神,没等反应便被甩了出去……他后背撞在峡谷巨石上,身上深深浅浅的受了很多伤。
梵子黎听到闷哼声立马驭马停下,却已是走了数百米。他回头时,便只见梵子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立马下了马飞奔而来,梵子琛额头冒着细汗,脸色苍白。看得出来他摔的很重,可他却突然笑了:“当年你摔下马时,是不是也似这般疼痛难耐?”言毕,他已没了力气的晕了过去,就连那句到了嘴边的抱歉也无法说出口。梵子黎闻言愣在原地,眼底竟有些湿了。
他背起他来,自己一个人不知该哭该笑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当然了,当年摔下来的时候可疼死我了。但是那时候看你脸色那么差,想着还是不让你担心才好。我不是不想哭,只是怕你也跟着难受罢了……”
梵子琛的冷汗落在梵子黎的脖颈处,梵子黎竟有些心慌,像是有什么在逼迫他必须快些回去才是。他强作镇定道:“你欠我的人情了不少,别想着赖账逃跑……”
言毕,他又有些自嘲:“梵子琛,我真的是欠你的……”
他把他送到了沐灵那,她正无聊的坐在地上拔草,地上已秃了小小的一片。
已至午时,今日阳光极好。梵子琛的后背上,血都凝固的沾在衣服上,沐灵远远瞧见他们便冲着他们急急地跑了过来。
梵子黎语气很少带上命令口吻,此刻却是有些急切:“立马带他回府邸!”他第一次同沐灵见面便知她有灵力,此刻也就只有她能迅速将他带回。
沐灵抱着梵子琛,他的脑袋无力的垂在她的肩头。她碰到了熟悉的血迹,她可是一向不会哭的,现在竟是大滴大滴的落泪。她摧动着灵力,一闪而去。
梵子黎站在原地,脸上狠戾之色尽显。他骑上了沐灵留下的马,飞奔的按原路返回。梵子琛骑的那匹马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马上的毒镖亦是被人拔了去。
梵子黎愤怒的踹了那匹死马,手叉着腰让自己冷静些,可他怎么都思量不出凶手来。
近几年来,他一直同梵子琛关系紧张,因此梵子琛从来不会同他讲关于自己的事情。现今出了事,梵子黎想为他报仇竟也是没有一点头绪。
他暴躁的踢着地上的石子,梵子琛落在巨石上的血迹格外显眼,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另一边的沐灵抱着他到了府邸门口,她未曾在意到远处的秋辞正一脸惊讶的瞧着他们。
沐灵的灵力虽是厉害,催灵而去也确实很快,但她每次所能催灵的距离并不远。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摧动,在加上带上一个梵子琛后,到了府邸之时已是没了一点力气。
沐灵唤了个小厮去找大夫,其他小厮见状立马过来帮忙,沐灵强撑着跟着他们去了房里。
她坐在他的床边上,浑身不自觉地发抖着。以往就算数次濒临死境,她也从未这般窝囊的害怕过。
她脸色惨白,哆嗦着用剪刀剪开他后背上的衣服,它们紧紧的贴着梵子琛的伤口。每破一处,沐灵总能听见梵子琛的闷哼声,可他总是回答不了沐灵的话,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沐灵不自觉地张着嘴巴大口喘着气让自己放松些,可每次听见他的忍耐声音,她总是又心疼又心急。
好不容易撕完整张布帛,便只见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有干涸的血迹,亦有新出的血液……
大夫来时,沐灵便紧张的在一旁看着。婢子阿嬷说,她身为女儿家,理应出去。可沐灵不听劝的只是捂着嘴低声抽泣着,众人见无法相劝,便只能为她带上门。
沐灵夜间终是筋疲力竭,她趴在梵子琛的床边浅眠着。屋外出了不小的声响,惊得沐灵出门查看。
门外有很多穿着官服的人,领头的是秋辞。沐灵不知所以刚要问她,秋辞便是扇了巴掌过来。
沐灵气极,抬起一脚便踹在她的肚子上。秋辞趁机倒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疼,身下也流了血。
沐灵见状愣了神,官员立马将她拿下。她双手被束缚着,使不出灵力来,她奋力挣脱,最后却只是被人打晕过去。
梵子黎一下午皆在让众多耳目传来所监之人的消息,陆陆续续的整理到了深夜,才知是太子那个混蛋。
那耳目问他下一步指使,梵子黎看向烛火,计上心头:人人皆说天子是光,那我便让你这下一代的光就此熄灭吧……
可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梵子黎次日刚要前去看望梵子琛,开门便是熟悉的宫中精兵。曾经对他用过刑的,曾经看收过他的,都在。
梵子黎苦笑着,果真还是比他快一步。看来不是一日之谋……算了吧,不就是许久未在牢中见过他吗。
他伸手,一脸决绝狠戾。就让你……在最后欺负我一次好了,毕竟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川王来审梵子黎时,他只是不屑痞笑着。川王挑眉,道:“这次怎么不喊你母妃救你了?以前不是最会求饶吗?”
梵子黎一脸无所谓:“这次,不用了。”
“你不要向孤解释什么吗?”川王一手捏着他的双颊,手里拿着他熟悉的铁火烙。
梵子黎挣开了他的手,不在意回道:“我解释了你便会听?父王,别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比你那个枕边人还要了解!”
川王手中的铁火烙上是一个“忠”字,他残忍的笑着,将那铁火烙落在了他的身上。
梵子黎只是闷声哼着,浑身的筋脉暴起,脖子脸上皆已狰红。
“你比你那哥哥的骨头还要硬。”川王放了手,咬牙切齿道。
“怎么?想杀我了?”梵子黎喘着粗气,缓解着那非人承受的疼痛:“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敢动手?”
“不孝子,你给我住口!”川王脸色难看,愤怒的指着梵子黎警告着。可后者显然不把他当回事,他笑:“自六哥被众人捧为战神之时,天下谁人不知,你这王位只是他可怜你罢了。你不敢杀我,不过是怕他举兵造反……”
言毕,川王便是被人戳了痛处一般的挥鞭而起,那鞭上带了盐水辣油。每伤一处,都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