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剑？还是求道？”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可只选其一，定是不全的。
林妖的明眸看着林序，有些担心。
这个问题可并不简单，她了解她这个老师的脾性，从来都是说道做到。
如果林序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是一定不会教的。
老师的儿子死于战乱，他唯一的继承人就只剩下奈叶。
可奈叶并不热心于剑道，所以当初她来求学时老师才勉强答应教她。
加之和奈叶关系挺好，且和奈叶一样都是序者，老师才传了一身绝学给她。
后来发现她对于剑道总是一知半解，老师虽然很失望，却也没有强迫什么。
林妖经常会看到老师在叹气，那是一种落寞，对自己这一身剑道后继无人的落寞。
老师以前也曾尝试着收徒，可没有一个是真正醉心剑道的，包括林妖。
她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不管是在普通人的世界还是序界，老师都很难再找到真正醉心于剑的人。
序者不依赖剑，普通人不需要剑。
剑道，已渐渐成为强身健体之术。
这是整个剑道的没落。
林序直视着老人的眼睛，虽然觉得被压迫着，可他并不畏惧。
他只为变强，只要能变强，他什么都愿意尝试。
他从老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落寞，还有深藏其中的——渴望！
对，就是渴望！
他不愿意自己一生耗费心血的领悟在他这里断绝。
他渴望有人能将他的剑道传承下去。
这是一个残年之人最后的愿望。
林序想起了义哥……
义哥为什么收养他？不过是希望死去后，能有人将他的一生所铭记，将他的意志传承下去，不至于消失的一干二净罢了。
有这样一个理论：一个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在命源干枯之时，他的身体死亡了，第二次是别人参加他的葬礼，他不再属于这个社会，第三次是最后一个人忘记他的时候，他那时就真的死了，干干净净，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林序相信所有人最后的愿望都一定是希望别人记得自己。
这个剑道大师也是一样，他渴望有人继承他的剑道，不止是剑，还有道！
林序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叫英雄志的小说。
他觉得要回答老人的问题，里面一句话刚合适。
“天道藏于剑道，以剑知天，以剑求道。”林序直视着老人的眼睛，语气坚定，声音越说越大，像是在攀登一座高峰。
“凡夫俗子因剑而不凡！！！”
他拿过林妖手中的竹刀，指向天花板，仿佛刺破云霄。
林妖被他这突然的声势给吓了一跳。
老人原本无光的眼睛此时也亮了起来。
“好一个凡夫俗子因剑而不凡，虽是凡夫，却有强者之心，林序，你很好！”老人眼神凌厉，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林序虽然现在并不懂剑，却有一颗不凡之心，这是一个剑者该有的气势。
“以剑求道吗？呵……就算你答对了吧！你想学，我便愿意教！”
老人转过身，好像在思索，又像是欣慰。
林妖看老人答应，激动地差点儿叫出声来，她赶忙给林序使眼色。
林序知道，这是要拜师了。
“老师，请受弟子一拜！”
他激动地跪了下去，大声道。
“起来吧，不用跟我客套这些了，你只需学好剑道，将我这一生绝学传承下去，我就死而无憾了！”
老人转身扶起林序，欣慰地说。
“弟子必将醉心于剑，早日将老师的毕生绝学融汇于心。”
林序起身，恭敬道。
“先去休息吧，明天早晨，我会开始教你。”老人跪坐下来，闭上眼睛，接着说：“以后，你就叫我傅宗老师吧，这可是林妖都没有的待遇。”
林妖刚想拉着林序退下，听完他的话有些震惊，连她都只是称呼老师的姓而已，可见老师对林序的重视。
他已经将最后的希望押在林序身上了。
她开心地看着林序，林序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她肯定求之不得，毕竟林序也是她的徒弟。
“是，傅宗老师！”
林序对这些倒是无所谓，称呼只是过场罢了。
他们这才退下，出了道场，林序松了口气。
“我感觉傅宗老师身上总有股莫名的气势在压迫我，他是序者吗？”林序问林妖。
“不是，序者可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千叶家已经有奈叶了，一个家族出现两个序者的几率小得可怜。”林妖回答他。
“难道序是不能传承的吗？”
林序疑惑，电视上这些能力可都是能家族传承的。
林妖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有些不想告诉他，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序者，得到悠长的生命和力量之时，也会失去重要的东西，这就像是一场交换，与世界规则的等价交换，序者，已不再属于人类，也就没有了繁衍能力。”
“没有繁衍能力？为什么？”这和林序想的不一样，他一直以为序者是一群强大又无忧无虑的人类。
林妖悠悠道：“因为序的原因，也就是秩序之力，你也可以当做是序者太强大，遭了天谴。”
说完她怕林序还不理解，继续说：“序者，既是天选之人，也是天谴之人。”
“那师傅你？岂不是也……”
“当然，序者都一样，序者早已不是人类，其实序者，和序鬼，区别又有多大呢……”
林妖有些惆怅，看向走道边堆积的雪，似不愿多说。
她一身黑色，和雪形成鲜明的对比，林序看着这黑与白的结合，唯美到极致，这样的景色，别人一辈子都看不见。
“这样吗……”
林序没再多问，他已经大致了解了。
同时心里也下定了决心。
序者不能生育又怎么样呢？
他的命都是林妖给的，他依然愿意成为序者去守护林妖。
林妖是序者，那他也成为序者就好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如果他能用那可有可无的繁衍能力换来陪伴林妖的力量，他愿意换。
他一定要成为序者，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觉醒，可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守护这个在他心里可爱到极点的女人。
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他只要变强，就好了。
变强，就不会再失去。
“妖姐姐，你们终于出来了，快过来，我带你去你以前的房间看看。”
奈叶清秀的声音传来，很是活泼。
她拉着林妖的手，脚步轻快：“你走这些年，我每个月都有叫下人帮你打扫哦！”
“那还真是谢谢小奈叶了呢！”林妖笑着点头。
奈叶像是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妖姐姐，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啊？我可不觉得你是专门回来看我和爷爷……”
说完小嘴嘟起，有些气鼓鼓的。
“奈叶还挺了解我的嘛……”林妖看她嘟起嘴，有些尴尬道：“我这次回来是要让林序来学剑道的。”
林序看着奈叶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这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还真让我猜对了……呜呜~~妖姐姐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她装作要哭的样子。
林妖只好拉着她的手哄她，说什么主要是回来看她，顺便让林序学剑之类的话，小姑娘才满意地笑起来。
林序在一旁看得好笑，不小心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直接被奈叶听见，回头甩了他一个白眼，像在说不关你的事，少插嘴一样。
林序只好忍住笑意，奈叶是个序者，谁知道她有什么能力，如果让她生气了，受苦的肯定是林序。
他唯一的靠山林妖显然不会站在他这边。
跟着他们到了一个离道场不远的房间，依然是榆木门，r市风格的民居，全是木质，很接近自然。
推开门，奈叶带着林妖走了进去，林序就要跟上。
“你的房间在旁边，这是女人住的地方，男人不准进。”
奈叶突然拦住他，指着旁边的房间说。
这姑娘，显然还对刚才林序笑话她的事耿耿于怀。
“好吧……师傅，那我去休息了。”林序对林妖说。
他不敢招惹奈叶，女人的想法男人可猜不透，一不小心之下得罪了她，受伤的肯定是他。
“去吧，饭点会有下人给你送饭去的，我和妖姐姐有话要说。”还没等林妖说话，奈叶不耐烦地挥挥手，关上了门。
留下林序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一会儿。
“真是个调皮的小女孩儿。”
林序肯定不会和一个小女孩儿计较太多。
他走进旁边的房间，很简洁，只有一个书桌和一个榻榻米，加一张r市独有的地铺。
现在时间还早，在这里待着也无聊，林序决定在院子里逛逛。
她能听见林妖和奈叶的交谈，听见下人们在厨房等地方的忙碌，开五感之后，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没有了秘密。
有水声……这个庭院后面应该还有个水池。
他走出房门，顺着听见的水声去找庭院里那个水池。
有水池就有亭子，他决定去坐坐。
雪景在大陆可不常看到，他想多看看。
果然，在这些房子后面不远就有一个水池，如今已被大雪冰封，雪白的冰面上矗立着一个亭子。
从这个方向有一条通往亭子的路。
和大陆的亭子相差不远，这应该是从大陆学来的。
林序走到亭子上，开五感之后，他能看到的景色已经是另外一种美。
雪花不一样，树木不一样，他关注的东西都已经变小了，细致的美，常人想看见，估计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行。
突然，林序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围的一切，太安静了。
他惊讶地发现雪花停滞了，冰层下的水不再流动。
所见，所闻，全部都停滞了，唯一在动的，只有他自己。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血管在跳动。
很清晰。
“怎么回事！”林序心里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
“你在找我吗？”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过身，他看见了什么？
这不是梦里的那个白发女孩儿吗？
她怎么在这？
难道在做梦？
林序想让自己醒过来，可他其实知道这并不是在做梦。
一身雪白，像六月雪一样的女孩儿，真的出现在了现实里。
她正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林序。
林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周围突然静止了，然后是这个女孩儿的出现。
一切都是那么诡异！
他完全想不明白，思绪很乱！
“你在找我吗？”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全身上下唯一一个黑色的地方，那双大眼睛，写满了疑惑。
林序回过神来，他看着这个精致又漂亮的小女孩儿。
在这雪的国度里，她像一个公主。
“你是谁？”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你不认识我吗？”女孩儿的声音有些沮丧，那种难过好像传递进了林序的心里。
他不自禁觉得很心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他没见过这个女孩儿，他保证。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呜呜呜……”
女孩儿哭了起来，梨花带雨。
这让林序心里更难过了，可他找不到原因。
林序最看不得女孩儿哭，伸出手想抚摸她安慰。
刚伸出手，变故突生！
一切都变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一片血红。
又是血红的花海，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序这段时间有在网上查询过，这种花，叫彼岸花。
林序和小女孩儿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无论他怎么用力，怎么向前，都触碰不到她。
失重感传来，开五感后的他当然能轻易感受到脚下已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孩儿，对于脚下的孔洞并没有之前那种惧怕，这一次，他心里有的只是深深的难过。
像悬吊在高空，像溺死在深海。
“不！！！！！”
他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欲撕裂苍穹。
“噗通~~”落水声在庭院响起，周围的冰神奇地融化了。
林序沉入水底，心中的哀痛让他昏死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