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总坛虎威 二
作者:慕易壮壮      更新:2019-10-19 17:32      字数:4346

彼时武林兵器尚未有排名,铸剑山庄先祖徐净天号为“风云神剑”,昔日剑法独步天下,人莫能及,子孙后代克进兢业,终于将山庄发扬光大,天下群豪惯用剑者,多半到铸剑山庄求取,洛阳神剑门固然长盛不衰,今日亦有天下第一门的称号,但龙门与之并驾齐驱,终不肯将兵器谱第一位奉于碧微楼前。加上当今武林至尊以内功心法和掌法闻名,德高望重,如泰山北斗,世人无不景仰;而幻如神话的斧头大王周千寿使的正是一把斧头杖,但其依靠斧头诀神功荡平天下,已令群豪动容,由是兵器无谱。那辽东四雄之一的包叔仁使两段双钩,其时双钩由铁器煅烧,柄三寸,钩身一尺,钩头乃斧头样貌,约一寸,与数百年后传说的虎头双钩又有不同。钩头刃心极重,煅烧时合辽东与中原之法,虽未必能削铁如泥,但若教其划伤,亦足割破皮肉。

赫尔东长刀在手,刀身曲折流线,与蒙古骑兵进攻欧洲时常用的弯刀相似,两个兵器铮亮,各运气力,要在群雄面前显个神通。

赫尔东不识包叔仁手里的双钩,只道是甚辽东流传的兵器,他刀身相合,一个马步之后腾空而起,朝着包叔仁的面门就是一掠。这一掠犹如奔马惊牛,眼看刀刃触接,包叔刃一招之内恐败下阵来,此时两柄钩头恰好送到,将刀刃稳稳掐在眼前。赫尔东撤步抽刀,朗声笑道:“好快的双钩。”包叔仁说一口汉语,顺时接道:“阁下刀法纯属,早用此刀,未必便败。”赫尔东收气敛笑,一招“开门见山”从直路击出,劲取包叔仁身体中央。这刀法快而刚猛,仿似一道疾驰于原野的闪电,包叔仁深知不可退避,只得侧身尽力躲闪,闪出五六步后索性以守转攻,双钩一旋,一招马步推钩,乘着重心方稳,勒马擒敌,将赫尔东的长刀推出身周,进而以守带攻,再歇步下刺,反取对方中路。赫尔东反应也快,右手脱刀,换在左手,右掌一合,打出那招“嵩阳云照”,此际包叔仁只顾取其兵器,未察他突然使出掌法,一个闪身已来不及,只得用左手钩头仓促应战,右手钩头乘力要起,赫尔东眨眼间一招“强龙出洞”,一撩一刺,险些将包叔仁右手的单钩击落。好在包叔仁势虽渐微,步子却稳,只道对方刀法委实不俗,提步后撤,收钩待战。

众人眼见双方你来我往,数招之间兵器相接声吭吭作响,当时阵中火花四溅,加上双方步伐极快,运转如星,直看得大伙拍手叫好,七虎帮群雄瞧出门道,均称赫尔东此刻稍战上风,只要稳扎稳打,定必克敌。哈丹却吩咐身旁手下,耳语半晌,而后淡淡称道:“包三兄弟可要使尽全力,否则倒让人小瞧了辽东四雄。”包叔仁听罢激愤,一声怒吼之后双钩其下,一招“飞鸟良弓”屈膝而至,这一招尽着气力,犹如半空里一只大鸟朝赫尔东袭来,赫尔东定睛一看,只觉眼前的双钩钩头仿似尖嘴鸟豢,好不骇人!忙以长刀横当,招式未出,包叔仁却送来另一招“黑虎掏心”,从下往上刺,欲将赫尔东身子从中划开,这一招满心愤恨,全无善念,紫宸在外拍了拍阿浪:“你瞧你瞧,那人像疯了一般,哪里是来比武切磋的,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阿浪知她心善,安慰道:“放心放心,一会那人若要得逞,我必暗中施展弹指神功,保证能教七虎帮那位堂主化险为夷。”紫宸嫣然一笑,却担心阿浪暴露了身份,在他耳畔絮语几句,阿浪立道:“遵大小姐命。”紫宸去看帕都,他心绪倒有些平静,似乎对赫尔东的几路长刀刀法颇有信心,她遂不多想,转朝阵群中看去,两个刀钩相接,不知不觉已拆过四十来招。

赫尔东性子急躁,眼见轻易拿对方不下,青筋暴露,使了几许蛮力,摄政执事在旁瞧出端倪,一口极重的声啸送到他耳边:“以己之长,取彼之短,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声气充沛丰盈,乃内力所致,在场竟只阿浪和赫尔东能听到那句话,阿浪听罢笑道:“还是师父的武功厉害。”紫宸问道:“甚么师父的武功厉害?”阿浪低声道:“稍候我再向你解释。”紫宸便不追问。

却说那赫尔东听了摄政执事一番话后,忽然醒悟,料想其钩虽锋,其势虽骏,然钩身比自己的长刀短很多,若以长取短,再避其锋而择其弱处,如他一般迅猛攻敌,当能立收成效。说时迟那时快,一招“白鹤亮翅”威风尚启,紧接着横向连环劈打,盘步前推、钳行抽刀、犀牛望月、转身竖撩,如此五步驱动,一番疾风骤雨般的反击之后,长刀刀势奇疾,那包叔仁双钩难以以短抵长,终于被逼得连退数丈余远,阿里、速也不都等人带头鼓掌,均道:“好刀法!好刀法!”一时间七虎帮群雄士气高昂,赫尔东有兄弟激励,心下大是欢畅,当即“呼呼呼”旋风狂刮,刀如雷电,不到十余回合即将对方的单钩击落,而后包叔仁如断手臂,顿时掣肘,赫尔东一个刀刃劈向其肩,那时再要闪避已然不及,只见鲜血与残衣一道被刀锋带出,那包叔仁惨烈一叫,自是败了。

由是七虎帮扳回一城,且这一战伤得对方左肩,由胜势转为颓势,又由颓势转为胜势,自是大快人心,摄政执事抚须言笑,身旁堂主执事等均感振奋。阿浪、紫宸、帕都在外亦击掌相庆,紫宸笑道:“还担心你要出手相助,现在倒好,不止胜了哈丹一伙人,还能将对方一员大将刺伤,可真是扬眉吐气。”阿浪哈哈大笑,笑声稍盛,引得周围帮众注视,帮众知道是鸿雁堂赵鸿飞引了一群江南来客到访,虽是家丁,亦对阿浪等微笑示意。

辽东四雄立时合在一处,忙替包叔仁疗伤,摄政执事瞧罢,从怀中取出一小瓶药物,对哈丹道:“哈丹副帮主,辽东四雄随你远赴漠北,如若受伤而回,阁下定是不忍,敝处有疗伤金疮药,还请收下。”说时右手一掷,使两分内劲,即将那瓶金疮药稳稳送入哈丹一行手里,包伯智接过金疮药打开闻了闻,拱手道:“多谢兄台。”自是对金疮疗效不疑。

哈丹淡淡说道:“赫尔东堂主果真是使刀的好手,包三兄弟的双钩看来尚应加强习练。”转首吩咐其余手下:“好生照顾包三爷。”

此时战平,第三局当为双方必争一局。哈丹正想唤左侧裴三爷出列,陡听得一声传来:“让开让开!”原来厅前有人要借道,众人转身一看,说话的是早先在摄政执事身旁的四名勇士,此刻已换衣裳,身后跟着十来个双臂并无图案的壮汉,自是中央猛虎堂的人,众人闪开一条大道来,却见中央猛虎堂押着六名黑衣人,每人面庞已白,均是三十来岁的蒙古武夫。七虎帮群豪俱惊,咿咿呀呀议论纷错,或高声问道:“这些黑衣人是谁?”

四名勇士当先禀告:“大哥,这六人在山中勘探已久,被我们逮个正着,果然如你所说,总坛外真有蹊跷。”哈丹初时颜色大变,渐而调匀气息,只不说话。

摄政执事道:“辛苦四位兄弟了,你们先退下。”此刻那六名黑衣人动弹不得,眼神无力,想是已被人点了穴道。速也不都指着六人道:“你们是甚么人?大白天一身黑衣,想必昨晚就已在外鬼鬼祟祟了……”速也不都性子亦急。

摄政执事微一示意,指了指中央猛虎堂数人:“他们穴道被封,不能自尽,便不能保指使他们的人,你们先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等他们想说了,再来禀告于我。”中央猛虎堂数人领命去了。

摄政执事上前一步,对哈丹一行道:“教哈丹副帮主看了笑话,敝帮虽非龙潭虎穴,到底在巍峨山中,今日竟教人擅入窥探,想必是别的帮派有意对付敝帮……不过好在敝处早有防备,那些想要对敝帮总坛不利的宵小之辈,只怕要大失所望了。”赫尔东未等哈丹接话,即高声宣道:“我七虎帮戒备森严,任何人想要围攻聚打,都无异于痴人说梦。”群豪振臂响应。四大公子低声自述:“这七虎帮果真气势十足,看来称雄漠北也指日可待。”轩辕礼康道:“那咱们能和他们做买卖,那可好极了。”令狐益道:“听先前哈丹副帮主所说,似乎……似乎七虎帮帮主已经遇害了?”其余三个摇了摇头,显然都没注意城中四下里的告示。

哈丹道:“阁下可得安排人手好生防御各处,听说漠北许多武林同道,都欲挑战贵帮的威风。到时贵帮无暇兼顾,只须差人向哈丹说一声即可,哈丹必携身旁一众好手前来援助。”摄政执事笑道:“不劳哈丹副帮主费心了,敝帮坚如磐石,孰欲攻伐,均如飞蛾扑火。”速也不都、阿里、赫尔东等齐声称是。哈丹冷笑一声,拱手对摄政执事道:“贵帮抓了人,自须立马处置,在下与身旁众兄弟也不便叨扰了。咱们比武一事,一胜一负打成平手,只好择日再决雌雄。”摄政执事还礼称道:“好说好说。”一面吩咐神猎堂博尔扎道:“你替我送送哈丹副帮主吧。”博尔扎应声便去,恭恭敬敬地带哈丹一行从原路撤出。阿浪瞧曲贺二人也走了,心中暗喜:“好歹没能教那两个老匹夫认出来,否则又要找我麻烦……”

这时摄政执事吩咐各堂堂主遣散人马,大厅前霎时门可罗雀,他携四名勇士及众堂主转而招呼四大公子,阿浪、紫宸、帕都则低首跟在身后,因易容颇重,七虎帮上下均无疑心。

七虎帮上下就于迎宾楼招待江南四大公子,阿浪、紫宸、帕都目下虽为家丁,七虎帮亦甚尊重,令人恭恭敬敬端来茶水,此刻分宾主坐定,轩辕礼康、令狐益、公孙桓、仲孙珺四人依次在左,众家丁、阿浪等三人亦居左侧;速也不都、阿里、赫尔东、易信、博尔扎等依次在右;摄政执事自居正中上座,四名勇士站立两翼。

那黄羊堂堂主易信乃是汉人,年约三十五岁,面如重枣,向着左侧道:“四大世家闻名江南,今下几位公子远涉漠北,诚心可见。敝帮上下欢迎之至,按照敝帮摄政执事之命,今晚就在这迎宾楼大开宴席,请四位公子尝尝大漠的美味佳肴。”四大公子揖手称谢,速也不都接着道:“几位在江南都是富甲一方的公子,肯纡尊降贵到漠北严寒之地,比那些只知享受先辈硕果的纨绔子弟可好许多。咱们蒙古人当年战无不胜,攻城略地,大好河山都是先辈浴血奋战而来,可如今大都或其他地方的同胞只知享受,倒把先辈进取之心忘得一干二净了,按我说啊,他们早晚败了先辈打下来的锦绣江山。”

阿浪心想:“这人说得倒很在理,当年蒙古骑兵横扫天下,哪个不是铁铮铮的汉子,中原江山被他们夺了去,那是赵宋皇室和朝廷官兵贪腐无能所致,也怪不得别人,但若蒙古鞑子夺了江山后不思进取,只知压榨百姓,贪图享乐,亡国之日也就不远了。”想到自己是皇室后裔,将来年纪稍长,会不会因看不惯元庭所为而起兵造反?又觉争权夺势实在太累,自己未必定要带头起兵,只要元庭再如此腐败下去,总有汉家义士率先揭竿,十年前的彭莹玉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想到彭莹玉,又想起枯槐和尚和圆德大师,自己已深入漠北多日,答允别人的事可半件没办,也有些对不住方丈他老人家。想起方丈明真,自然少不了师父的身影,他心头暗忖:“那日在镇国侯府的背影的确又些像师父的,只是为何转瞬间就消失了,那鄂伦冠冕堂皇地拿着师父的上阳剑,他又是华达牙的人,说不定师父失踪之事真和华达牙有关?”越想越多,约莫半柱香时候,愣没听见七虎帮与四大公子的对话,茶水喝得两三碗,众人在迎宾楼叙述已毕,摄政执事差赵鸿飞带四大公子到总坛各处走走,另派人安置随行家丁的住处,好在早有预见,阿浪、紫宸、帕都三人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里,未免遭人疑心,只好委屈了紫宸。阿浪与帕都许下诺言:待夜晚人少,定寻找机会到屋外去,不至教紫宸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