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天地三光,清浊初分,万物灵长,皆从黄芽所长,不越五行而生。因阳而结,因阴而生,阴阳交接,当受气之时,初为混沌,清浊分后,始有黄芽。天地大道,万物久长,元和之气,长生者莫过於日月星辰,阴阳五行,昼夜依土而生,终归於土,随四时更变,然有限期。一千年化狭苓,照耀复一千年为狭神,更一千年为珀,更一千年为晶,皆是日月之华气,照耀成精,月之阴魄所结。人内修道德,元和之气冲融,修养合道,结精为珠,自然长生。阴阳相抱而全其道,二气和合,有无相制,无有相成,成其道也。是元和之祖,立天地,调阴阳,四时行焉,万物生焉,受气曰命,最灵曰人。”
沐宿危将口诀暗自记下,于心默背,只觉得笼罩在心间阵阵阴郁滞涩快速消散,脸上黑光、印堂黑雾、四肢黑气渐渐散去,常常吐了口气,低声道:“多谢师父传授心经,我也觉倍感舒畅…………师傅,徒儿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齐垂云举手止言,冷冷道:“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必开口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旋即她冷冷看向昏倒在地的古虚,冷笑道:“此人武功底子纯正,又有少林伏龙功这等旷世奇功筑基,世间难寻二人。只不过本派四海**功是至阳至烈功,修炼者需得命盘中阴阳守恒之人,现在传他修炼部分武功,与与害他无异,你是要他死吗?”
沐宿危连忙低头,低声道:“不……不……那还是不要了。”齐垂云看向远端,冷冷道:“这套玉清内书功,有令人生机活血之效,可保证你体内的血液循环舒畅,再无失血之虞。但你给我听清楚,以你二人资质,在修炼一百年也不是我对手,我想杀你二人,如同翻覆手腕一般简单,你们若敢对为师不敬,或是生出反叛之心,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旋即她眼眸森然的看向沐宿危,冷笑道:“少林伏龙术是不错的功夫,或是能暗处奇招,对付陈北冥那贱货,我才留他一条狗命。”她盯着沐宿危头顶的元阳看了许久,眼神追思,忽的眼神柔和,语气轻缓,说道:“人间世洞很久没有人来了,你就陪我说说话,如何?”
沐宿危点点头,柔声道:“师傅一生孤独守洞,想是有许多话想给我旁人说,不知徒儿有没有这个资格,听师傅颂念离骚。”齐垂云伸出手摸了摸她眉心间暗红元阳,凝眉道:“你可知道,师傅再未进四海八荒派前,曾是峨眉金顶剑派的弟子。”沐宿危秀口微怔,低声道:“师傅是峨眉弟子,那…………”
齐垂云点点头,说道:“本派祖师所创几门神功,破尽世间万法,但唯独破不得峨眉派太羲神功。因此其后传人均是以破峨眉派武学为己任,既然要破峨眉武学,需得亲上峨眉派,领教高招,你太师傅当年登上峨眉金顶,去领教第十代峨眉掌门武功,我也是在那时见到他。师傅天资奇高,但峨眉派第九代第十代掌门均是昏庸之辈,只顾得自身修养,从不对我们这些旁门弟子青眼相待,当时只对官在姿、段三明两名弟子好,师傅在峨眉过得太不快乐,终日郁郁寡欢。”
“后来你太师傅登上峨眉,他心里眼里都没有别人,只有我。我当时惊讶极了,我不知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峨眉子弟,如何能得他青睐有加,他在峨眉盘桓多日,与峨眉掌门讨教武功,其他的世间均是和师傅在一起。段三明对你太师傅爱慕,却得不到你太师傅欢心,师傅觉着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视若珍宝,也是心中多少有些女儿家心态,觉着你太师傅是我命里的贵人,能让我平生第一次压倒段三明、官在姿二人,倍感愉快。”
“只是好景不长,你太师傅终有要离开之时,我当时心里发慌,我唯恐世上能看出我天资的伯乐就此远离,所以处处挽留。你太师傅说垂云,你到底峨眉派弟子,我若是带你走,峨眉派的掌门会不快的。你愿不愿意和我离开,就此离开了峨眉派,去遥远的荆楚,就此拜入四海八荒派门下?可是世人皆知,要做峨眉派弟子何等光荣之事,端是成为普通弟子,也如男子高中榜眼一般,成为令人仰止之高山,我童年为了成为峨眉派弟子,算是费劲了半生辰光,如何能做到说走就走?我沉思了许久,终是没能回复你太师傅。你太师傅悄然离去,我人在峨眉,却是心里时时挂念这个世间难得的青年才俊,我实在难耐心中苦楚,便跑下山去,将他在山道上拦住,不让他走。你太师傅问我你是改变了主意?要跟我走?我点了点头,就哭了,你太师傅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顶,带我回到峨眉金顶,向峨眉掌门道明一切。可峨眉门规森严,门下弟子若要离开峨眉,改偷他派,需得废掉自身峨眉武功。这本是世间寻常之礼,但峨眉派的内功与众不同,一旦修炼,自身武功真气会凝合在十二经络之中,若要废去武功,需得自废经脉………”
沐宿危听得入神,忍不住出神插口道:“经络一废,如同废人一般,再难修炼其他武功。”齐垂云点点头,低声道:“你太师傅不忿于峨眉派门规之森严,当即和峨眉掌门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喊道我自废身上一处经络,替垂云抵过。我当时真是吓疯了,对你太师傅这样的武学奇才而言,废去一道经络如同葬送他大好前程,哪知道你太师傅想都没想,当场将足阳明胃经废去,这也是峨眉派三阳荟萃苦修强化的一处经络,自那以后,你太师傅的胃便很不好。尽管他后来学究天人,将足阳明胃经重连,但一条经络虽能挥洒武艺,终究是落下了病根。我随他回到四海八荒派之后,寻了许多医典替他治病。自那以后,他也只吃的下我做的鱼片粥,离开了我,他便是一口饭都吃不下。”
“当日他自废一条经脉,抱着泪眼汪汪的我离开峨眉金顶,我心里恨极了待我冷淡的峨眉,恨极了将你太师傅逼得自废经脉的师太,为了以表报复,我趁乱将峨眉派的基本典籍带走,但没有太羲神功,因此本派仅存的几本峨眉派武学,也都是我从峨眉带来,至于剑法阵法,都是我在峨眉派做弟子时自行参悟的。我们二人回到这座人间世洞,才知道四海八荒派门人众多,但除掌门和入室弟子外,无人有资格来到人间世洞。我们虽是师徒,但到底是年纪相差不远的男女,日日夜夜在洞中独处,难免互生情愫,终是在一年上元节时,我们…………我们有了夫妻之实。”
沐宿危惊道:“那太师傅,他是……”齐垂云点点头,凝声道:“他叫楚南冥。”沐宿危身上冷然一个寒颤,低声道:“你们是师徒,还未成婚便有了婚姻之实。所以他后来有负师傅,师傅才这般痛恨男女未婚先珠胎暗结之事?”齐垂云怒道:“不错!爱屋及乌不假,也有恨屋及乌!楚南冥他…………”齐垂云强压心中百年怒火,定了定神,沐宿危摸了摸她胸前一团高耸,替她捋气过胸,柔声道:“师傅,有话慢慢说,气大伤身。”
齐垂云难得漏出笑意,泪眼低声道:“我的孩子若是还活着,也怕是比你还要年长些了。你样貌骗的了别人,却骗不得我,你今年已是三十上下的年纪,是吧。”沐宿危点点头,叹道:“师傅猜的不错,我今年虽是也不小了,但因从小被逼着修炼幽丰宫魔功,冻伤三焦经,上焦中焦下焦处处损伤,以至于样貌永远停留在十四五岁的模样。这是我心头大患,却无从改变。”齐垂云说道:“也并非无药可医,我传你的玉清内书功,便有修复人经络之效,你过来,我替你把三焦经重新………”
沐宿危柔柔一笑,摇头打断道:“师傅难得与旁人诉说心事,我这病早已是心头疤痕,抹不去了,也没有修复之念,岂能因此等琐事搅了师傅雅兴。”齐垂云眼神微微一怔,低头说道:“后来你太师傅娶我过了门,碍于门规,我们二人婚宴并无人前来,冷冷清清的,但我二人却不觉得有何不妥。我们在这人间世洞中琴瑟有御,舞剑习功,也曾有过快活日子,你太师傅写了副字画给我,那上面的诗句我日日夜夜的颂念,只怕今生今世都将刻骨铭心,不能忘怀,吹送香尘,东殿称觞处,逍遥自在乐真欢,何须一派喧丝竹,日月歌雅曲。歌罢花仙归洞府,彩鸾驾雾来南浦。欢同鱼水,永遇乐倾杯,风流子,洞仙歌,曲唱千秋岁。。”说罢她轻轻举手,指向石像后几缕掩藏在黑暗中的刻字,低声道:“这石像便是本派祖师的模样,楚姓,身后刻字是他亲手刻下,可惜你太师傅虽是继承祖师武功绝学,却没能悟出人间世洞真谛。”
沐宿危顺手看去,却见石像后用剑锋刻着几个笔法极是俊逸字体,摩诃池上水风情,露零零,玉璧月华明。玉簟铢衣,清影照闲情。一曲洞仙歌未阕,霜叶满,凤凰还。沐宿危低声道:“师傅,太师傅送你的诗句和祖师所刻诗句,都是反复出现洞仙歌三字。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矣,可见本派之人追逐逍遥无物,隐隐于山野闲云散鹤处。”齐垂云淡淡道:“你悟性真是不错,本派历代掌门均是武功绝顶,且附庸风雅之人,在这不出世事的人间世洞,吟诗作赋,夜观天象,医、毒、茶、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历代掌门都将写一曲洞仙歌,传于后人,楚南冥将他写得洞仙歌送给了我。”
沐宿危柔笑道:“太师傅的意思,是要师傅继任本派下一任掌门了?”
齐垂云摇摇头叹道:“楚南冥当初或许有过这个想法,到后来我才知道,你太师傅对我这般好,是因为我命盘中阴阳守恒,一分不多一分不差,可以修炼本派神功,他对我爱意极深,也是极为信任,将本派四海**功传给我修炼。有他指导,我进境极快,但他急于将八荒独尊功也传给我,但双功强加之下,我修炼如何能快?我不求能有你太师傅一般盖世神功,也不求名扬四海,只求在他身边厮守终生。只是我修炼四海**功,短时间内已是极限,你太师傅见状便带我一同云游四海,另觅徒儿。”
“我们在中土大江南北周游多日,终是在广东一代寻到陈北冥其人。她命盘与我一般无二,年纪也相仿,我入门早她许多,便以师姐妹相称。本来我是极为你太师傅能觅得爱徒而高兴的,陈北冥她性子柔弱,与我正好相反互补,我们二人也曾有过如亲姐妹般的深情。直到后来你太师傅忽的提出将人间世洞总派移到广东画眉山,我本是极为疑惑的,因为以本派门规要求,弟子当是隐居,不问世事,你太师傅忽然提出本派重出江湖,移居画眉山,我虽是疑惑,但仍是顺着他的意思。后来有日陈北冥与我刺绣之时,提到她老家便是在广东画眉山一代,我才觉得惴惴不安起来,后来门下其他人来总派之时,难免闲言碎语,我才知道你太师傅是担忧陈北冥思念故土,不忍她离家太远,才冒祖宗之大不韪,将本派总派移至画眉山。”
说到这里,齐垂云已是黯然神伤,哀叹不止,摇头捂唇,一张极其英气的面容忽然软了下来,令沐宿危看得心里一软,柔声道:“师傅………”齐垂云提了口气,重立眉眼,继续说道:“那以后我对陈北冥多少有了些隔阂,但仍是笑语盈盈,不曾吐露半分,可是你太师傅后来的所作为,实在是对我不起。他见到陈北冥,却是如被那贱货勾了魂魄一般,见见对我冷待,不止生活中,亦连武学之道,也不再对我悉心指点,而是全心全意指点陈北冥,师傅能有今日成就,全是自身苦修而来。只是你太师傅行事向来谨慎,我难以寻到痕迹,直到有一年乞巧节,他送了陈北冥一幅字画,被我发现了,我至今把那诗词记得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何处有相知,羡他初画眉。画屏重叠巫阳翠,楚神尚有行云意。朝暮几般心,向他情谩深。风流今古隔,虚作瞿塘客。山月照山花,梦回灯影斜。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钗重髻盘珊,一枝红牡丹。这其中的情思暗送,便是初读诗书之人也能看得出来,师傅当时伤心极了,但念在你太师傅和陈北冥都是我世间唯一的亲人,便没有戳穿此事。”
“岂知后来,你太师傅的心思越发不可收拾,甚至提出要让我把大弟子的位子传给陈北冥,安安心心做师娘。我怎会不知其中意味,他是要我把四海**功也一并传给陈北冥。我让出大弟子之位无妨,但**功是我和你太师傅的定情之功,对我意义实在深重,我委曲求全,便应了他的要求,我提出大弟子之位无所谓,但**功就不能给陈北冥。你太师傅却说我心胸狭窄,贪恋本派神功,我当时却是与你太师傅有了口舌之争,他便又说我性子太执拗,太张扬,不如陈北冥一般内敛温婉,**功也不如陈北冥炼的合适。师傅实在气极,平生第一次和你太师傅吵了起来。他甚至平生第一次……我已经不想再提了。”
“……………我当时已是感觉着你太师傅的心不在我这里,但念着同门之谊,夫妻结缘不易,便就此作罢了。我和陈北冥之间到底有了恩怨,我也很难再做到不管不顾,陈北冥也不知安了什么心,她日日夜夜要陪在我身边,常与我谈心,却又对她和你太师傅的事绝口不提。她明知你太师傅偏心于他,非要拉着我一同修功练法,让我瞧着你太师傅如何对她百般柔情,百般偏心,对我却不理不睬。我瞧着心里悲愤,只觉得她日日巧笑连芳,仿佛耀武扬威一般!仿佛在向我挑衅一般!我恨!我恨极了陈北冥!如果不是她,我和你太师傅的情缘何至于此!”
“本派又上中下三元祈福之礼,那一年下元节时,师傅被你太师傅安排前往山下广东普及道法,世人皆将四海八荒派之人列为仙人,推崇备至,其实此中我腹中已有了胎儿,已是九个月大,我心酸于你太师傅丝毫不体恤我,但师傅心想这到底是祖训,不可违背,便毫无保留毫无疑虑的往山下去。三元祈福皆是需守道之人颂念道藏典籍,从辰至晚,不得间断。师傅站于高台,在万人瞩目下颂念一天,苦不堪言,可一想到孩子即将出生,便是欣喜不已,再无其他念想。”
“我心想此番之后,你太师傅多少会对我软言软语,体谅几句,我已是心满意足了。当我回到四海八荒派时,却到处寻不到你太师傅的踪迹,我忽的想起来陈北冥被遣往祖师祠堂持念下元,心里越发不安,便走了过去。我往里面一看,却是差点昏厥当场,陈北冥和你太师傅竟然光明正大的在历代祖师灵位面前缠绵苟合,我当时真是气疯了,不顾一切的踹门而入,我喊道我辛辛苦苦挺着怀胎九月,往外普及道法,你们二人竟然在祖师面前做出这等逆伦之事,你们还知羞耻吗?!我看着你太师傅一直拉着陈北冥的手不放,她衣衫不整,头上的道冠握在你太师傅手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气愤之极,便往门外跑去。你太师傅却连追都不曾追一步,挽留之话都不曾说一句。”
“自那之后,我们夫妻二人再未同床共枕,我瞧着你太师傅的模样,似乎丝毫不觉得愧疚,我腹中的孩子,他也丝毫不曾关切过。过了不久,陈北冥忽的提出要退出本派,你太师傅百般挽留的模样,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关怀备至,眼神里情致绵绵,都像钢锥一样插在我心!!或是陈北冥心机奇深,我当时斗不过她,她明知我不会离开你太师傅,便来这一招以退为进,想逼你太师傅心软,你永远猜不到你太师傅当时说了一句什么话,几乎是断了我们夫妻多年情分!我见他绝情至此,也便心里生了恨意,说道陈北冥离开可以,但需得自废武功,验明其身。陈北冥给了我看了看她手臂上的守宫砂,但我心知你太师傅学究天人,自废的一根足阳明胃经都可以大神通自行修复,何况一道微不足道的守宫砂,便说一道守宫砂,何以证其身。汝纵离去,亦有人会踏平千山万水,遥寄情思。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我要你太师傅在我和陈北冥之间做了选择,做个了断。”
“陈北冥说师姐话里藏阄,处处刺骨森寒,你这么说,是要师妹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是吗?我当时急火攻心,便挺着胎腹,就骂道师妹!你说师姐是甚么意思?!当初我和你师父选你入门,可没想到你是这等不知羞耻、伤风败俗的淫邪之辈!陈北冥自然也不甘示弱,也便反驳了几句,谁知她刚说了极具,便眼泪汪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瞧着陈北冥这贱货又在你太师傅面前装可怜装柔软,真是气不打一处,哪知道你太师傅忽然说了一句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北冥,无需理会,我们走。这话显是在暗讽师傅我心胸狭窄,我当时真是被你太师傅和陈北冥的话气疯了,我聚起**掌,打了陈北冥一掌,以本门武功伤及同门,犯了本派大忌。”
“哪知道你太师傅一怒之下,便和我动起手来,他这般袒护陈北冥,却是令我歇斯底里,彻底发飙,你师傅当时修为无现在五成,如何能敌得过你学究天人的太师傅,终是差了太多。哪知道你太师傅竟是袒护陈北冥那贱人至此!我不过轻轻飘飘的打了她一掌,你太师傅却是动了真怒,想杀我!他打的我鲜血横流,我本是腹中有了九月孩儿,就这么………就这么被一掌……”
楚地多**,恰好山谷外啪嚓一道惊雷闪过,沐宿危全身猛然打了个抖,扑通一声瘫在齐垂云身边,齐垂云把头低下,咯咯的冷笑不止,忽的哀叹如绵,她只是淡淡的笑了三声,却是比屋外惊雷还要震颤人心,仿佛天崩地裂。沐宿危下意识的伸出摸了摸她小腹,却是被齐垂云将手推开,冷冷道:“没了,没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当时也如此,顶这么漫天雷声和大雨,跑出画眉山总派,一路往西北走。我想不出到哪里把孩子生下来,我全身的内功都用来苦苦支撑我心爱的孩子性命,直至我回到这座已经被人遗忘的人间世洞,我终究没能把我的孩子保住,在洞中产下死胎…………”
沐宿危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她虽是往日里杀人如麻,却从未忍心对婴童下手,亦是想象不出一个被丈夫狠心遗弃的女子,如何在荒无人烟的洞中,把血肉模糊的婴儿产下,心下酸楚,泪眼朦胧的说道:“师傅,师傅………”齐垂云幽幽叹了口气,平平静静,看似心如死灰般的叹息,实则是痛楚万分,几乎气绝,继续道:“我抱着我死去的孩子,不住地给他小小的身体里灌入真气,真气已经完全耗尽,他胸膛一起一伏,最后停止了跳动。”
沐宿危呜呜哭出了声,齐垂云摸了摸她头上黑发,摇头道:“自我的孩子死后,我便不再相信这世上任何人,当初就在这人间世洞中,你太师傅夺走了我的童贞,娶我为妻,待我好极了,这本是我二人的乐园,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矣,你说的对极了……………可也就是就是在此处,我泡在羊水里的孩子都没睁开眼睛,就断了气,还没长大成人,喊一声爹爹娘娘,就被他爹爹亲手打死的。这个地方终究是世间之最不幸,”
齐垂云嘿嘿惨笑,说道:“我离开画眉山整整一个月,你太师傅竟然连找都没找过我,任由我一个身负重伤的孕妇在世间游荡。孩子,如果是你被人如此狠心对待,你还会心存希冀吗?”沐宿危闻言一怔,低声道:“我虽是知道古大哥不会这般对我,可若是这事真碰在我身上,我只怕比师父还凶狠千百倍,非把害死我孩子的凶手千刀万剐!可是………可是那终究是太师傅,我怕师父你没………”
齐垂云邪笑出声,森然道:“那你就错了!那你便是太小瞧你师傅了!我一个人受尽了天下间苦痛折磨,陈北冥和楚南冥却是在画眉山情投意合,凭什么!我恨!我恨所有四海八荒派的人!只要是和楚南冥、陈北冥有关的人!都该死!都该死!我把我孩儿的尸身放在洞中,不曾坐过一天月子,不远百里跑到福建去!往南少林求书,我要的正是这本天下间至毒神功三毒六欲功!楚南冥武功太高,我硬拼如何拼的过他!只能使这种阴毒的法子!才能杀得了他!南少林的僧人们慈悲为怀,对我很好,我便是在那里静养了一周,恢复元气。但他们不肯把**给我,我也只好对他们不起,夜里盗走经书,按着书上记载的功法和要求,往苗疆九毒门去寻世间三种至毒之物,终是被我寻到了!”
“可当我回到人间世洞的时候,我孩儿的尸身早已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一摊血水,我便知道孩儿的尸身怕是被山间的山禽野兽吃掉了,我发了疯一般,把山谷内外所有的生灵无论人也还禽兽也好!都杀了个便!这山间溪流本是秋风碧水,端是被淹成血红!”
“自那以后,我便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我要为我惨死的孩儿讨回公道!那是距离我离开广东画眉山,已经有一个月之久,楚南冥怎么都想不到,我会短短一个月内跑遍了中土大江南北,练就一身毒功!我回到画眉山,假意在祖师面前磕头认错,陈北冥、楚南冥都以为我回心转意,回来认错,我便假心假意的和他们和平共处一段日子,实则已经暗中修炼三毒六欲功。楚南冥却是如同补偿一般,待我又有几分温柔。可这算什么!算是对一个残花败柳,死去孩儿的娘亲的补偿吗?!不够!!根本不够!!我孩儿的命!!只能他亲爹来还!还有陈北冥那个贱货!!让他们一个个用血来还!!”
“我本是寻不到机会想楚南冥动手,忽的有一天楚南冥对我说,想吃我做的鱼片粥,我心里兴奋至极,我终是寻到下毒的良机。自那以后,我每日都会主动做鱼片粥给他,这混账东西却以为那鱼片粥里还有曾经的浓情蜜意,殊不知我已将三毒精元强行提炼,融入其中,无色无味,他吃粥的频率越快,死的也就越快!内功消耗刚开始并不明显,但到真正动手之时,便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我本是想亲自动手杀他,岂知后来抟华派掌门亲自上山,与故友谈武论道,切磋武艺,楚南冥与之动手之时,全身三毒同时发作,蛰伏在血液中的无数虫卵一并破茧而出!他近数十年的苦修啊,哈哈哈哈………全都没了,经脉也断了,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我藏在祠堂阴暗处看着他身体一点点消化成血水,也曾有过一阵恻隐,但杀心不改!我本是想留他一条全尸安葬,岂知这畜生让抟华掌门做证人,将本派掌门传给陈北冥那贱货!他到死都没想到他的孩子死在自己手上!对我们母子二人毫无补偿愧疚之心!我气急之下飞了出去,一掌将他尸体打的粉碎!用的正是当年他传我的定情武功**迎阳掌!他用这掌法打死我的孩子!他也该就此死在这掌法之下!”
“我当时内修四海功,外持三毒掌,陈北冥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本想一并除之而后快!可惜当时抟华掌门武功修为太高,我敌他不过,只能将就此作罢。我带着本派部分武学逃回人间世洞,便在此开始了隐居生活。我日日夜夜都想把陈北冥那贱货心窝掏出来,慰藉我孩儿在天之灵!说来也是,陈北冥修炼的八荒功却是与四海功同出一脉,威力绝大,她也曾扬言要为师傅报仇,更将我名字就此在四海八荒派名册上划去,逐我出师门!她凭什么!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心如蛇蝎、破坏他人因缘的贱种!她凭什么做本派的掌门!她把自己当做师娘了吗?!我一怒之下,把四海八荒派各地信徒子弟杀了遍!尤其是广东一带!我一个不留全部杀掉!足有三千多人!”
“后来的事我已经说过了,我在广东一代凶名奇胜,秦摩轮、贺摩天兄弟慕名而来,想拜入我门下。早年秦摩轮性子温和,贺摩天反倒暴戾恣睢,我瞧着贺摩天是个料子,便收了他为徒,秦摩轮见我不收他为徒,便转而往广东折返,拜入陈北冥门下。我传了贺摩天部分四海功武学,但他必须谨遵我命,杀尽天下所有四海八荒派子弟!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杀得广东江湖武林血雨腥风!逢道教之人格杀勿论!但却不得伤和尚们一根汗毛,只因南少林但年对我有恩。”
“我和陈北冥交手多次,本是旗鼓相当,但她的八荒独尊内功修炼的比我要深厚许多,我本是逐渐在不断交手中被败下阵来。但我岂会甘心坐以待毙!我不断翻阅古籍,终是寻到八荒独尊功的命门,便是在手上六处经脉之处,连接人体各处器官。所有我们二人最后一次交手时,我故意让她吸走我身上内功,但一并也把毒功吸入进去!她没有三毒六欲功炼化毒气的法子,烧坏了三焦经,刹那间白发苍苍。我正狂喜过望,欲将她千刀万剐,却是辅极南宗和明玉派的人途经此地,硬是将她救走,我见势不妙,便离了去,立下死誓!下次相见,一定要陈北冥身首异处!”
齐垂云稍稍出了口气,将逼得通红的白嫩脸蛋稍稍平缓,冷声道:“我后来听说,陈北冥让辅极南宗的人四处帮她打听江湖青年才俊的下落,我便猜到她自身已经无法再运功修炼,苦于一身气阳无从使用,是要找人做鼎炉收徒儿的时候了。但八荒功实在厉害!又有明玉派和辅极南宗的人替她卖命!我不能贸贸然再出手泄露行迹!我便先她一步四处找那个上官神斌的下落!一欲除之而后快!让陈北冥一身苦修后继无人!我在古玉林附近目睹了一切,看到你浑身**的倒在地上,便生了疑惑,随后他们兄弟二人途经此地,我略有疑惑,以为上官神斌还有亲生哥哥或是弟弟?我见这无耻之徒榆木脑袋的哥哥被人打进古玉林,修为如此浅薄必不可能是上官家那个天资过人之辈,便跟着你和古虚离开,沿路保护。”
沐宿危微微瞠目,低声道:“难怪我和古大哥都受了重伤,却无追兵跟得上来,原来都是师傅暗中下手,将他们都杀掉了。”齐垂云冷睨一眼,冷冷道:“这些人在我眼里死了和踩死一只蚂蚁并无区别,倒是后来我发现你和古虚二人藏在破庙,才知道古虚是少林弟子,并不是上官神斌,我本欲杀他泄愤,谁让他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但我早年多少事受了佛门恩惠,岂能恩将仇报?便留了他性命。”
沐宿危心里一阵发寒,心道:“我和古大哥却是全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又转,若非南少林的僧人早年对齐垂云有恩,只怕我们早已是两具尸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