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齐谐幽幽道:“我和你师叔,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面了……”她刚开口,却听古明正咽了口唾沫打断道:“师傅,弟子一直有个疑问,您今年芳龄……不对,是贵庚……唉也不对,这个……师傅虽然白发,但姿容和培风生的一模一样,我也不知是叫您一声姐姐,还是叫您一声夫人。”陈齐谐抿嘴苦笑道:“明正,年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古明正一怔,忙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随随便便去问女子年龄,甚至不雅无礼,师傅不回答便是了。”陈齐谐弯了弯嘴角,叹道:“师傅若说今年至今已经一百岁了,你信是不信?”
古明正笑道:“师傅别拿我开心了。”陈齐谐幽幽道:“师傅说的一分不假,再过十几日,便是师傅百岁寿诞。”古明正笑容一僵,看着她宛如少女般的肌肤如华,却是如何都无法相信,他颤声道:“那……那培风她。”陈齐谐低声道:“她该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古明正啊了一声,身子一颤,将陈齐谐一双紧紧贴合的小脚弄得发痒,陈齐谐脸上潮红一片,娇声笑出,满头发白如同梨花散落,衬托着白嫩泛红的肌肤更加娇媚动人。他听着陈齐谐的娇嫩的声音倍感耳熟,心道:“师傅和培风、六御到底是血亲,三人几乎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当日培风会问我若是在她们三代美人中,会作何选择,如今师傅这一笑,却是比培风还要………”他为心中如此淫邪的想法一阵发火,怒而摔了自己两个巴掌,心头怒骂道:“混账东西!师傅是你家媳妇的外婆,便也是你的外婆!你怎可对长者动这种**之心,培风才离开几天,古明正你实属混账!”
陈齐谐看着古明正脸上神色变化,忽的说道:“明正,你会不会因为培风她………”古明正抬起头来,摇摇头笑道:“师傅你别误会,我打自己是因为方才师傅那一笑……而不是因为培风年纪长我许多。人常说女大三抱金砖,培风大了我好几个三,是个天上地下都难求的宝贝女娃,我怎会因为这种事而对她不好,待她变心?”陈齐谐眼中一凛,靠在一侧柔声道:“是啊,明正待培风好,师傅看着开心,开心………”她不动声色的幽幽一叹,眼神似是有些凄蒙如月。
旋即她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明正,之后我们遇到齐垂云,你还是喊她一声齐师叔的好,她虽然数典忘祖,甚至炼毒功害死了师傅,但尚未被本派除名,礼数错不得,待我们将仇人手刃,便是随便你怎么称呼。”古明正点点头,怒道:“齐师叔怎的会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实在过分!”
陈齐谐幽幽道:“这事要追溯到本派百年前的秘辛说起。我和你师叔,都是是你太师傅的亲传弟子,实际上你太师傅与我们二人年纪相差不过五岁。当初本派尚未分列,门派位于岭南广东画眉山上。本派门规别具一格,掌门下除入室弟子外,其他弟子不得入本派总坛半步,便也得不到本派修行秘法。本门门规森严,收徒更是极为严苛,只有天生命盘中阴阳守恒、水火共计之人才得,这已是将世间大部分人死死关在门外;再者需是武学奇才,在修炼本门神功之前,显得将本派三门筑基绝学短时间内修炼完毕,才有资格修炼两部至高心法;三是需得品貌过人,且品大于貌。”
古明正点点头,心里却嘀咕道:“师傅和师叔看起来天资、武功、样貌均是世间第一等,不过品格嘛……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怕是太师傅在瓜田里挑西瓜,迷了眼………”他咳嗽一声,问道:“师傅,那太师傅怎么的就挑了你和师叔二人作为传人呢?师傅我倒是不怀疑,只是师叔她这般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太师傅又怎的对她…………”
陈齐谐叹了口气,看着自己一双与古明正贴合的小玉兔,发起了呆,低声道:“这事本是再不该提起的,但既然你是师傅唯一的徒儿,也学了本派神功,就告诉你也无妨。你师叔她,曾是太师傅的原配……”古明正啊了一声,忙问道:“这……太师傅他和师叔年纪相仿不假,但怎的处事这般糊涂,跟自己的徒儿………”陈齐谐眼中散出奇异光芒,柔声问道:“明正………你是否也与世俗人一样,觉得师徒结合,是世间大大的忌讳?”古明正一阵沉思,叹道:“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太师傅和师叔真心相爱,又何必在乎世俗人的看法?只是师傅说了声原配,看来太师傅后来………”陈齐谐眼神一暗,低头心道“看来古明正心里还是介意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你太师傅和我师的姐情分有加,恩爱无比,你太师傅的样貌俊朗无伦,生的日角龙颜,身长八尺七寸,烨然若神人,修炼本派神功之人有由骨中生出一股飘逸逍遥之态,自然为世人所倾倒。你齐师叔又是生的宛如天人,姿容甚美,甚么西施捧心,沉鱼落雁,我想在你师叔面前都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你齐师叔十五岁便被太师傅收入本派,十七岁便嫁给他做了妻子…………”
“他们本是对快活如神仙的夫妻,你也看到了,本派武功之高深,修炼至大成使人长春不老,容颜永驻,我和你齐师叔苦修多年,如今仍是少年容貌姿颜。你太师傅更是如此,我至今都还记得他二十八岁,我见他第一面时候的样子,与他几十年后去世之时,别无二样。若是当年你太师傅没有收我为徒,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古明正点点头,忽的然又啊了一声叫出来,喊道:“师傅你……你介入了……”陈齐谐凛凛一怒,喝道:“混账!你师父其实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说罢她用脚去踹古明正,岂知二人四足相对,黏合不休,至今未能分开,这一弄反倒蹭到古明正脚底的褶皱,惹得她痒态难忍,俏脸绯红,忍俊不禁,既如姽婳之幽静,又似笑语婆娑兮之人间。
旋即她收起怒笑二态,继续说道:“你师父自洁如玉,从未有过任何苟且之事,只是我能管得自己的心,又何如能……能管住你太师傅的心?他将我收入门内时,我与你齐师叔统领,均是二十一岁,修武时间已经算是极其之晚。只是似乎是你太师傅偏心于我,指点我修炼八荒功的时候,比对待齐垂云还要认真些。初初我既要叫你师叔为师姐,又喊她做师娘,实际上情同姐妹,都不曾介意此事。只是日子久了,我们二人都发觉你太师傅不大对劲,他对待我的感情,似是有一种超脱师徒之情的情愫流转。直到有一年乞巧节,你太师傅送了我一片字画,上面写着两句诗:熏炉蒙翠被,绣帐鸳鸯睡。何处有相知,羡他初画眉。画屏重叠巫阳翠,楚神尚有行云意。朝暮几般心,向他情谩深。风流今古隔,虚作瞿塘客。山月照山花,梦回灯影斜。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钗重髻盘珊,一枝红牡丹。”
古明正听得一阵面红耳赤,低声道:“太师傅……太师傅是在给师傅递情思啊。徒儿虽然愚笨,听得懂甚么鸳鸯、画眉、楚神、行云、约鬓………”陈齐谐脸上一红,凝眉叹道:“师傅也是那是才发现,你太师傅对我的感情不一般,师傅极是惶恐,生怕自己成为你太师傅和师叔美满婚姻的导火索,自那以后,除了修习武功,以及处理门派之事,便从此对你太师傅避之不见,即使是见面,也必定要在你齐师叔在场之时。”
“其实师傅也不明白,你太师傅那样儒雅守礼,学究天人之人,怎的会生出这等荒唐念头,我也曾当面将你太师傅责备过,那副字画我当着你齐师叔和太师傅的面撕碎。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你太师傅和齐师叔都是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会不明白其中意味,只是大家都是碍于面子,不便说破罢了。”
“事情的导火索,便是那三年后的下元节,本派有三官说法,为天官、地官、水官、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下元节,就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当日你齐师叔外出广东重镇,弘扬道学,门派中只剩我和你太师傅二人,当时师傅带着道冠穿着道袍,手持木剑在列代祖师面前祈福。从早至晚颂念玉玮道藏,亦是倍感疲累,就靠在书架侧小憩。等醒来时候,才发现却靠在你太师傅肩上。”
“师傅当时一惊,立刻从地上崩了起来,忙道师傅,弟子该死,弟子不该在祖师面前偷懒,请师傅责罚。可你太师傅却没说什么,只是把我轻轻拉倒他身侧,说了些万万不该讲出来的情话。我当时真是吓疯了,连忙说师傅!这等话以后千万不可再提起,何况这里是祖师祠堂,齐师姐若是知道此事,你们夫妻二人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古明正嘿嘿一笑,插口道:“我想师傅吓一跳,是因为你始终把太师傅当做前辈高人看待,并无儿女私情。”陈齐谐脸上一红,点点头道:“你太师傅人才武功,均是天下第一,自太玄派道宗邱阳子之后,你太师傅便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如今北宗那个沈山崇,都曾拜访你太师傅,学过些本门粗浅武艺。可惜你师傅当时年纪虽然也是二十多了,但从没想过婚嫁之事,更何况是自己已经有了婚配的师傅。”
“本派虽是道教正宗,却从不戒酒戒俗,放任逍遥,那日你太师傅喝了许多酒,本来以他的内功修为化解酒力,完全不是问题,怕是他但求一醉,不曾化解。只是当日他神情也有些悲戚,师傅到底是个女儿家,有些不忍,便没敢放任他一个人在外,就在祖师祠堂陪他说了说话,可师傅越发是听不下去,他说的尽是些诉衷肠,道情思的语句,还说甚么生若初慕辰,何须抟垂云云云的,他一把将师傅的手握住,我自然吓了一跳,刚欲把手抽回来。哪知道祠堂前的们嗤啦一声被推开,你齐师叔失魂落魄的看着我们二人…………”
“自那以后,你齐师叔再没对师傅笑过,他们夫妻日渐不睦,师傅便生出了离开四海八荒派的想法。我收拾好了行礼,骑着一匹小毛驴,向你太师傅和齐师叔辞行,你太师傅把我一番痛斥,自然是不希望师傅就此离开,你齐师叔却说师妹离开无妨,但需得自废武功,验明正身。其实前一句话并没什么,师傅想着是四海八荒派的武功,废去便是废去,可最后一句验明正身,却是彻底把师父惹火了,你师父向来洁身自好,对你太师傅从无男女私情,可齐师叔这般说我,却是对我人格的污蔑,令我倍感不快,但想来想去还是挽起手臂上的衣袖,给二人看了守宫砂。本以为就此得以息事宁人,你齐师叔又说道一道守宫砂,何以正其身?你师父爱徒如命,汝纵离去,有人亦会不顾万水千山,遥寄情思。”
古明正凝眉道:“这便是齐师叔的不对了,她若是和太师傅情比金坚,事实又摆在眼前,怎会这么怀疑太师傅,这摆明是欺负师傅不是?”陈齐谐点点头,叹气道:“师傅当然也是气疯了,就说师姐话里藏阄,处处刺骨森寒,你这么说,是要师妹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是吗?哪知道你齐师叔秀眉一立,就骂道师妹!你说师姐是甚么意思?!当初我和你师父选你入门,可没想到你是这等不知羞耻、伤风败俗的淫邪之辈!师傅自然也不甘示弱,也便反驳了几句,气的我眼泪汪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哪知道你齐师叔被太师傅的话气疯了,竟然用本门武功,打了师父一掌,以本门武功伤及同门,犯了本派大忌。”
“你太师傅一怒之下,便和你齐师叔动起手来,你齐师叔修为虽是不弱于人,但想和你学究天人的太师傅想比,终是差了太多,被你太师傅无心一掌,打的鲜血横流,你齐师叔本是腹中有了孩儿,就这么………就这么被一掌把孩子打没了……”古明正啊了一声,双手合十,不住诵经忏悔,低声道:“既是前尘之过,又怎的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孩子与前一代的恩怨是无关的,这也太可怜了。”
“你太师傅当时惊怒无比,竟然理都没理你齐师叔,把师父带走回派中祖师祠堂,师父对他说师父!齐师姐她腹中有孩儿!有孩儿啊!你怎的可以不管她!你太师傅发了真怒,冲着师父喊道你齐师姐已是不可理喻,无论师父如何给她解释,她均是不信!也好,也好!你齐师叔自那以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直到后来一个雨夜才全身湿透的回到山上,给你太师傅请罪。自那以后,便也对师父态度缓和了许多,性子也变回温婉。”
“本来师父和你太师傅都瞧着已是息事宁人,可自你齐师叔回来之后,你太师傅的身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当时各派门人常常来本派讨教武艺,切磋武学,那一日正是抟华派真人前来,本来以你太师傅的武功是不可能败给任何人,哪知他和抟华派真人拆招不过二十回合,却是忽然面容发黑,印堂埋云,如同中剧毒一般,你太师傅被抟华派真人无心之失打在胸口,却是连独尊真气都已经消散的一丝不剩,他往出吐了七八口血,竟全是一片乌黑,抟华派真人替他推功过血,却发现你太师傅连血管中都爬满了毒虫,几十年苦修灰飞烟灭,五脏六腑都……都被毒虫咬嗜殆尽……………”
古明正听得面如土色,背脊生寒,颤声道:“那必定是齐师叔下的毒吧?太师傅他学究天人,怎会连中了如此奇毒都不知道?”陈齐谐哀叹道:“你太师傅中的是一种名叫三毒六欲功的奇门毒功,所谓三毒便是万邪毒蝎、寒冰毒蟾、赤焰鬼蛇,这三种毒虫为世间最是难得三种毒虫,奇毒无比,却是修炼三毒六欲功这等邪功的速成法子,它对应《常清静经》中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中的三毒。六欲指的是人眼、耳、口、鼻、舌、心,这种毒功尽可迅猛杀人,缓可潜伏在人内体,无论修为多高,你的眼耳口鼻舌心却是感觉不出哪里有些异样,就如空气一般被人吸入体内潜伏,直到彻底毒发之日,才会露出端倪。”
古明正插口道:“师傅,你说的这三毒,像极了佛门中的贪、嗔、痴,六欲有何佛门中的‘色受想行识’六根六识也极是类似。”陈齐谐点点头,说道:“三毒、六欲本来是道家的概念,《常清静经》云: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都有痕迹可寻。《常清静经》是三国时期葛玄笔录的,那时候佛法也还没有成气候,所以《常清静经》里面的“三毒”本是道家的概念,佛家也有三毒,这是佛法传入中土时借用去了道家的词汇的原故。另外,《常清静经》里面的“六欲”即是后来佛家的“六根”,所以不能说“六根”这个概念是佛家所独有,汉传佛法融入了太多道家的因素了,已经中土化。明正,世间的宗教也好,文化也好,武功也好,是极难区分、划分的清,但他们追求的本质却都是一致,都是超脱,你若是不能放下对门派的执念和佛道两家的成见,本派的武功你学不好,就连佛,也只能修道一般,难有进展。”
她笑道:“明正,你可听过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这句诗?”古明正点点头,说道:“这是青莲居士的诗句罢?”陈齐谐点点头道:“那你说,青莲居士是信道还是信佛?”古明正一阵语塞,说道:“世人说青莲居士谪仙人,有人便说他是道教;可他自己也有目净四海水身光紫金山这等赞颂佛祖的诗句,也有人说他是佛徒,这等高人心思,有岂是徒儿这等愚笨后辈能够揣测的?”陈齐谐笑叹道:“其实师傅也不知道,青莲居士是信佛还是信道。你太师傅也不知道,但他曾经说过这样一个论断,他说青莲居士这等高雅之士,已是早已看穿生死表象,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他们这样境界的人,是不会拘泥执着于自己是信佛还是信道,而也只有达到这种高度之人,才能正得称作看破红尘,逍遥冯虚,将佛道两家的至高理想,化为一体。师傅说了很多题外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古明正猛然一惊,却是如同被人从头顶凿开一道裂缝,灌入琼浆玉露一般,清明一片,心里却是愧疚万分,过了许久才悠悠叹道:“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我一个自持修了半生佛的人,却是连这等见识都没领悟到,什么门派之别,佛道之辩,岂非都是庸人自扰?”他不住点头,又说称道:“师傅教训的是,说的太对了!我真是妄修半生佛陀,却落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一点佛祖的脚印都没存下。师傅苦心,徒儿自当领会!”
陈齐谐点点头,倍感欣慰,继续叹道:“你太师傅当时身中剧毒,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他一声苦修化为无物,也不觉得遗憾,他最感到愧疚之事,便是令你师傅我在当时天下武林人面前,背上淫女骂名,最痛心之事,就是看着你齐师叔一步步从一个温婉秀雅,绝世倾城的好女子,变成了后来这副嗜血成性的模样。其实后来你太师傅临死前告诉我,从他第一天中毒起,他便已经感觉到你齐师叔的不对劲,但他实在愧疚,愧疚自己将她逼成这个样子,还亲手打死了他们的孩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想自己一死,未必不能化解你齐师叔心里的怨恨。可是你齐师叔却是丝毫没感觉到你太师傅的苦心,她明知你太师傅已经病入膏肓,更从暗中突袭一招六欲赤焰掌,当即将他打的经脉尽断。”
“你太师傅临终前,让抟华派真人做见证,将四海八荒派掌门之位传给师傅我,还要我谨遵师命,要铲除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你太师傅死前说了一句忳郁邑余佗傺兮,吾独死将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发妻为此态也,师傅知道那是他临终前的大彻大悟和忏悔,可是你齐师叔!齐师叔她疯了!她一掌把你太师傅身体打的七零八落,血肉横飞,尸骨无存!师傅当时也是悲愤交加,就和她动起手来,哭喊道师傅已经死了!师姐你这么做到底要怎样才看罢手啊!齐师叔喊道贱货!贱货!是你们害死我的孩儿!是你们害死我的孩儿!你们拿命来!拿命来!”
古明正闻言一阵彷徨,看着陈齐谐白发苍苍,却仍是哭的泣不成声,一阵心疼,安慰道:“师傅,逝者已矣,烦请节哀。”陈齐谐哭道:“明正!如果是你!是杀不杀她!杀不杀她!我们四海八荒派的美名,就是败坏在这个发了疯的女人手上!你太师傅好端端的,却被她的发妻残害至此!还有……还有其他那些一生都没走入总坛半步的弟子们,就因为他们是你太师傅的弟子!就被杀得尸骨无存,他们有的还只是六七岁的小弟子,还是娃娃啊!”
古明正唉了一声,叹道:“师傅,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说的话,可能会惹得你不高兴,但希望你还是能听些进去。我瞧着……瞧着太师傅,师傅,还有齐师叔,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你们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做错什么,师傅和齐师叔腹中的孩儿,是最无辜的二人,却也被卷入其中深受其害;太师傅他原先或是爱慕过齐师叔,但遇到师傅之后,却是后悔自己先结发妻,他虽是有越轨之举,但胜在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爱本是无罪的,何况他死前把掌门之位传给你,是对你的保护,要你杀齐师叔,也是维持本派秩序,他又何罪之有呢?还有齐师叔,她或是因为太爱太师傅,见他心思给了别人,便由爱生妒,失去孩儿的痛苦……师傅,你也有爱人、子女、孙女儿,你挖培风眼睛都时候,也怕是心痛的很,齐师叔她或是比你更甚,她甚至……都无缘得见她的孩儿生的甚么样子。”
陈齐谐止住哭声,举指发颤,怒喝道:“混账!古明正!!你才入本门不过寥寥数日!你有什么资格对本派前人之事指指点点!”古明正伸出手去将她颤指按下,低声道:“师傅,你能教化徒儿破除表象,看到修行本质,为何却看不穿百年前的旧事。佛家有云,众生皆苦,有情皆孽,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若是师傅和齐师叔能看穿其中道理,这场恩怨,早就该有个了解了。”
陈齐谐摇头怒道:“她是师娘也是我师姐,可她杀了我师傅杀了我师傅!”她忽的扑倒古明正怀里,一手将他胸前衣襟攥住,哭道:“明正!你也有你的戒玄师傅,有你的培风丫头,也有你的古虚弟弟!若是他们被你曾经最敬爱最信任的人杀掉了!你还会在这里跟我谈什么佛经谈什么大道理吗!你不会杀了她替他们报仇吗?!就算我和你太师傅死不足惜,但那些可怜的师姐妹,可怜的小道童,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报应在他们身上!若是人人杀了人,做了恶事之后说自己幡然醒悟了,难道就能逃过礼法和道德的制裁吗?!你的佛法就修得这般愚钝吗?!”
古明正轻轻拍了拍陈齐谐的后背,一阵叹息,苦道:“师傅,这件事太复杂了,怪不得你这么多年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你………你说得对!若是单论你们三人之间的纠葛而言,齐师叔或许还有的原谅,但她滥杀无辜!却是天理不容!太荒谬了。”旋即他把陈齐谐的白发从身前拨开,将她扶起,低声道:“师傅,你放心,我………我拼了命也会和你一起把齐师叔擒住,至于如何处置,全仰仗师傅按门规公证处置了。”
陈齐谐哀叹三声,哭的泪雨梨花,沾湿白发,忽的意识到自己靠在古明正的怀里,猛然起身,恰好此时二人足底三阴经三阳经分开,气阳收敛消散,她慌乱起身,背身哽咽道:“明正,你如今习得本派至宝之一八荒功,可继续在明玉洞府中遍阅诸般曲籍,天下各门派武功家数尽集于斯,既有特征已有破解之法,这门神功根本永无止境,只要是武功,便有人体经络真气走向,便会有破绽,只要如此,八荒功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洞府藏书万千,亦即尽为汝用。师傅也不会闲着,我师徒二人当一力勉之,待恶人袭来,你已是学成大半,你要立誓,为你太师傅和冤死亡魂讨回一个公道,杀尽移辰派弟子,有一遗漏,你太师傅和枉死的师叔伯们,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永不瞑目!你也休想再见培风丫头一面!”古明正愕然一惊,低头不语。
忽的陈齐谐收起凛然之色,回过身来,柔声温笑:“明正,你也饿了吧,师傅去做些饭菜给你吃。”说罢她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呜咽的跑出洞府,虽是白发苍苍,但面容宛如少女,额上三色花瓣散发着阵阵奇光,声音也由苍老变得宛如闺怨幽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