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南山可移情比金 续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1      字数:9258

尚方含丹被一阵凛冽海风吹醒,娇柔的身子打了个冷颤,身上仍是被飞火封穴指锁住内力。睁开眼来茫然看向四周,倍感天旋地转,全身冷汗直冒。听到四周邪笑声四起,她脑中一炸,却觉着当年那个此生都不愿意再提及的雪夜重现,海风中的冷冽直往她骨头缝里钻,她猛然一抬头,正欲想四周看去,忽的感觉纤长脖颈被人用铁索勾住向前使劲儿拖动着,身躯顺着磅礴大力凛然一拖,重重砸在地上,登时摔得胸骨痛裂,头上、膝盖上竟是血粼粼的伤口,整个人披头撒发,形如女丐。

她抬起鲜血横流的额头,却见王仙宝已经不在原地,生死不明正坐在码头中央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披风之人,那人双目掩在黑暗中,森然瞧来,闪出灿灿寒光。尚方含丹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铁链,凛然暴怒,秀目怒瞠,娇声喝道:“狗奴才!!你给我带着什么!!什么!!”四周冷笑四起,那黑色披风中的人影邪笑三声,却是用一种极为神妙的音功将嗓音掩盖,完全听不到原声,尖声冷道:“你这猪狗不如的阶下囚!还敢如此狂妄!自然是给母狗带上铁链子,难道放任它四处咬人不成?!”

赫连赤从远端走来,藏在黑暗中,嗯了一声,大手一挥,几名国县侯府的家将冷笑一声,托着铁链子往前奔跑,尚方含丹全身内力被封穴手死死封住,却是一丝挣脱的力气都没有,娇弱的身躯被在地上拖动滑行,登时将两条手臂上的衣衫划破在地,血流不止,一张精致秀丽的小脸上被划出道道血痕。比之身上剧痛难忍的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打击,她自幼在相府娇生惯养,如今却被人将拴狗的铁链子拴在脖颈上,如虐狗一般在地上肆意拖动滑行。她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登时大骂不绝。赫连赤藏在一侧,全完不露痕迹,只是冷冷瞧着那端坐在码头椅上的黑衣人,拧起了眉头。

尚方含丹被折磨的全身鲜血淋漓,纤长如玉的脖颈上勒出急道紫红的淤血,脑袋重重砸在地上,神昏意乱,呕吐不止,只是连日来她忧思成疾,根本没吃食多少,吐出来也不过是酒水。那黑衣人袖子一挥,群群国县侯府武者围在她身边,怒喝道:“你跑啊!跑啊!叫李北殷来救你啊!跑啊!”足有十人之众围着她娇柔的身子一顿乱踹,皆是卯足了劲,忽的一脚重重踹在她小腹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到身上,噗的一口鲜血便是脱口而出,速度之快犹如血剑。她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无不被踢上脚印,污泥斑斑。

尚方含丹死命的把双手护在小腹之上,却是压着牙一声不吭,心道:“不能让他们伤我的腹部,我还没给北殷哥生个娃娃出来,就这么被人害了可还得了………”她身上一连受了上百道重腿,一条手骨被生生踢得脱臼,已是被踹得皮开肉绽,痛楚难当,犹如血人。忽的那黑衣人飞身而起,仿佛移形换影,落在尚方含丹身前,一把薅住她柔顺的长发,尖声冷喝道:“狗东西!神恃剑在哪儿!在哪儿!”

尚方含丹呸了一口鲜血吐出,正吐在那人脸上,虚弱娇喝道:“神恃剑?!我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你戴着个斗篷就能瞒得过我吗?!我告诉你!别说是神恃剑!就连你们梦寐以求的黄龙神刀!也在我手上!有种你就宰了我!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知道黄龙神刀和九襄道典的下落!”

那黑衣人眼散寒光,啪的一记耳光扇在尚方含丹脸上,喝道:“狗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讨价还价!!说!神恃剑!神恃剑!在哪!”这一记耳光出手轻如鸿毛,绵软无力,然而却是后劲犹如千斤,一掌打的尚方含丹半脸奇肿无比,苦楚难当,皮开肉绽,娇嫩的脸颊上鲜血横流,那黑衣人一拉锁链,将她头拉倒脚下死命踩着,喝道:“妖女!神恃剑!!神恃剑在哪里!!说!!”

尚方含丹心里愤恨至极,娇喝一声,吐出舌头,直欲将自己一条香舌咬断自尽,也不肯再受这等屈辱。那黑衣人眼中寒芒一闪,一脚将尚方含丹心窝踢中,登时令她疼的秀口大张,无法咬舌,轻飘飘一掌将她从地上揪起,喝道:“你说是不是!若是不按老身说得来!我就把你十根手指全都剁下来!把你的脸用刀子划花了!看看李北殷那个狗杂种还要不要你这个残废人!”

尚方含丹心头痛断欲裂,从银牙缝中流出一道鲜血,蹦出几个字:“痴心妄想!”那黑衣人登时尖叫一声,飞起数道掌风重重打在她娇嫩的小脸上,直扇的她脸上血肉模糊,破洞百处,竟是一连打了五十几道耳光,连他自己的手掌都红肿欲裂。尚方含丹被一把扔到地上,彻底没了神智,意识模糊,颤声道:“杀了我……你也拿不回神恃剑……想夺剑……你做梦!”

那黑衣人森然冷笑,尖锐的犹如用针戳人耳膜一般,森然道:“好硬的骨头!越是硬骨头,老身越是有办法!来!给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常常屎尿的滋味!”忽的从那黑衣人身后窜出来几道人影,也不知从何处提来几桶粪水,十人围在她身周。那黑衣人尖喝道:“狗东西!神恃剑!!在哪里!!你说不说!!”尚方含丹被四周恶臭腥气呛得反呕不知,吐出来也都是胃经被伤所吐出的鲜血,一口贝齿银牙被鲜血染红,娇喝道:“你……做梦……神恃剑……根本不在我身上………你放了我,我便拿来还你………”

那黑衣人怒喝一声道:“那也要先让你尝尝苦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朝廷之人都敢愚弄!!混账!!”四周人十人一齐将恶臭难当的粪水从她头灌下,直把她全身浇得一片黑黄,她头埋在码头边洛水中,不住呕吐,眼泪顺着河水变为一片黝黑,哭道:“北殷哥,你在哪里啊。这等大辱,我真是一刻都不想活了,你来带我走,带我走啊………”赫连赤人藏在树林里,瞧着仍是略有不忍,心道他平日里向来雷厉风行,以心狠手辣著称,却不曾想这人之手段完全在摧毁人意志力,是彻彻底底的羞辱,亦是心头发寒,不住的在心里打着算盘。

黑衣人长袖一挥,十人极是厌恶的捏住鼻子,将她一脚踢下洛水,她人在洛水中肺腔呛水,剧烈咳嗽,登时将四周白水染得一片血红,人却在水里低声哭泣起来。那黑衣人在岸上怒喝道:“你到底说是不说!混账东西!”他盯着洛水许久,见尚方含丹头顶都快淹没水中,凛然一怒,一把揪住锁链,将她人从水中拖出,扔到岸边,冲着她背部风门穴连踹三脚,喝道:“骨头硬!骨头硬是吧!硬!”

他见尚方含丹已是昏死在地,生怕就这么白白让她死去,便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一记裂骨手扣在她咽喉上,彻底发了狂,尖声冷啸:“说!!说!!神恃剑!!神恃剑在哪里!!你再不说!我把粪水灌到你嘴里!把你十根手指头都砍下来!”尚方含丹咬着牙,发出一声虚弱冷笑,冷道:“看看你们这些做了一辈子奴才的东西,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除了这些折磨人的伎俩,你还会些什么。如果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使人屈服,你大可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说一个字出来……………”

那黑衣人将她脑袋重重摔在地上,暴跳如雷,喝道:“把她手指头给我砍下来!砍下来!”几名国县侯府的武者将她手掌按在地上,忽的一人抽出一把长剑,在寒月下闪烁出阵阵白光。尚方含丹叫喝道:“混账!你们这些混账东西!你们吃的是国县侯府的饭!白重黎做梦都想我做她的侯妃!你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在他面前,参你们一本!让你们全都死无全尸!”她一双阳目间散出阵阵寒光,凛然之色端是森然入骨,那持剑武者却是被她一阵莫明英气震得手臂发颤,心知若是真把尚方含丹的手砍下来,算是得罪了闵相府,这一剑迟迟不可砍下,却是令旁边那黑衣人登时发了疯狂,尖喝一声飞出一记幽冥鬼掌,一掌拍在那人背部,尚方含丹看得目欲绝眦,岂知那轻飘飘一记森然鬼掌间鬼哭狼嚎,似是集合人世间最凶恶,幽冥掌风登时将那人打翻在地,发出哧啦哧啦的爆裂声,只需半刻已是的尸骨无存,化作一滩血水,渗入地底。尚方含丹看得牙关发颤,心道:“这是……九阴轻罗掌?!但似乎比那九阴轻罗掌的威力更大,更是万般邪恶。”

阵阵恶臭震得她呕血不止,那黑衣人见四周人无人敢真对她下手,当即一记褐色掌风飞出,将一杆长剑拉到手中,尖叫着举剑向天,猛地砍落,直欲将尚方含丹十根纤纤玉指砍断。她看着白光斩落,却是无能为力,似是十几年前一幕重现,漫天都是血红,那乞丐森然的笑声又在脑中回响,她不忍看着自己十指被砍断,猛然闭起双眼,脑中回想的竟全是与李北殷朝夕相对,嬉笑怒骂的场景,轻轻一声幽叹,彻底昏倒过去。

那黑衣人手起剑落,一杆长剑正要飞落而下,忽的从林间飞出一条紫金蜈蚣,重重咬在黑衣人手腕上,那黑衣人长剑偏了半寸,只在尚方含丹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当即暴怒一啸,翻腕抖出掌风,将紫金蜈蚣震落在地。岂知这黑衣人修炼一身赤焰毒功,紫金蜈蚣本已是奇毒无比,一口咬下吸血,却是被其人手中毒血以毒攻毒,僵在地上,向前爬了三步,烧成一片黑灰。

四周人一阵惊颤,岂知林间又飞出数道黝黑无比的大蜈蚣,一口咬在那黑衣人肩头,竟是连他一件披风也能咬穿,毒牙森然入肉,一条黑蜈蚣便窜入那人体内,在血肉中不住咬蹿。那黑衣人见状不妙,大喝一声,一掌拍在肩头,借着森然掌力将黑蜈蚣震出体外,毒血漫天洒落,大黑蜈蚣却是嗖的一声窜入幽深林间,根本不给那黑衣人灭杀的机会。

黑衣人抬掌一看,一只手亦是变得黝黑如墨,当即便知是中了剧毒,竟是连五阴罗织经的毒功也无法化解,他正暴怒尖叫中,却听到四周武者纷纷惨叫大喝,倒在地上,便知那林中用毒高手又放了几条紫金蜈蚣出来,他猛然一看四周国县侯府的武者被紫金蜈蚣咬住脖颈,当即被奇毒化为黑灰,死于非命,尸体快速融化成滩澹血水,他瞧着此地已是不能再留,也想不出闵相府何时有了如此用毒高手,能驱使蜈蚣杀人奇袭于无形,当即拽住锁在尚方含丹脖颈上的铁链,直欲将她一同揽走。

尚方含丹昏迷在地,任人宰割,忽的被人从脖颈间拽住头颅,托起身来,直欲将脑袋与脖颈拽掉,林间飞出一把黑如圣火般的黑金令牌,反面奇钝无比,正面却锋锐如刀,一令飞去正正将铁链斩的稀碎,尚方含丹的身子失去重力,落入漫长洛水之中,那黑衣人见是黑金神火令来袭,想到今日来江湖上的传言,大惊失色,还真以为是天方教教主突然赶来,只得尖啸三声,踩着轻功快步离去,唯恐被人瞅见了样貌。赫连赤瞧见紫金蜈蚣,便知是何人在远端林间作祟,见这黑衣人大靠山一并离去,连忙默不作声的从一侧离去,不敢再留片刻。

人影刚散,一道飘香蓝衣从远端跑出,惊慌无比的窜入河中,向尚方含丹陷落的水中游去,曾素懿警惕的看向四周,一脚将一条残躯踹到河里,娇怒难当:“朝廷中人,果然每一个好东西!这种折磨人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毒死你们真是便宜!此生行恶太多,死后定是要下毒,下辈子做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曾素懿唉了三声,将全身是血的王仙宝从一侧扶出,王仙宝颤颤巍巍跑到河边,一个趔趄跪在地上,哇哇大哭道:“相女!相女!”说罢他抬起血肉模糊的双掌扇着耳光,哭道:“我真是没用!没用!若是重大哥和古二哥还在!他们哪里会让相女受这种苦啊!”说着他便要一头扎进河里,曾素懿惊呼一声,抬起一记五毒掌风将他掀翻在地,蹲在他身边凝眉笑道:“你这个人!咱们好容易才将你悄悄救出来!你倒好,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要跳河自尽。你先说句谢谢,我变由着你死了,不然你死的太便宜,白白浪费了我一条小蜈蚣。”

王仙宝爬起身来,哭道:“恩人!我求你!我求你救救相女!她不能死!不能死啊!”曾素懿饶有兴趣的撇撇嘴,看着远端已是升起了气泡,心里便有了底,啐道:“你说声谢谢,我便去救她,若是你不说,就由着她淹死了。”王仙宝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谢谢!谢谢恩人!你救救她!救救她!”

曾素懿嘿嘿一笑,柔声道:“好了好了,你瞧。”说着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指向远端升起的气泡,忽的从中飘出两道丽影,一个玉骨蓝衫,宛若水中精灵,一个已是仪容尽毁,宛如血人,瞧不出平日里的绝代风姿。王仙宝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忽的又给曾素懿磕了几个头,哭道:“多谢!多谢!”曾素懿唉了一声,娇嗔道:“你们这些朝廷爪牙,真是跪了一辈子都跪习惯了,我只要你说起声谢谢,你倒好还磕了头,没骨气!哼!”

说是如此,曾素懿笑嘻嘻的还是将王仙宝扶起来,一道往前走去。王仙宝扑倒在尚方含丹身子,想把她抱起来往相府跑回,却瞧着她全身上下每一块好皮,伤口遇水发肿,已是瞧不出容貌,全身渗血,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王仙宝当即在洛水边哇哇大哭起来,凄人寒骨,痛不欲生,怒而一拳凿在地上,直把一双手骨震得欲碎,仰天长啸。

曾素懿将浑身湿透的令狐小妹扶起,忙问道:“小令狐,你该不会是救错人了吧?!那个……那个尚方丫头虽是诡计多端,心如蛇蝎,但样貌还是甚美。你这……不会是捞了一具河底腐尸起来了吧?”令狐小妹擦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忙道:“婶婶!错不了的,快救救她吧,不然她可真断了气。”曾素懿冷哼一身,啐道:“救她作甚!妖女一个,几次三番对本教图谋不轨,还勾引我儿子,死了好!刚才你私自放我的蜈蚣出去,还没给你算账呢!”

令狐小妹咬咬牙,把尚方含丹的残躯抱在怀里,忙道:“王大哥,现在哪里是哭丧的时候!她人还没死!”王仙宝当即止住了哭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喊道:“我知道一处去处!哪里没人寻得到!”

待尚方含丹悠悠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她人在一处木屋当中,身上缠满了绷带,阵阵草药味蒸汽顺着屋内壶盖升腾起来,午时阳光最胜,射在她脸上只觉得一片灼烧刺疼,身上却是动弹不得。抬眼望去,四周却是一片陌生,只是一处荒野木屋,空无一人。

她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药香,迷迷蒙蒙间似是有个熟悉的人影推门而入,她微微心安,柔声道:“小妹。”令狐小妹淡淡一笑,眼中蕴泪,柔声道:“尚方姐姐……你身子弱得很,还是别多说话了,好生养着。”尚方含丹点点头,柔声道:“你救了姐姐吗?姐姐感激不尽呢。”令狐小妹鼻头一酸,颤声道:“你真是傻,好端端跟着教主不好嘛?回到长安还不是自投罗网。”尚方含丹咬唇叹道:“小妹,我离开家太久了,就是死,也要回家看看。你……你怎么没在曲靖,却跑到长安来了?”

令狐小妹柔柔一笑,说道:“婶婶不准我和教主一起走,把我关在房内不准我出来。我便在房里哭了个三天三夜,婶婶终是心软,就放我出来,我问她你们的去向,她也不肯说,我就四处放小蜈蚣咬人……之后婶婶就没了招,只能陪着我往陕秦一带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会和教主在一起,谁知道今夜里刚到长安,就瞧见码头上有人呼救,我往前一看,原来是王大哥呢!他被赫连赤那狗贼折磨的不成人样,几乎濒死,嘴里还嚷嚷着要我们先去救你,我们才一路悄悄摸到码头去………”

她把尚方含丹扶坐起来,靠在床头,轻轻揭开她脸上一片白绢,柔声笑道:“姐姐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脸上的皮肉愈合的很好,多修养几日,便不会留下疤痕的。”尚方含丹摇摇头,柔笑道:“我……我还以为自己真成了丑八怪,你家那个色迷心窍的教主,会就此待我不好。”令狐小妹笑道:“你嘴上这么说,怕是当日心里巴不得救你走的是教主吧?”尚方含丹忙道:“不,还是不了……我这么不干不净的,怎么见人,我不要他瞧见我那副丑样子………”

说罢她虚弱的抬起手,放在令狐小妹两条**之上,忙道:“小妹,你帮我把把脉,我腹中遭了重击,我担心………”令狐小妹哦了一声,刚欲下手,忽的惊叫跳起,叫道:“你……姐姐你……你是不是有了教主的孩子!你不关心自己的容貌,倒是关心起肚子来了!”尚方含丹脸上一红,忙道:“小妹,说什么呢。我和你教主清清白白,现在可是个黄花闺女。我只是怕………”令狐小妹点点头,自责道:“我……我怕和教主一样,被姐姐说着说着,变成小淫女了,你和教主才离开几天,就是发生了……也不会这么快有孩子……我这便给你把把脉。”

说罢令狐小妹坐在床前,一手轻轻抚摸尚方含丹头上的长发,一手抵在在脉搏间屏息转目。过了许久,尚方含丹瞧着她脸上露出苦色,心里一片酸楚,一滴清泪顺着脸庞落在伤口上,渗的脸上生疼,也没了直觉,忙道:“小妹,姐姐……姐姐是不是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宝宝了?”令狐小妹悄悄把她手放在一侧,叹气道:“你伤了腹部,这是女儿家最柔弱的地方………”尚方含丹失魂落魄的坐在一侧,哭的泣不成声,忽的又听到令狐小妹嘻嘻笑起,忙睁开眼来,泪眼婆娑的看去,忽的一阵笑骂:“小妹!你怎的现在也学着折腾姐姐了!”

令狐小妹嘻嘻一笑,说道:“姐姐你身子好的很呢,别说一个宝宝,将来生一屋子宝宝都不是问题。”尚方含丹喜笑颜开,长长喘气,哭道:“若是给你家教主生不得宝宝,我还不如一头母猪来的实惠………你,你可比我还像个妖女!这么折腾人。”令狐小妹在她脸上无暇处吻了吻,颂念经文,一阵祈福,忽的笑道:“大概是和婶婶待久了,就变成了这个性子。你可知道,婶婶可是个大妖女呢。”尚方含丹被她一吻羞的脸红,柔声道:“我身上被人泼了粪水,一定臭的要死,你也不嫌我?”

令狐小妹笑了笑,柔声道:“姐姐天生玉骨,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身上的污浊洗洗就干净了。我反而担心……担心你会就此落下心病,我知道,你出身高贵得很,一定没吃过这种苦………”尚方含丹淡淡一笑,柔声道:“姐姐小时候吃过比这更重百倍的苦,当年落难的时候,差点被一个乞丐在雪夜里强暴……那时我没想过要自尽,还想着顽强的活下去,可现在……现在这副模样,怕是你教主会不要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罢她呜呜的哭出了声,悄怆幽邃,惹人爱怜。

令狐小妹摸了摸她胸前长发,柔声道:“姐姐别怕,如果教主真是那种肤浅之人,我怎会当初甘心跟着他走出天方古牢呢?如果他不要你了,你……你嫁给我算了,妹妹要你。”尚方含丹嘻嘻一笑,忽的把脸上伤口笑裂,泪眼婆娑,哭笑不得:“你这个小妹妹,女娃娃和女娃娃怎么结亲,可不得乱说。”令狐小妹嘻嘻笑道道:“当初右掌教给婶婶袒露心事,婶婶就说要和小妹在一起过一辈子,不想嫁人,若是教主不要你了,你也跟着小妹一齐生活好了。”

正说着,门前嗤啦一声响,曾素懿披着一件亮羽黄杉走进屋来,怀里捧着药箱,冷笑道:“妖女真是命大,被人折腾到这副模样,都没断了气。”尚方含丹抿了抿嘴,柔声道:“多谢曾医仙……”曾素懿没好气的把药箱放在床前,抱胸冷道:“不是我要救你,要感谢和小令狐说就够了。你这妖女!当初害的曲靖天方教死了多少人!麒麟教几代二十二代基业,差点在你手上玩完了!巴不得你死了!”令狐小妹忙道:“婶婶,姐姐大病未愈,你怎的这般说她。”尚方含丹柔笑道:“小妹,没事的。医者父母心,曾医仙若是真无心救我,我已是一具死尸,沉入河底。我确是做过许多对不起,但那时各为其主,我不后悔。”

曾素懿抱胸冷睨,点点头道:“是个有骨气的丫头,嘴巴像涂了有毒的蜜,能甜人能杀人,我儿子迟早被你掌心里玩死。”说罢她轻轻把尚方含丹扶起身来,揭开脸上纱布看去,凝眉道:“咱们改换药了,这乡下穷强僻壤,根本没什么镇痛的草药,你可要忍着些。”尚方含丹点点头,虚弱笑道:“有劳曾医仙。”

曾素懿轻轻将她脸上纱布卸去,卸到一半却是忽的下不去手,她脸上血肉黏合到纱布之上,哪里是寻常人受的了的苦,她惊见这女娃咬着牙,却是一滴眼泪也不流,一声不吭的,心道:“这女娃毅力非同一般,寻常人早就疼晕过去了。这样有国基之才的人,若是一心一意跟着我儿子,当是本教之福;若是仍旧忘不掉权力荣华,虚情假意演一处苦肉计给人看,可真一刻都留不得。”

曾素懿将一片片的纱布从她身上卸下,纵然她行医多年,也是看得触目惊心,尚方含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似是被人活剥了一般,怒道:“朝廷的爪牙下手真是灭绝人性!好好地身子折腾成这副模样!你图个什么!”尚方含丹黯然叹气,说道:“我得回家,看看爹爹哥哥,心里安生了,才能跟着……才能放心的离开长安。”曾素懿凝眉道:“你还敢回去!你再被人捉住了,可是连命都没了。”尚方含丹定定道:“人人都有家,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曾素懿登时涩口无言,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继续拆去。

尚方含丹看着自己身上肉骨脱皮,叹道:“我这身上,会留下疤痕吗?”曾素懿凝眉道:“妖女,保住命就不错了,你脸上不会有,可身上难说了。”尚方含丹点点头,低声道:“我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身子还是冰清玉洁的就好。”曾素懿微微一怔,暗自叹气,心道:“又是个痴情的女娃娃,怎的天下间的女子,走的路都是相似的。”

曾素懿心里软了不少,给她敷药的时候轻轻柔柔,唯恐弄疼了她,一边问道:“小妖女,你身上的蚩毒是怎么来的。”尚方含丹微微一怔,旋即叹道:“小时候和我爹遭人逃难,躲进了载有进贡皇帝的天外奇石的车子里,我和我爹都染了火毒,一直寻不到根治的法子。”曾素懿低声道:“你这病…………恕我直言,无药可医,有人耗了十年苦修的内功,替你把渗入五脏的火毒硬逼了出来。若是再这么折腾自己,你怕是连二十年的寿命都不到了。”

尚方含丹微笑道:“若是不能陪在喜欢的人身边,我宁可一天都不活着。”曾素懿微微一凛,手中涂药的玉指猛地一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思索许久,从药箱中拿出一瓶金丹,取出一颗冷道:“吃下去。”尚方含丹点点头,把金丹含在口中,吞了下去。曾素懿凝眉道:“你就不怕我给你是毒药?”尚方含丹被小妹扶着小口喝水,靠在床头笑道:“如果你要杀我,还需要费一颗炼制的毒丹吗?”曾素懿冷笑道:“若这是能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会令人移魂摄魄的尸虫丹呢?”尚方含丹笑道:“如果曾医仙真是这么阴毒手辣之人,怕是李北殷不会愿意做你儿子。”曾素懿又笑道:“若这是令女子一生不孕毒丹呢?”尚方含丹凛凛一惊,凝眉道:“曾医仙不会这么对我吧?”

曾素懿坐在她身边,歪了歪脑袋,娇笑道:“你胸怀宽广,有出将入相之才,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论大智慧大手段,我斗不过你,但我可是小聪明不断,喜欢戏弄人,你防得住吗?”尚方含丹凛凛一惊,思索许久,忽的笑道:“曾医仙救了我的命,我这身子,便由着任你摆布吧。”曾素懿怒道:“你……你真的是个死性不改的丫头!要你离开李北殷有那么难吗?!”

令狐小妹在一旁听到惕然而惊,忙道:“婶婶!你给她吃了什么!你……你这么做,教主会恨你的。”曾素懿唉了一声,举手止言,凝眉道:“丫头,我给你吃的药不是别的,就是当初你对付的十二大派时用的天地交泰奇门毒,你这算不算自作自受?”尚方含丹看向窗外,柔然笑道:“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结恶果,天理循环,早晚有报应,晚来不如早来。我只求还能留下一条命,去见见李教主。”曾素懿哼了一声,抓起药箱往外走去,喝道:“令狐丫头!替她包扎!”

令狐小妹哦了一声,从一侧取出白绢来,将尚方含丹身上无处不在的伤口绑的严严实实,忽的见她从曾素懿留下的药瓶中,又吞了一颗金丹下去,惊乱喊道:“姐姐!你吃着毒药作甚!你……”尚方含丹笑道:“小妹放心,这绝不会是害人的奇门毒,且不论我对这种毒药再熟悉不过,光是曾医仙的人格,我就敢保证这是滋补丹药……”令狐小妹把她身上包裹好了,坐在她身边叹道:“你和婶婶说话,也是高来高去的,我一时间也听不明白。”

尚方含丹淡淡一笑,忽的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柔声道:“小妹,你好人做到底,帮姐姐打盆洗澡水来好不好,我身上都快发霉了。”令狐小妹忙道:“姐姐,你伤口未愈,若是再沾水,小心留下疤痕哦。”尚方含丹便再不敢提这茬,嘟嘴道:“我们一屋子三个,怕都是小妖女呢。”旋即她叹道:“也不知道李教主现在如何了,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在吃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