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高睨大谈诉情思 下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1      字数:3107

第53回高睨大谈诉情思下

李北殷惊道:“你见过那大恶人!他没认出你来吗?”

尚方含丹冷笑道:“何止是见过,如今上朝天天见面,都是心照不宣罢了。那时皇上有些想念我和我爹,便宣我首度进宫,在花园牡丹丛中作诗。谁知道赵归真忽然面圣,他见我一个幼童写字作诗,却并不认得我,留下一句‘笔若太白,口含金丹’,便离去了。皇帝似是对长生之梦想疯了,见我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就取其中含丹两字。我虽然极度厌恶这仇人,但皇帝赐给姓名,哪能抗旨,这名字就这般留下来了。”

李北殷难以置信的摇头笑道:“幼年便入皇宫作诗,得皇帝与国师亲赐名字,如果不是我与你相识有了几日,这话说来谁敢相信。”随后他又叹道:“难怪那日你会说,尚方剑没了你什么都不是,原来这把剑对于你而言,意义这么大。”尚方含丹轻笑道:“还好有你这个有点良心的小淫贼,把剑送了回来。”

李北殷听着她声叫着自己小淫贼,心里却再难生气起来,叹道:“原来你童年的遭遇,比我要惨十倍不止。我真的很佩服你,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还能有这么健康的心态。”尚方含丹望着远处一轮升起的骄阳,自信笑道:“我始终坚信,所有的苦难总归有结束的一天。我尚方含丹还没这么轻易被宿命扼住咽喉,只要我愿意,没什么事情难得到我。”说罢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指,直指远处光芒璀璨的初日,淡淡笑道:“这太阳也比不过我光芒万丈。即使我的病永远都不好,可人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发光发热,努力的求生。小淫贼,你说呢?”

她轻笑回头,却是微微一怔,李北殷正一阵痴痴的看着自己。她方才炽热如阳的笑意,在李北殷眼里,似乎真比那太阳还要温暖人心,那笑容就像日光一样照射在他心间,似乎能融化一切的苦难,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她看着骄阳,他看着比骄阳更璀璨的女子。

尚方含丹俏脸一红,微微抿嘴,一字一句的嗔道:“小淫贼!还敢偷看我。”她娇若红花的笑容在日出霞光的照射下,却是人间最美的画卷。最美的不是容颜,而是一颗比太阳还炽热的丹心。

李北殷嘿嘿一笑,回过神来,忍不住心里赞叹道:“这世上却是没有比她和澹台更美的女子了,能与她们一同纵马而行,周游四海列国,才是人生之快。”随即他微微一怔,心道:“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澹台是峨眉弟子,早晚要接过掌门衣钵;尚方是朝中权臣,与天方麒麟教是生死仇敌。我只不过是一个魔教反贼,与这二人都是有缘无分。”

他心中没由来的怅然无比,旋即唉声叹气,苦笑着站起身来,牵着马向远端走去。尚方含丹起身赶来,嗔道:“我们等了一晚上,才等到日出,你看都不看一眼就走啊。”李北殷摇头道:“已经看过了。”旋即他心里一惊,心道:“十年前我就曾答应过澹台,要陪她在峨眉看金顶霞光,这个愿望始终无法为她圆,怎么还能陪着别的女子看日出。”他越想越愧疚,脸上一红,牵马而行的步子又快了许多。

尚方含丹听他说已经看过日出,心里一暖,娇俏的白了他背影一眼,嗔道:“真是淫贼!”

两人在晨光衬托下穿过树林,滚滚金光在林间被树木挡住,碎光粼粼,照耀四域。清晨林间清气袭人,晨钟响声从远端白马寺中传来,令人醍醐灌顶,神清气爽。尚方含丹见李北殷走的终是缓了些,笑道:“其实你这个人有时候也不是太笨,也并不是很闷,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故事,也没提哪哒精髓露的事,倒是也没扫兴。”李北殷僵直身子,一拍脑门,哀叹道:“我听你讲事情太入神,却是忘了正事。”

尚方含丹轻轻一笑,负手而行,娇笑道:“只要李大教主安安心心不再与我为敌,待去过北海之后我一定把哪哒精髓露的下落告诉你。”李北殷叹道:“其实我哪里想与你为敌,只是大家各为其主。你为皇帝分忧解难,我也要为麒麟教和辖下教众讨回公道。”

尚方含丹微微颦蹙,低头不语。李北殷见她神色低落,忙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事,扫了兴。”他话语虽柔,但涉及正事的时候往往很有底气,从不含糊。尚方含丹叹道:“没事,即使你不提,这事也一直是我们两人之间难以避免的鸿沟,早晚都要面对。”

李北殷淡淡道:“如果当年武宗没有为了那块所谓的‘天方神石’,与妖道赵归真同流合污,麒麟教也不会因此不堪受辱,奋起反抗,在各地相应义军。”尚方含丹摇头道:“李教主,即使没有那块天方神石,朝廷与天方教之间的斗争,也迟早会到来。天方教本就不是中土本土的宗教,它的教义始终与中土格格不入,不管你们历代教主再怎么费尽心机的修改,都没法掩盖。有些东西是根源上出了分歧,没办法避免。”李北殷微微凝眉,摇头道:“我不认为有甚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沉疴下猛药,壮士愤断腕,为什么不能给天方教一个机会。”

尚方含丹英眉一立,嗔道:“李教主,你不要质问我。你要知道现在要你命的人不是我,是我爹,是当今圣上。”李北殷叹气道:“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身为一国之君,往往不能勤政、纳谏、节欲,而是寻什么虚无缥缈的长生。”

尚方含丹嗔道:“李教主,你为何总是把人看得那么单纯那么简单?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从古至今根本就没有几个彻底昏庸的皇帝,大多数的皇帝往往都是胸怀大志,想名留青史。但是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权臣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会揽走很大的权力,欺上瞒下;宦官为了保持傀儡政权会逼迫皇帝纸醉金迷,处处给他营造安乐乡。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皇帝变得昏庸不堪,无法勤政,从而大权旁落,权臣和宦官的地位才可以保全。皇帝往往为了在权力斗争中保命,也不得不照做,你明不明白。当今圣上已经非常不易了,他是个勤政之人,但不是圣人,人都有**都有缺点,为什么你不能理解,不能归顺朝廷。”

李北殷点点头,松开缰绳,负手而立,坚定道:“你说的一切我明白,我也理解,可难道为了皇帝的一己私欲,就要千千万万的麒麟教徒为他牺牲?我不是决断明快,手段凌厉的人,我做不到为了顾全大局牺牲别人。我只知道每一个宗教每一个人需要得到尊重和公平。我李北殷常常会感情用事这不假,但在大义面前也绝不含糊。皇帝一天不收回成命,为麒麟教平凡,我一定会带领麒麟教继续反抗。你要我归顺朝廷,不要说我不答应,我麒麟教的兄弟也不会答应。”

尚方含丹急的秀目含泪,一身黄裙在风中清美飘袂,气的直跺脚,嗔道:“李教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如果被被人听到,已经足够你死一百次。你这是公然谋反!”

李北殷冷眉一皱,心中薄怒,白金长袍在林间冷风中猎猎作响,负手朗声道:“我本来就是谋反!你现在才知道吗?!”

林间一阵白马嘶鸣,一切都归于沉寂,尚方含丹望着他冷峻的面容,忽然觉着如此遥远,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心弦随着他冰冷威严的话语崩断了。

她极委屈的弯起嘴角,清泪滚滚流下,哭腔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作对,为什么你一定要这般待我,为什么你偏偏是麒麟教教主。我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幻想些什么,我爹和皇上都要我杀你,可是我做不到!”

李北殷看着她忽然娇柔无力,眼神中只有无奈和痛苦,心中微微恻隐,但依然坚定着不走过去,负手而立,紧闭双目。

尚方含丹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哭的泪花带雨,嗔道:“李北殷,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人敢这么教训过我。我流落街头,险些被乞丐奸污的时候,也没像今天这么难过。我就是等你自己说出来,才知道我们相交确实是千难万难。我明明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根本连朋友都做不成,还是一心想着你能归顺朝廷,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她愤恨无边的瞪了李北殷一眼,牵着白马快步走向丛中,哭泣之声在林间四处回荡,令人肝肠寸断。李北殷牵着黑马,悠悠转身,背道而行,忧思苦叹。

忽然,林间传来尚方含丹痛苦的叫声,似乎是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洒在树叶上。李北殷身子赫然僵硬在原地,紧皱愁眉,忙回头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