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回榭海乘舟渡重洋上
尚方含丹登时怫然不悦,盱衡厉色,架起一杆尚方剑直发冲冠,冲上前去,李北殷手中化清绵掌扫来一拂,将其一把背过身去,掳在身前,按在坐上。
其他三女见尚方含丹被点了哑穴,却是如逢特赦,各自松了口气,澹台仪淡淡抬眉,眼神轻扫,见李北殷双手压在尚方含丹肩上,背过身去,默不作声。尚方含丹被李北殷点住了哑穴,强冲发声,气血不畅,脸上娇红一片,秀目睚眦,双肩被不轻不重的压着,无力挣扎。忽的一阵委屈,蕴起眼泪,回头望去。李北殷知她性子骄纵,向来少有这般娇柔示软,面容柔然,低声道:“乖,少说两句,好不好?”
尚方含丹口内咬着唇肉,点了点头,眼中凄蒙一片,李北殷性子尚软,便瞧着不忍,解了她穴位,将她扶坐在一侧。尚方含丹却是如澹台仪一般模样,怀抱尚方剑,侧向一边,再不看他一眼。段明心幽幽从静修中醒来,瞧着车内忽的一片静寂,一阵诧异,瞧着尚方含丹眼眶湿红,四女悄然无声,便是心知如何,冷笑一声,冷不丁踹了李北殷一脚,示意他去哄哄。李北殷点点头,悄悄躲到尚方含丹座下一处暗角处,低语笑道:“活神仙。”
尚方含丹将剑抱紧,知他在暗角哄她,怕惹人瞧见,弯曲嘴角,淡淡低头,低语委屈道:“北殷哥,别凶我,我不说就是了。”李北殷嘿嘿一笑,忽的笑容凝结,心头一木,抬头看去,低声禅道:“你叫我什么?”尚方含丹仍旧耷拉着嘴角,柔声低语:“难道还叫李教主吗?你喜欢我叫你教主,我便改口。”李北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心头大暖,尚方含丹伸出手去,引着他手去拂她脸上的泪花,李北殷低声道:“你乖乖的多好。”尚方含丹脸上邪邪一笑,看得李北殷心底一凉,心道不妙,她忽的将手掌紧扣脸上,大喊道:“小淫贼!你病发了不是!这么多人你敢这么折辱我!”
周遭几人被这惊叫吃了一惊,纷纷望去,李北殷佝偻着身子,极为揶揄,趴倒在尚方含丹身下,伸出手摸她的脸,哪知那是尚方含丹紧缚其手,动弹不得,均以为是她极力挣扎,齐声骂了一句淫贼。
澹台仪旋即闭目叹息,一声不吭,悄怆幽邃,令狐小妹自是知道如何,却也不再言语。李北殷自知上当,一把将手挣脱,气道:“你…………唉!”说罢自顾自坐在一侧,心道是越貌美的女子越会骗人,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段明心冷然不语,抚须偷笑。
凉弦月使均是充耳不闻,忽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万里黄沙,悄然无声,唯有亘古烈风吹拂,宛如纳依(一种以竹管苇管制成的乐器)吹奏,诉抵思愁。忽的万般不忍,这片曾令她一度想逃离的地方,待有飘离之日,却是如此难舍。
终是过了整整半日,待到黄昏傍晚,漫天金沙的边境便是汪洋海湾,黄土蓝海交织成一幅两极至美。空中晚霞灿若红花,似是咫尺天涯,风吹处飘絮如落英,供谁细数,异域美景若是昙花,众人一齐登船之时,挥袖拂别。
李北殷坐在船头气的闷声不吭,心道:“李北殷,这怪的了谁呢?还不是你自己心肠太软,贪恋美色心生怜惜,一再被人捉弄,你早晚有一天死在这个女子手里。”心烦意乱,便开始摆弄着船舵,一手架起擒龙功,将海底铁锚拔起,又一把扔到海底。一侧船家看得目瞪口呆,均知这铁锚有千斤重,其人却反反复复拔起扔下,如同儿戏,均是叹为观止。
李北殷手起锚落,溅起万丈波澜,大船在海岸摇来晃去,将船上之人几欲掀翻下海。一侧的大食船家忙喊道:“小英雄!再搬弄两下,咱们可都掉到海里去了!”李北殷幡然醒悟,哦了一声,把铁锚扔到海里,不敢再弄。他人坐在船头一动不动,一身长衣,满头黑发,被海水浇得湿透,盯着远处海空烈霞发呆。尚方含丹本是轻笑连连,跟着众人走进船舱,忽的瞧见他神色黯然,觉着自己似是玩的过火,便走出船舱,蹲在他身侧,抱膝问道:“生气了。”李北殷摇摇头,仍是盯着海空,叹道:“没有,只是在想咱们回到中土,便不知又要面对什么风浪,要不留在大食国算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得。”说着运功将衣着烘干,显然是不想理她。
尚方含丹暗里偷笑,知他耍起了孩子脾气,便凑近了许多,轻抚他湿发,在耳边酥声道:“北殷哥,别生我气,我怕得很。”李北殷见所有人均已入船舱,忽的咧嘴冷笑,手中擒龙手一吸,便将她吸到怀里,封住全身穴位,往她脸上用力一咬,咬出几道牙印,仰天大笑,说道:“嘿嘿,嘻嘻…………”
尚方含丹见着又被李北殷封住了穴位,左脸上被他牙印咬的剧痛,凝眉骂道:“李北殷!我好心好意关系你,你恩将仇报!”李北殷冷笑一声,说道:“也让你尝尝恩将仇报的滋味。”说着往她右脸上也咬了一口,又是齐齐一排牙印散不下去,极其对称,李北殷耸耸肩,说道:“反正已经被逼成淫贼了,我也不怕,你两排牙印可不容易消去,看你怎么见人呢。”尚方含丹忽的怒骂道:“松开我!臭淫贼!你口水都是臭的!让我擦干净!呸……呸呸………”红霞晚照,日女如玉,宛如晓露红花,娇艳欲滴,李北殷瞧着她呸呸娇嗔的模样实在娇媚,鬼使神差的在她娇唇上深吻,唯恐她张口来咬,又立刻离唇,嘿嘿憨笑,一边招手喊道:“船家!起锚!”几个大食船家从海上跑中土多年,齐声应和,一边唱起异域长调,大船缓缓开启,伴着尚方含丹的骂声飘离海湾,扶摇水上,朝着背离夕阳的东方启航。
海上风大,李北殷便将她搂在衣衫里,身子凑热,尚方含丹骂了一阵便不再言语,一头秀发在风中飘扬,半张俏脸掩在他长衣当中,依偎他胸口柔声道:“要不………要不我们便不回中土了,在海上做一对夫妻,你开船来你打鱼,好不好。”李北殷一阵失笑,笑道:“我开船我打鱼,那你做什么。”
尚方含丹娇笑道:“我给你做饭、补衣服、生孩子还不够啊?”李北殷忽的脸上一阵燥热,无数相敬如宾,温柔香艳的场景在脑中闪来荡去,一时间竟走了神。尚方含丹嘻嘻一笑,朝她依偎的心窝轻柔咬去,甜声道:“你今日恼我也好,气我也罢,我就是不想瞧着你和别的女子亲热说话。”李北殷奇道:“你便是因此才……”尚方含丹柔声道:“还不快松我穴位。”李北殷哦了一声,便飞出两记分金指,将她穴位解开。
两人并肩坐在船头,李北殷望着大船离海日越发遥远,叹道:“想当年我和我爹生活在云州,那里苦寒干燥,但太阳火红,白云稀薄,来来往往到云州的南方人士,无不感叹。我是越发想念那里。”尚方含丹笑道:“或许你不是想念那太阳,而是怀念那段时日。”李北殷点点头,说道:“我当时年幼,哪里懂得什么人心繁复,江湖途恶。那时候生活清苦,却和我爹二人过得逍遥日子,逢年过节,我爹便在市集买些虾来给我吃………”尚方含丹忽的英眉一皱,嗔道:“你还欠我一盆西番闷虾,你不提我差点便忘了。”李北殷笑道:“想吃鱼虾还不简单,我这便下海给你摸些。”尚方含丹惊呼一声,把他拦住,拍了一把他脑袋,嗔道:“笨死你个天方教主,我要的是河虾,又不是海虾。大海茫茫的,你武功再高也没用,淹死了怎么办。”
忽的身后响起一声冷笑,李北殷身子一僵,自是知道她笑声如何轻灵,忙回过身来,澹台仪低着头冷冷道:“李教主,段前辈请你入内,参详回到中土事宜。”说罢便转身离去,眼眸轻轻一扫,凄楚难当。李北殷与尚方含丹坐起身来,尚方含丹冷笑道:“看来有的小玉人算是快崩不住了,我倒要看看她性子要软到什么时候。”
李北殷回头凝眉道:“澹台她性子柔,我可不准你欺负她。”尚方含丹一阵沉吟,抬头正色道:“澹台仪的武功资质怕是天纵之才,当日你被六大神王围攻,她瞧着你几乎丧命,才肯亮出真本事,一剑六军辟易。她又那般得峨眉派掌门掌教器重,却一再守弱,你不瞧着奇怪么?”李北殷问道:“你想说什么。”尚方含丹凝眉道:“你要小心一点,我总觉着她身上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峨眉派的至宝黄龙神刀还在船上。”李北殷听着奇怪,说道:“澹台她性子小时便是如此,向来柔和,不与人争,她这般善良逍遥,哪里会对黄龙神刀有甚么企图,你不要乱猜了。”尚方含丹冷笑一声,将两颊黑发拨在耳后,说道:“是啊是啊,你们都当我是十恶不赦的妖女,澹台便是善良纯洁的菩萨。你要记着,我的霸道人人都看得见,澹台仪的心思功夫却是让人瞧不见。”李北殷听得更奇,凝眉道:“什么意思,澹台哪里有什么心思。”尚方含丹冷哼一声,说道:“方才我们还相谈甚欢,只要澹台仪轻轻咳嗽几声,你便登时变了个人。她稍稍不悦,你便心疼的要死,这难道不是吗?”说罢她将怀里一捧轻纱遮在脸上,心头薄怒,嗔道:“小淫贼,你害得我都没法见人了!”说罢她脚步轻快地入内,不再理他。李北殷站在甲板上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围在船舱桌前,均是听着李北殷与段明心开口商议。听到段明心说船只会穿越南海,抵达岭南两广一带,李北殷问道:“师傅,我听说那里可是幽丰宫所在之地,咱们在峨眉与幽丰宫结了怨,这般上路可有不妥。”段明心思索一阵说道:“幽丰宫却是在岭南不假,但想必秦摩轮老儿的手还没探的太远,没什么。”令狐小妹没听过那日段明心将幽丰宫的事,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便拉着他手臂,要他讲讲。
段明心点点头笑道:“好好好,我讲讲就是。幽丰宫本是位居南海上的一座小岛,近数十年前出了净天尊贺摩天、造书天秦摩轮兄弟二人,这兄弟二人武功堪称造化,一个是凛然王者,一个是霸主料子,本都不是幽丰宫之主,后来南少林覆灭之后,这兄弟二人便肩负起幽丰宫重担。贺摩天这个人非但武功惊才绝艳,且极具领导才能,早年行霸主之道,杀得江湖腥风血雨,所到之处各门各派无不臣服,净天尊三个字极具就是魔神化身,杀戮的象征,后来这个人却似是换了心肝,变得宽厚仁慈许多,直至后来他在江湖上失踪,至今长达二十年之久。”尚方含丹坐在一侧听着,脑中又是灵光一闪,不断地将碎片整理融合,大胆猜测,然后一一否决,摇头不止。其余人在封闭温暖的船舱里凝神静听,不曾打断。
段明心接着道:“而秦摩轮这个人,却是截然相反。我说过,他是个霸主料子,将王霸之道运用到各处,推崇至极。其人阴险毒辣,却不自大,幽丰宫的辉煌也是在他手上一步步堆积起来,直到今日。秦摩轮确是个天纵之才,他武功造诣不亚于同为至尊的贺摩天,当年沈真人闭关,慧玄方丈不再见客,宿和真人不再出世,老夫隐居山林,段明发患疾而终,世上再无人是其对手,他便被誉为是当世武功第一人。他武功极高,且极具眼光,手下众多却都是万里挑一的良才美玉,不吝将幽丰宫各类绝学分布其人。幽丰宫四大天王、菩提,均有每十年出世‘赏善罚恶’的习惯,在江湖武林谁听闻幽丰宫、贺摩天的名号,都是谈虎色变。”
李北殷问道:“师傅,你曾经谈及贺摩天的【目空四海**功】,和秦摩轮的【八荒独尊盘龙功】,这两门武学是如何而来?威力比之七绝神书又如何?”
段明心谈起武学和武林往事,便是滔滔不绝,抚须道:“这两本武学的威力,不同凡响,皆是极其厉害。比之七绝神书亦不遑多让。人体内有‘三焦’说法,分为‘上中下’,这三焦经便是武者吐纳真气,收放内力之关键,但因为三焦经在人体经脉里排得靠后,甚至在任督二脉之后,人真气一旦消散消耗,必要通过食用五谷、吐纳精气重新积蓄。目空四海**功的奇妙之处便是能将人食所五谷跳过肠胃吸收,跳过肺、肾二脉直接导入丹田,吐纳的气息,跳过肺脉转化,也直接导入十二经络之内,这武功功体转换之快世所罕见。**功功体走阴阳并济的路子,出手兼具双力,狂烈至极,而丝毫真气不曾消耗,几乎是内功至极。”
李北殷一阵惊叹,问道:“这武功厉害如斯,运转武功却丝毫不耗真气,那不是可以将对手活活耗死?如此厉害的神功,那为何也没能派到七绝神书当中呢。”
段明心抚须叹道:“这本武功虽是威力奇大无比,但凡事都有利弊,威力越大,对修炼者御气功夫要求越高,一旦阴阳气息失衡,便万劫不复。人体如同阴阳两极,气为阳,血为阴,也是这目空四海**功吸纳的气阳太重,多于能相制衡的血阴,如果没有对应的炼气神功来化去多余阳气,则会阳盛阴虚,全身血液枯干而死。还有一点,这门武功对修炼者要求甚高,必须是天生命盘阴阳守恒,水火共济之人才能修炼。而且这门武功极为霸道,修炼之前起码要将三本高等内功修炼筑基,有深厚圆淳的大小周天运转作为基础,才能运转的来。这对于寻常人来说,是从出生就注定学不到的武学,就算学到了,也是无法控制,最后爆体而亡。如此武学,具备资格者自然是为价可倾城的珍宝,但普通人拿着毫无用处,如同废纸,它如何排进七绝神书?”
李北殷点点头,又问道:“那【八荒独尊盘龙功】呢?这武学如何?”
段明心叹道:“八荒独尊盘龙功,实则分为‘八荒独尊功’和‘盘龙功’两部分。八荒独尊内功与目空四海**功截然相反,目空四海**功研创的人体本身出发,使得内力源源不绝;而八荒独尊功则是依靠吸取旁人内力转化化为己用,人手太阴肺经暨任脉,这个穴位和十指其他穴位,是这门武学之重心发出所在。从掌心至手肘、心海、丹田、双膝、足底连成一线,储蓄吸取其他武者真气,入穴则炼化为己用,灌入十二经络之中。修习此功者一旦得手,便会被其黏住掌力,无法脱身。无论对方内力多强,膂力多惊人,全部消散如烟,直至被吸干内力才能停止。吸入真气被体内几大穴位转化为‘独尊真气’,也可保证人体真气云集不散。”
众人齐齐一阵吸气,澹台仪柔声道:“如此说来,哪怕是只有本派的太羲神功运转不跌,保证全身真气源源不断,才能与之抗衡了?”段明心赞许点头,笑道:“不错,这武功霸绝无伦,实在惊艳,但太羲神功却似是这武功克星,虽然未曾见过身负这两种武学的人交手,但想想就觉着兴奋至极呐!”说罢他把目光看向李北殷,一阵冷笑,李北殷背脊生寒,摇头苦叹道:“我怕是总有一天,会被师傅变成药人,四处跟人打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