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回生帐子货话离愁下
李北殷点点头,叹道:“毓英看着顽皮,早年失去爹爹,她心里一定难过的很。”段明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阵沉默,继续说道:“至于还有一本‘中京神功’,也是出自北云州这块武学之地。传闻是一位慕容氏的剑客所书,但已经失传百年,连云州霸主上官家都对这本神功没丝毫线索可寻。倒是这本神功的副本残篇落入了蒙古人手里,多年前蒙古人入侵中土,便是仗着这本神功纵横无敌,许多中土武学名家保家卫国,奔赴前线,却多半折在蒙古人手里。想来这本神功只有蒙古人才有,中土是寻也寻不到了。”
李北殷又问道:“师傅,你刚才说的化清神功也是博大精深,百武真经也是融百家之所长,为何这两本神功未能排进九绝神书之中啊。还有天山派的晦明神功,不也是厉害的很呐?”段明心点点头,负刀而立,单手抚须,说道:“昆仑凌飞派向来隐秘,武功不显露于世人,且已经已经消散多年,其事不可追。化清神功到现在为止只有老夫一人持有外功,内功却早已失传,难以排进九绝;老夫所创的百武真经,实则是一本百科全书,尚未写全,并不圆润,不敢教人造次,名声自然也打的不响。至于天山派的晦明神功,这门神功兼具阴阳双力,当是厉害无比,但这门神功有一处致命的命门,每二十年要‘蜕变’一次,但三年内武功尽失,需要重新修炼。一旦功成后直跨三阶,到达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可一旦失败,将会彻底散了丹田气海,沦为废人,非常偏激。文卿真人功参造化,已经接连蜕变数次;何天卿那个孩子虽然走火,但苦修间已然完成两次蜕变;何天姿的根骨非常好,十年内也将迎来第二次蜕变;那个性子暴烈的小少年,资质是三人中最好的一个,十七八的年纪就已经蜕变一次,将来必成大器。”
李北殷心道:“原来师傅当日那般激杨师弟,是因为他的确是可造之材,鼓励他向武道极境进发。说何师姐十年必成大器,指的是她武功即将第二次登上台阶。师傅慧眼如炬,仅仅一眼便将所有人的武功路数都看了遍,当真是学究天人。”
段明心站起身来,将身后黄龙神刀举起,重若百斤的暗金神刀,在他手中如同拿筷一般轻松,在空中抖出数道刀芒,抚刀说道:“若论神兵,世上从无武器比得上黄龙神刀、北震神剑,必然排在第一;天山派六剑各有千秋,但最锋锐的当属一对无双阴阳剑,双剑合璧,威力倍增,与刀剑不相上下;消失的明玉派,有通体由海外白玉打制的名剑玉神,和锋锐无比的名剑龙由,亦是世间君子双剑;昆仑派有日月双轮,以天地绝速著称,已是绝顶神兵;皇宫里有神网天罗,一顶‘血煞天顶’,一把脊刺银刃,一把神恃剑,堪称皇宫四宝,但老夫寻血煞、银刃、神恃多年,都未曾寻到得见神威;我们天方教有三大神兵,海中之皇、黑金盘龙杖、神哭铁骨令,不逊色于世间任何一把神兵;天下的暗器之王,当属川蜀蜀中派的一把‘凤凰簪’,有辕门射戟之威。”三人默不作声的听着段明心讲述这些江湖旧事,只觉得极为新奇兴奋,段明心却摸着长刀一阵幽叹,感慨道:“实则世间并无最锋利的兵刃,再好的兵刃与一把‘大六壬金装锏’相击,不过是以卵击石。传说这把大金装锏上刻有金口诀,其上二十四道奇金旋转金简可测定天下神兵之缺陷所在,攻之必破。”
李北殷问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兵器?我听端木先生说过,这把金装锏也失传许久,在长安一带出没过,但后来又无故消失了。”段明心笑道:“这金装锏说是兵器,其实不如说是器械。这金装锏是高宗时期所制,去世之前交由一位当世朝臣,要他持锏摄政,上奏圣君,下斩佞臣,同时管束江湖武林。据说这把金装锏通体混金,大道极简,是天下神兵克星。老夫一生痴武成性,心知肚明,对高手、武功、神兵都如数家珍。如今这把黄龙神刀已经落在老夫手中,得见神威,待参详其中秘密之后,便把神刀归还峨眉。只是这把金装锏,怕是今生无缘得见了。”尚方含丹听闻段明心已然决心将黄龙神刀交还给峨眉,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凝眉不语。
旋即段明心将神刀倒插在沙滩上,对着身后二女笑道:“两个丫头,你们二人性子都不错,虽然各自极端有异,但都讨人喜欢。老夫说道做到,今日便教你们一两手。”
澹台仪与尚方含丹均是眉开眼笑,齐声道:“多谢前辈!”
段明心侧看向澹台仪,抚须笑道:“澹台丫头,你的资质,是老夫一生见过的女子中,最好的一个。你又是峨眉传人,有太羲神功筑基,可以说是天纵之才。方文璇那丫头倒是极有眼光,寻得到你这等良才美玉。”澹台仪低眉一笑,当真是有若水仙凝玉,娇俏到了极致,柔声道:“老前辈谬誉了,我是个最愚笨最不堪造就的蠢女人,哪里比得上别的姑娘聪明。”
段明心淡淡一笑,说道:“好一个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丫头,不出十年你将来必成大器。你根骨不错,但太羲神功至阳至烈,你内息微微有恙,需要一门柔和内功调理,老夫今日传你一套天门绝学圣心经。”李北殷与澹台仪登时一声惊呼,李北殷惊道:“天门圣心经?这门的武功心法不是早就消失多年了吗?连天门时任掌门独孤天都寻不到了。”
段明心抚须一笑,倍感得意,笑声道:“我冀北石家号称天下武功典藏库,不是白叫的。其实天门五六十年前崩溃之时,这本神功便落在了我们冀北石家的手上。独孤天这人性子刚直,向来不与石家来往,见了老夫也是喊打喊杀,老夫便没有把这门神功心诀告知他。”
旋即段明心将天门圣心经的口诀一字不落的告知澹台仪,更让她当场盘膝运功,飞出三指以雄浑内力将其八脉彻底打通,连成一体,磅礴内劲非常人所能忍受,澹台仪双手中凝练起滚滚柔和的白金神光,脸上却因八脉齐开而痛苦扭曲,噗的一口血剑涂在地上,一片紫黑。李北殷微微凝眉,在一侧时时。
段明心笑道:“小子,不必担心你的美娇娘。老夫近日见过不少资质奇佳之人,唯有这个小丫头的资质,只能用天纵之才才形容。方文璇那丫头太过心急,八脉未帮她打通就让她强炼太羲神功,早晚有一天和她师傅一样走火偏激。那时吐的可就不是一口血这么简单了。”
段明心见澹台仪脸色慢慢变得正常,体内太羲真气与圣心真气快速交融,滚滚光华在如玉的容颜上流过,整个人如同一尊圣光玉像一般,肤若凝脂,显然是修炼内功有成之人才有的特质。段明心拍了拍李北殷的肩膀,笑道:“小子,你可要抓点紧不可偷懒,这丫头的资质比你要高些,你若是不勤练,早晚会便被她追上。到时候相公给媳妇打下手,可就说不过去了。”李北殷脸上一红,低声道:“师傅啊,可别再说这等话了,澹台姑娘是半个出家人……”旋即他看着澹台仪玉像庄严,问道:“师傅,你说了这么久,澹台姑娘的资质到底有多好。”
段明心一阵沉默,随后对他低声耳语道:“这姑娘的资质,堪比铸就黄龙神刀的精金奇铁一般稀有。怕是将来有她祖师之才。”李北殷登时扭头看去,惊声道:“师傅,不是说笑的罢。”段明心抚须而叹,盯着澹台仪一阵眯眼思索,说道:“昆仑古书《道演卦六十四相》有云:女英,女阴表象,英华其中,出阳入阴,始成大业,为女子兴盛之象。这姑娘的体质和命数,估计是恰恰落在这‘女英’卦上,这等资质比之她师傅六灭师太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来老夫以为,方文璇、苏素玉和已经死去的官扶瓴,她们三人的资质已经是空前绝后了,知道那日在船上碰见澹台丫头……”
正当李北殷看着澹台仪一阵惊叹失神时,段明心已经侧向另外一边,凝眉道:“大官丫头,胳膊伸出来。”尚方含丹点点头,挽起红袖,漏出一条仿若凝脂般的玉臂,递到段明心指前,段明心仔细捻指把脉,随后笑道:“天山派的晦明神功,蓬莱仙都派的先天功,你也学了不少极佳的内功啊。”尚方含丹猛地一抬头,低声道:“短短片刻,前辈就能揣摩出来?不会是瞎猜的吧……”
段明心半嗔半笑道:“你这个丫头啊,牙尖嘴利的。你服下一枚幼龙龙元真丹,已经是所能承受的极限了。神龙当真全身上下都是宝啊,一枚未成形的龙元真丹,足以将你体内积蓄十余年的火蚩之毒化去八成,死不了了!”尚方含丹登时瞠目愕然,欣喜过头,捂唇惊叫了一声,喜道:“前辈,你说真的假的?!”段明心凝眉嗔道:“嘿!你这个丫头!真是……老夫什么时候打过诳语。”旋即他正色道:“你所学的晦明神功虽然能压制体内蚩毒,但这门神功太过凶险,你体质薄弱,不太适合;蓬莱派的先天功适合男子修炼,过分罡烈,你学着有利无弊,化去罢!”
说罢,段明心不由分说一掌将她按在地上盘膝,将一捧极强化极真气灌入她背心之中,滚滚化极神雷遍布她全身,登时逼得她口吐三股黑血出来,苦不堪言,李北殷定睛看去,那三股黑血均是火蚩毒血,登时一喜,只她体内毒素排干殆尽,如同换骨。
尚方含丹体内两股真气本就不甚深厚,全是学来用以压制毒性,段明心掌心间化极神雷足有十成火候,顷刻将她体内两股真气化去。旋即对着尚方含丹说道:“我传你一套云笈洗髓神功,是抟华派落在我石家手上的残篇神功。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脉,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发,九年易形。你修十年,体内蚩毒或可就此痊愈,即使不能痊愈,也再难伤你性命。”
团团水波真气自她体内散发而出,段明心将明月真气灌入她体内,助她重新筑基,炼化体内一颗龙丹。短短片刻其头顶已是轻烟直冒,淡淡光华从她体内升起,她手臂上一根原本走异的经脉已然变得正常,体内火蚩之毒被快速排出体外。待其睁眼时,段明心、李北殷、澹台仪三人正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却见一双美目散发出阵阵如玉光华,灿若骄阳。
李北殷从腰间拿出第二枚龙丹,笑道:“还有一颗,吃了吧,也许的你的病能好。”段明心一把将他拦住,喝道:“你这臭小子,想害死她是不是。她那点根基哪里承受住两枚龙丹之力,再吃一颗非经脉走散,爆体而亡不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李北殷啊了一声,想了想将一枚流光璀璨的龙丹放到她掌心间,笑道:“等你根基铸好了,便把这龙丹服下,就再不用受蚩毒困扰了不是?”尚方含丹点点头,将龙丹紧握在手,脸色娇红的看着李北殷,柔声道:“行侠仗义的小淫贼?”
段明心仔仔细细的将云笈洗髓神功口诀一点点讲给尚方含丹解释,澹台仪淡淡看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的龙丹,淡淡一叹,不动声色的走向一边,望海不语。李北殷瞧着她身影有些颤抖,略显忧伤,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了?心情似乎不大好。”澹台仪微微一怔,纤长的睫毛轻颤,摇头柔笑道:“哪有。段前辈帮我打通经脉,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快。”李北殷拍了拍脑门,说道:“你看看,我有东西要给你,差点都忘了。”澹台仪微微低头,手里揉搓着白袍衣角,嘟嘴柔声道:“你只记得给尚方姑娘治病,哪里还记得我。你们二人那么要好,我越发觉着自己多余。”
李北殷从腰间拿出一枚紫金龙鳞,足有树叶般大小,仍散发着璀璨紫光,放在她手中,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一直都没机会送你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片龙鳞是我那日从龙眼处剥来的。”澹台仪捧着那枚紫金龙鳞,一双清媚双眸中满是新奇和喜悦,柔声笑道:“好看的很,我喜欢的很。”李北殷笑道:“喜欢就收下。”澹台仪先是点点头,随后又脸色一僵,将龙鳞交回李北殷手中,低声道:“送尚方姑娘吧,在她手里,比在我手里意义要大得多。”
李北殷心中一凉,奇道:“澹台,你……”澹台仪摇摇头,轻抚着胸前长发,望海柔声道:“我们总有一天要离开屠龙湾,我也总有一天要回到峨眉山。你送我的东西越多,我只会睹物思人………”她轻轻回眸,望着李北殷柔声道:“小官人,我清楚得很,我对你已是不是简简单单的友情,我怕终有一天我会为了你背叛很多东西……我不敢想下去,也不能想这些事。”李北殷愣愣僵在原地,双目怆然,不知该看向何处,惨笑着点点头,叹道:“是啊……是啊……你说过,我们之间还有责任二字,总有一天也会………”
澹台仪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芳心欲碎,玉眸含泪,低声道:“我不是不想留在你身边,可有些事情我没法左右。其实尚方姑娘,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我看的出来,她似乎很爱你。可这种感情我给不了,也不能给。如果可以,不要辜负她……”说着她把一枚龙鳞紧紧握回他手里,如太阴仙子般转身离去,不再回头,幽幽的哭声从海风中挟裹而来,留下李北殷一个人在原地迎风负手,双目失神,不住叹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