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飞鸿戏海寻仙处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5894

第61回飞鸿戏海寻仙处上

古明正忙将李北殷身子扶正,见全身滚滚伏龙真气灌入他体内,一时间车内金光明灭,四女齐齐围在古明正身后,面露忧思。三位赶车的家将听到车内一阵喧闹,忙将马头勒住,烈马嘶鸣。尚方含丹回头冲着车外三人喊道:“死不了,继续赶路。”

重雷、古虚、王仙宝三人面面相觑,随后耸耸肩继续驾马前行。足有半晌,李北殷体内血气才被压下。

他醒来后不顾古明正阻拦,拼命往车外爬,喊道:“你们三个进来坐!我去赶车!女人吵架太痛苦了……”古明正嘿嘿一笑,将他身子拉回。李北殷靠在车窗前,摇头苦叹,擦了一把嘴角血渍,叹道:“尚方含丹,你的舌头比龙还吓人。”尚方含丹蹲在他面前,眼里闪出异样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

石毓英见他无恙,站起身来,坐到席上,双手托着脑袋嘟囔道:“什么‘屠龙’,成‘屠贼’了都。”

令狐小妹拿起袖中的丝绢替李北殷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李北殷冲着她笑了笑,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了,方才四女所言都听在他耳里,只觉得现在对四女报以一个诚恳的微笑,都像淫贼一般,心道:“有些事情真是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澹台仪不停的用手帮他梳理胸口,一边关切道:“小官人,你还好吗?”李北殷点点头,说道:“我没事,调理一下就好了。”尚方含丹看着澹台仪与李北殷四目相视,忽然眼神冰冷,冲着外面喊道:“你们仨个进来,我去赶车!”

说罢银袍一闪,转身走出车外。李北殷怔怔看了她一眼,幽幽一叹,旋即将背上的黑玉长盒取下,凝望着不住摇头。重雷、古虚、王仙宝三人被尚方含丹赶回车里,坐到古明正身侧,挠着脑袋问道:“小姐很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古明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三人切勿多言。

澹台仪坐在李北殷身侧,看着他腰间的无双守雌剑,微微一惊,柔声道:“这剑……”李北殷点点头,旋即将楚征南托剑一事告知于众人,令狐小妹等人听着李北殷要讲故事,都围了过来。

待到李北殷讲故事讲完,已是黄昏傍晚,车中的几人昨夜都夙夜未眠,纷纷躺在一侧昏睡过去。石毓英抱着澹台仪和小妹小臂的胳膊,三人随着车马颠簸,摇晃着睡着。古明正、重雷、古虚、王仙宝四人倒在远端打盹,昏昏欲睡。

李北殷被窗内传来的一阵冷风冻醒,将衣衫裹紧了些,心道:“都说越往海边走,气候越温和许多,怎么还越发冷了呢?”看向四周,见众人纷纷昏睡,唯独尚方含丹不见了踪影,这才想起来她还在外面驾车,心道:“这么大的风,气候越发冷人,她身上病那么重,怎么能行。”

他将腰间无双守雌剑卸下,蹑手蹑脚的走出车门去,脚踩神行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落到车前。尚方含丹正一言不发的赶车走,身子一起一伏,似是生着很大的气。李北殷悄悄把身上的太羲真气散出,将衣衫取下披在她肩上。尚方含丹微微一惊,回头看去,脸上泪痕斑斑,都结成了冰。

李北殷坐在她身边,一把将马缰绳拎了过去,说道:“天气很冷了,快进去吧,你病得那么重。”尚方含丹晃着脚丫,英眉皱起,抱胸嗔道:“李大教主不去哄你的澹台姑娘睡觉,还来关心妖女冷暖作甚。”李北殷一边驾车远望,一边凝眉道:“你这嘴巴,有时候像糖一样甜的动人,有时候又像刀子一样扎的人疼,不知该怎么回答你。”

尚方含丹将披在身上的白袍裹紧了些,嗔道:“我心里不舒服。”李北殷一边赶车一边叹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是真不明白。”尚方含丹英眉一皱,看向李北殷侧脸,说道:“也许你不是对每个人都有那种感情,但你对每个人都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李北殷微微一怔,侧脸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尚方含丹嗔道:“你对每个女子都这么好,就是对每个女子都不好,你明不明白。”

李北殷失笑道:“你方才都还在领着一群姑娘说我是淫贼,怎么现在又说我对别人太好,我不太懂。”尚方含丹撇撇嘴,低声道:“本来就是。”她声音说的极低,显然是不想吵醒车里的其他人。冷风一吹,她忍不住身体一阵打抖,一边心道:“你这淫贼,我们中土向来是一夫一妻,你到底要多少个人陪着你才甘心。”

李北殷也不言语,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尚方含丹,又看了看车内沉睡的三女,回头心道:“她们四人都是世间极好极可爱的,谁有幸娶她们做媳妇自然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哪里有这个福分,曾经我只想和我爹娘见一面,便是于愿已足。但人的愿望往往满足不得,现在除了回龙门洞做个小道士,我不敢有别的愿望。”

他旋即又心烦意乱,心道:“澹台早晚要回到峨眉做掌门,看上去已经板上钉钉了;尚方是朝廷命官,生死对头,如果和她走的太近,岂不是愧对列代天方教祖宗;小妹还是个孩子,她没见过多少奇男子,我不想她在我这个不成器的人身上,耗费太多心力和时间;石姑娘和她表哥早有恩情,她心里装着的也一直是她表哥,早晚也会像元秀一样嫁人。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只希望去北海的路能一直走不完。北海一役,无论生死,我都不能常常看到她们了。至于元秀……”

他登时暗叹一声,身上一声闷响,驾车的手法忽然变快了许多,眼神失落,竟然没看路上一大块磐石,径直碾了上去,引得车上一阵翻腾,差点倾倒,李北殷惊呼一声,飞出一道麒麟光爪才将尚方含丹牢牢捉住,不至于掉下车去。车内之人均被这没由来的变故晃醒,纷纷向外看去。

重雷三人纷纷跑了出来,说道:“李教主,不敢劳您大驾驱车,还是小的们来吧。”李北殷一阵脸红,知道众人确是不太放心他驾车之术,于是站起身来,随尚方含丹走入车内。澹台仪看着两人一齐走进来,尚方身上又披着李北殷的衣着,眼神微微失落,侧向一边睡去,秀眉轻锁。尚方含丹脸上一红,把衣服取下扔到李北殷怀里,嗔道:“不穿淫贼的衣服。”

李北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装模作样的闻了闻衣服上的气味,撇嘴道:“噫,臭死了。”尚方含丹登时气的面红耳赤,嗔道:“李北殷!你胡说什么……”李北殷将衣服披在身上,将无双守雌剑抱在胸口,背对她睡去。尚方含丹坐在席上也不敢再打扰旁人昏睡,随后也这般睡去。

第三日清晨时分,众人乘车一齐答道北海附近,奇怪的是四周海域异常安宁,丝毫不似海灾过后破碎流离之状,广阔无垠的海岸之上空无一人。

李北殷手提长剑,背背神弩,如释重负的从车上下来,这几日在车内度过,尚方含丹与石毓英两人免不了唇枪舌战,灌入他耳中嗡嗡作响,如同地震。

他抬眼望去,北海磅礴无边,碧波卷起千层浪,倾涛拍岸,青鸟排空,飞鹤云裳,时而似平湖镜面,波纹不起,时而似虎啸龙吟,水山倾塌,指砸岸边。

李北殷环顾四周,却未见有何异样处,低声道:“均说北海龙荒闹得极凶,但今日所见处处安宁平静,并未见有丝毫海灾之处。”尚方含丹腰挎长剑,负手而行,淡淡笑道:“这是自然,此处为当年秦皇入海求仙处,暗合风水之术,自然位置非凡,远离灾处。”

李北殷回头看去,海边烈风阵阵,将她柔顺的发丝吹乱,她遥手一指远空,说道:“《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皇于曾东巡碣石,在此海拜仙求长生,前后数年间遣徐福、韩终等得宠方士入海,携童男童女而去,寻求长生神药。秦皇暴烈,功过昭昭,不知海底藏着的那条龙见到他的样子会不会吓到。”

李北殷低头微声道:“秦皇能不能吓到龙我不知道,这条龙兴许会被你嘴巴说死。”尚方含丹英眉一立,嗔道:“李北殷,你说什么。”李北殷咳嗽两声,嘿嘿一笑,道:“我说那龙兴许就是秦皇要找的灵药,掌礼令说神龙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兴许它身上或有能治你病的药引。”尚方含丹抬头一惊,心中先是一阵温暖,旋即又脸上变色,娇嗔道:“谁要你管。”

两人正说着,澹台仪缓缓从车上走下,李北殷看她的样子似是有些眩晕无力,旋即唉了一声,上前走去。尚方含丹瞧着澹台仪的娇柔无力样子,眼神中射出湛湛寒光,一阵沉思。

澹台仪略显慌张的看向四周,柔声问道:“小官人,你可有看到我师傅他们的踪迹。”李北殷摇摇头,四周海风炽烈,澹台仪向来娇柔无力,身上的封穴手尚未全数解开,烈风一吹她纤长的身子微微一颤,仿佛顷刻便要乘风而去,重回玉宇。李北殷看着她一瘸一拐,似是右腿受了极重的伤,忙问道:“你受伤了不是?”澹台仪点点头,轻抚面上乱发,低声道:“有一点,没关系的。”

李北殷叹了一声,刚想将她扶着,又心道:“还是和澹台保持距离的好,一来她是峨眉弟子,最重清誉;二来尚方姑娘或是说的不错,我对别人没有别念,可难保别人不会这么想。”说着他从腰间将奇长无比的无双守雌剑卸下,交到她手里,笑道:“海边风大,就用这把剑做拐杖吧。”

澹台仪将剑握在手里,淡淡一笑,心里温软无比,柔声道:“无双守雌剑也是世间绝顶神兵,你舍得给我……”李北殷笑道:“什么神兵不神兵的我不太懂,不过我向来不熟剑术,再好的兵刃在我手上也是拐杖一样,留给你的好。你的金顶剑……”澹台仪点了点头,看向尚方含丹站立一侧,李北殷顺着她眼神看去,叹道:“尚方姑娘实在不好说话,你姑且忍一忍,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会替你把金顶剑要回来。”

澹台仪微微一惊,抬头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北殷看了看无双守雌剑,挠挠头道:“我知道这是天山派的宝物,方金冠也是麒麟教的宝贝,我一直没送你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她脸上一红,把剑牢牢的抱在怀里,柔声道:“你送我的剑,我自然喜欢得很。”

她抬头一看,尚方含丹正抱胸瞅来,眼神骄纵如阳,英眉挺直如剑,比海风更加炽烈。澹台仪向来最怕旁人这般冰冷唬她,玉颈一僵,眼神慌乱不知所措,连忙抱着剑走到一边,望着北海发呆。

李北殷走回尚方含丹身边,叹道:“我真是怕了你了,连眼神都能杀人。”尚方含丹淡淡一笑,随后望着四周奇道:“说来真是奇了,这里本该是一片海岸城才是,莫非我们走错地方?”

天空中没由来的不见了璀璨日光,一片灰暗,岸边三人同时抬头看天,却是纷纷一惊。

海日惊转,刹那天变。远端碧海擎空中滚滚龙啸轰然响起,直欲将人耳膜刺穿。澹台仪站在靠近海湾之处,赫然被震得脸色惨白如纸胸膛气海上涌,直欲狂吐鲜血,颤抖着身子向后退去,惊慌失措。李北殷与尚方含丹一阵惊颤,哪知一片大地开始疯狂颤抖,直欲碎裂,远端重雷、王仙宝、古明正、古虚等人已经看着目欲绝眦,古明正暗探一声不妙,运起十成佛门金刚狮子吼,冲着海岸上三人喊道:“是海灾!!!你们快走!!!”说罢四人已经倍感不妙,看着李北殷三人站的里海岸太近,于是架起一脸茫然的令狐小妹和石毓英向远端疾行。

滚滚佛音总算冲破四域闷雷与海浪之声,传入李北殷耳中,李北殷将尚方含丹拉住喊道:“这四周怕是有那畜生出没,快走吧!”天地间闷雷与海浪呼啸之声实在太大,两人近在咫尺竟然完全听不到对方的话语,尚方含丹歪了歪脑袋表示听不到他说什么。

四域海空忽然变得异常诡异,青天白日赫然被如同黑墨一般的乌云盖住,正应了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滚滚紫电神雷在远端天罚般,赫然劈在海面上,引起阵阵冲天波涛,远端海空忽然黑不可见,只剩一条盘龙虚影凌空出现,全然隐在黑云当中,似是一双龙目闪烁出阵阵神光,令人肝胆欲裂,通体冰寒。

刹那间海域上雷声炽烈如黄钟大吕,震得人魂飞魄散。然而四周卷来阵阵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如同万丈红楼一顷而下,直欲将大地裂成碎片,闷雷滚滚如同在人耳旁击响,尚方含丹与澹台仪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李北殷飞出一道擒龙隔空手将远端澹台仪拉倒身侧。却听尚方含丹在他耳边大喊道:“小心海浪!”

李北殷抬头一看,万张碧波如同水龙一般,伴随着滚滚低沉嘶吼的龙吟清啸而来。他旋即将尚方含丹背在背上,将黑玉长盒放被她怀抱着,把澹台仪抱在怀里,无双守雌剑夹在她臂弯怀中间,脚踩十成太羲神行飞身而去,滚滚金光在道道拍岸波涛间闪转腾挪,如同流星挟月飞速奔去。

然而自然之力岂是人力所能抗衡,李北殷的身影再快也快不过顷刻奔涌的海浪,三人身上已然被海水全身浸湿。岸边貌似坚不可摧,华贵雍容的青龙车被剧烈的海浪一击拍成碎片,荡然无存,三匹驱车劣马被巨浪波涛卷入海中,悲啸而去,健壮的马腿无力翻腾,最后全然消失在海中,不见了踪影。

无论李北殷再如何躲闪,终是躲不过滚滚而来的万顷海波。眼看滚滚洪流砸向三人,李北殷右手赫然飞出一记明月挪移,运足十成内力强抗海浪,巨大的海浪袭来硬是把他牙关震出血来,才拼命闪出一道活路。李北殷带着两女飞速登上高山之上,刚刚站定,却见远处海势已然完全失控。

李北殷清啸一声,背上的尚方含丹手中黑玉长盒赫然开封,一把金光璀璨的海中之皇赫然飞握在手。他迎着海浪骤起十成明月真气,将两女周身柔和包围。

海中之皇以南海千年神木为身,成枫红色,弓弩上嵌入三尊六十四卦罗盘,包罗万象,测定天下万物,传说以龙筋为弦,坚韧无匹,又兼具强烈的反弹神力,有着异常卓越的击退穿刺力。李北殷眼见海浪已然不能躲去,便想着借海皇神弩的反弹神力将三人震飞出去,躲过海浪。由于海皇神弩的反震能力实在太强,强行使用者手臂会被轰成碎渣,重者心脉当场蹦碎。李北殷也只能勉强做到与射弩契合,只得散出真气帮两女护住心脉。

旋即他对着二女喊道:“准备好!”

身上两女纷纷抱的更紧些,一道海浪堪比天高,竟从远端直直拍下而来,整座高山亦被海浪包裹其中。李北殷手中海皇神弩上三道罗盘疯狂旋转测速,他清啸一声全身真气聚集在弩弦,一道光芒璀璨的光箭凝华成形,李北殷冲着远端海域举起一箭,尚方含丹惊怒嗔道:“你疯了不是?!万丈波涛你用箭来射。”澹台仪柔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多言。

李北殷将海皇神弩握在手中,通体金红枫木的海皇燃起淡淡的神焰,金红的神焰如同跳跃的星火,似是在欢腾雀跃,似是在为十年后再度开弓欢欣鼓舞,通天的神焰,竟然照亮了整座海岸。

海皇神威,诸邪退避。却见四周的草木被那万丈神焰烧得灰飞烟灭。海皇神弩上传来阵阵鬼哭神嚎,李北殷感到身上一阵被金红色的光芒包裹的温暖泰然,背脊一股热流,如同浩然正气,脊背挺的笔直,万丈神芒包裹着李北殷和他身上的两名娇女。一股前所未的强大自信涌上心头,纵然如此千钧一发,命悬一线的关头,他越是沉静坚定到了极点。撤步,推弓,一气呵成,手中的海皇神弩上三大罗盘不断变换术数,李北殷清啸一声,手中璀璨神芒忽然奔发,重重刺向波涛。三人却被海皇神弩上绝强的反震神力一箭震飞数十里外。

三人刚刚倾飞出去,滚滚波涛顷刻重砸在高山之上,将三人刚才的落脚之地被震得山石崩裂,若是有人在此必然被滚滚天波砸的尸骨无存。

李北殷完全放开全身桎梏,顺着反弹之力将横劈之下的海浪险险躲过,一道璀璨神芒漫无目的射向远端黑云之中的盘龙黑影中不见了,却听黑影中痛苦难当的龙吟嘶吼之声直通天地,赫然钻入海中,恢复平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