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仑离屠龙实陆离 下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5416

第58回仑离屠龙实陆离下

出自中土大地神鬼精怪之说自古不绝,而且往往光怪陆离,引人入胜。这些故事非常玄幻离奇,对于听书人来说,那是茶余饭后合适不过的谈资,一壶香茶一盘花生香果,听着说书先生坐在高台上口若悬河,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讲的栩栩如生,当真是一种享受。因此,各种神鬼精怪的形象更是因此口口相传。

传说在遥远的辽东半岛附近,有“肃慎郁海”,海上曾有一座岛国。古代奇诡神幻的书籍中,曾有这样的记载:“青帝生帝鲛,萧姓,囗食,通体幽蓝,入水不濡,善纺织之术。男子多无毛发,面目可憎;女子体态娇柔,面容姣好。鲛人天生异于人,泣泪成珠。上古帝陵多以鲛制油,可保万年不灭。”

传说在蒙古国境内,古时候曾有“毒训战奴”的方法,能将部落中低贱的奴隶一族,通过炼药和毒训的方式,训练成没有思想,战斗能力非常强悍的奴隶。这些奴隶身体异变,面目可憎,如同鬼怪一般。然而战斗力非常惊人,身体素质也远远超出常人所认识的范围。

无尽的传说从远古时期的“神性崇拜”阶段,就开始在华夏文明的历史长河中流传,而至于其中真假,则已经掩埋在历史的黄沙之中无从辨别。然而十年前的“迁都”,引发了中土的动荡不安,许多精怪陆离的传说再度喧嚣尘上。传说在玉龙关外蒙古境内,曾有墨绿魔龙的出没;传说在东海之滨,曾有鳌龟呈鲲鹏之势,遮天蔽日;传说在云州十万大山中,曾有“猃狁”异类出没,形若人马,嗜杀成性…………”但这些也都是书中之说,江湖之中并无人信,也无人得知真假。

李北殷脚踩神行快步向开阳山庄返回,越想心里越不安,心道:“尚方含丹心思缜密,聪慧绝顶,她怎么也会信这些光怪之说,莫非是真的不成?”

麒麟教人正齐聚后殿,李北殷昨日不辞而别,自是引得众人有些担忧,纷纷愁眉不展。令狐小妹在门前翘首而待,一双齐眉骤起,坐立难安,低声道:“教主都去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回来。”杜文秀看着令狐小妹这般焦躁,揉了揉头上卷发,调笑道:“嗯,去了这么久,确实是令人担忧。搞不好啊,是那妖女设下的圈套,引教主入局,然后‘哗啦’一刀,教主就没了。”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伸出舌头吓唬她。

令狐小妹听着眼泪汪汪,急跺金莲,急道:“杜大哥,这可怎么办,我是不是害了教主……”端木赐从门前走来,走到令狐小妹身侧,笑道:“小圣女,你别听着猪头胡言放屁,那尚方姑娘对咱们教主情意深重,哪里舍得教主死嘛……”令狐小妹这才稍稍安心,低声道:“是啊,尚方姑娘不会害教主的。哎呀,教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急的昨晚都没睡好。”她抬头看向一侧捂嘴偷笑的杜文秀,抿起嘴角嗔笑道:“杜大哥,你再捉弄小妹,我就用紫金蜈蚣咬你。”

杜文秀嘿嘿一笑,道:“唉,小圣女你就放心吧,教主的武功那些狗官哪里是他的对手嘛。”楚征南、水银鲤、杨味轩、曾素懿一齐从后殿走来,笑道:“是啊,教主武功是没人杀得了他,倒是你这张屁嘴,迟早把教主咒死。”众人一阵哄笑,却见李北殷愁眉不展的从门前走来,众人大喜过望,一齐围了过来,忙道:“教主,没事吧。”

李北殷摇了摇头,仍在思忖中并不多言。楚征南等人看向李北殷腰间一杆通体黝黑纤长的神恃剑,均是惊呼一声,楚征南忙问道:“教主,你杀了白重黎不是?不然这神恃剑怎么会落在你手上。”

杨味轩向来对李北殷钦佩,摸了摸腰间的乌兹钢刀,感叹道:“小教主,你可真是出去一趟就带回来些惊喜,上次是尚方剑,这次是神恃剑,莫非你真杀了白重黎?”

李北殷摇摇头,示意众人先回后殿再说。李北殷在众人围簇下坐到椅上,李北殷将神恃剑从腰间卸下,仔细端详,却见这黑细长剑并无剑格,通体浑然,如同纤长圆柱,拔出瞧来却见剑刃鲜红赤血,显然不是凡品,他将神恃剑放在椅旁,问道:“这剑有什么特别。”

楚征南起身而来,指着神恃剑道:“教主,此剑名唤‘神恃’,为当代名剑,向来为皇家所有,乃是统帅朝廷精锐之神策军的权柄所在,名唤神恃,寓意为‘神策有恃’。握有此剑之人,可调动神策军千军万马。自本朝有史以来,历经玄甲军、天策、神策等阶段变化,军队也一直有变,而这把神恃剑却历来是军中权柄之所在。流传到今日应当由把持神策军的将军所有。”

李北殷点点头,微微皱眉,说道:“不瞒各位,昨天傍晚,我确是差点杀掉白重黎那狗贼。”众人一阵惊呼,曾素懿忙问道:“教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北殷旋即将相救尚方含丹,刺杀白重黎失败,以及前往北海屠龙一事尽数告知,旋即将神恃剑拎在手中,一阵端详。

众人闻言均是一阵忧思,沉默不已。李北殷这才想起相救十二大派之事,问道:“左掌教,我教掌谷令、掌金令兄弟可有将十二大派掌门及弟子救出?”楚征南面露难色,一阵摇头,杜文秀说道:“嘿!这些老鬼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药,咱们麒麟教好心好意去救他们,还骂咱们各令弟子是魔教妖孽,一个都肯走。”

李北殷皱眉道:“北宗诸位道长呢?他们与本教冰释前嫌,应该回来的呀。”杨味轩叹了口气,说道:“教主,说来也怪了,峨眉、北宗两派对待我们的态度截然不同,峨眉那个老尼姑对咱们破口大骂,要不是内力尽失怕是咱们一班兄弟没救到人,都死在这里老尼姑手里了。咱们掌谷令的兄弟见这峨眉派每一个人动弹,一头雾水,也就不理这伙尼姑。”

杨味轩站起身来,又道:“咱们掌谷令、掌金令的能人异士众多,打通一条地道挨个救人不是难事。北宗牢房与峨眉派牢房相距不远,就打通了地道去救北宗的各位道长,谁知那六个道长虽是待咱们兄弟亲热,但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走。不但是北宗、峨眉,其他几派的人马也都是说什么都不动弹。后来兄弟们被官兵察觉,只能挨个撤了出来。”

李北殷恨恨一叹,叹道:“真是如此,尚方含丹到底开出了一个什么条件,能令这些老油条服服帖帖的在牢里不敢动弹。”旋即李北殷将尚方含丹所说之事一一道来,楚征南边听边思索,一阵踱步抚须,随后说道:“可能是黄龙神刀。”

众人一齐围了过去,李北殷也从椅上站起,惊道:“黄龙神刀?这刀不是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多年了吗?怎么会落在尚方含丹手上。”楚征南抚须歉笑道:“教主,属在下无能,能令这些江湖掌门动了凡心,除了黄龙神刀,属下真的想不到其他还有什么。依尚方含丹所言,黄龙神刀的确与九襄道典上的武学息息相关。皇帝渴求长生,需要九襄道典,就必须夺取黄龙刀;黄龙神刀为天下神兵,与峨眉派北震剑齐名,人人一欲夺之而后快;北海海灾频繁,按尚方含丹猜测是海底那条龙在作怪。这几条线看似混乱不堪,实则都有一个共同点。”

众人齐声道:“九襄道典?”楚征南点点头,说道:“不错,就是这本九襄道典,这本奇书的确是有史以来最神妙的一本奇书。论武功,江湖上七本绝世神功,分别为‘九襄道典、伏龙功、太羲神功、启天无相神功、明玉素书经、六度万行神功、五阴罗织经’,并列七绝,九襄道典位列第一神书;论珍贵,九襄道典上详细记载着长生之术,价可倾国;论威望,传言获得九襄道典之人可冠绝武林,横行无忌,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功。九襄道典虽然下落不明多年,但黄龙刀却与九襄道典息息相关,向来尚方含丹定是已经有了这把神刀的下落。”

李北殷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叹道:“我猜,这把黄龙刀出没的地方,不在别处,就在北海。上古时期,峨眉派祖师摇音师太单骑屠龙,峨眉第四代掌门也曾进宫夺取黄龙刀,以武犯禁。整件事与峨眉派始终相关,难怪尚方含丹几次都不肯吐露实情,原来竟如此。”

楚征南抚须冷叹道:“教主,尚方含丹的棋下的太妙了,属下猜测,这妮子一定是许给十二派掌门黄龙神刀的下落作为要挟,要他们一同出海屠龙。”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李北殷惊道:“原来如此,尚方含丹将十二派掌门及弟子捉走,除了学习他们的武功之外,还要他们一同出海屠龙,逼着他们为朝廷效命。”

楚征南点点头,眉头越发紧缩,叹道:“教主,属下刚才思忖许久,现在为教主捋一捋这几条线。皇帝要李德裕、李宗闵、赵归真三人共同办的三件事,分别是对抗本教起义与吐蕃外侵、寻找黄龙刀与九襄道典、北海赈灾。李太尉、闵相、赵归真这三人,分别对应朝中三股不同势力,李德裕与李宗闵分属于牛党和李党,之间存在党争;闵相与赵归真之间生死搏斗,有权争;李德裕与赵归真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表面和气实则施政手段大相径庭,暗中斗得比李宗闵与赵归真还要厉害。这三个人中,李太尉推辞我们赴宴,已经前往吐蕃前线退敌,显然是选择了第一件事;赵归真暗中监视尚方含丹一举一动,但都与九襄道典和黄龙刀有关,显然是选择了第二件。而这个尚方含丹,她的棋下的太有魄力,她不但要完成,一完成就要完成三件事。”

李北殷心中大惊,心叹这个这女子的手段和心思简直前所未见,忙问道:“左掌教不妨明示。”

楚征南眉头越皱越紧,抚须叹道:“首先,九襄道典与黄龙刀落在谁手上,谁就可以以此博得皇帝宠幸,邀功请赏;再者,皇帝连下五道圣旨要求闵相彻查北海海荒,尚方含丹将十二派掌门及弟子威逼利诱,一同赶到北海屠龙,可镇海灾,又是闵相府一件功劳;还有,朝廷的首要大敌其实不是吐蕃,而是我们天方麒麟教在中土内部起义,声势愈发浩大,已经囊括了西北西南一带半壁江山,尚方含丹几次缠住教主,并要教主陪她出海,显然是要牵绊住我教势力,伺机瓦解。由此来,尚方含丹用一条线把三件事彻底摆平。”

李北殷点点头,脑中一团混乱,叹道:“只是北海此行,怕是一场恶战,一定要多加思索,不可再贸然行事。这女子棋下的实在太大,光是一击完成这三件事,就令人难以想象。”楚征南冷冷一笑,道:“教主,其实何止这三件事,如果这女子要这般做,必然不会全盘托出,说给教主听。”李北殷难以置信的摇摇头,双目瞪得欲裂,叹道:“还有何事?左掌教快说说。”

楚征南眉头一皱,叹道:“其实尚方含丹想做的这三件事,都绕不开真正要办的事,那就是铲平武林,甚至一举将我们天方麒麟教打散。”李北殷惊道:“这怎么可能,她……她哪里来这么大的势力和本事?”

楚征南哀叹一声,道:“教主,朝廷现在之所以不敢我教正面交锋,不敢拿朝廷兵马来对抗武林中人,因为那样只会引起更大的民愤。李宗闵与尚方含丹都是官场灵狐,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尚方含丹现在的确没这个资本和能力,但她杀人靠的是脑子,而不是兵马刀兵。她靠的,恰恰就是海里那条龙。”

李北殷恍然大悟,连连叹气,叹道:“是啊,出海屠龙,这事说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就算是真的,神兽之力堪比天威,岂是人力所能抗衡?她要十二大派去给她送死屠龙,一举将武林各大门派势力消耗,到时候朝廷再派兵围堵逼迫,哪一个门派不会臣服于她?她甚至还要连天方麒麟教都要拉下水,我教领导各地起义军对抗朝廷,都是教中教主、左右掌教、四使五法调动,我们一旦折在北海,麒麟教各地义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以至起义失败。”

曾素懿眉头紧皱,脸色铁青,听着李北殷与楚征南一番思索,旋即叹道:“这女子之思,实在不像个姑娘家,这样的人的确该位列权相,甚至自立为皇。可惜生了个女儿身,不然这是堪比神人。”

楚征南继续道:“她手里有天地交泰奇门毒唯一解药,各派弟子不敢与之相抗;她又拿黄龙神刀的下落做诱饵十二大派的掌门各个都想称霸武林,光耀门楣,麒麟教相救也不肯离开牢房,可见这些老东西想黄龙刀和九襄道典,已经真的想疯了!连命都不要了!她手上又握着中土唯一一支‘哪哒精髓露’,就是算准了教主宅心仁厚,必定会替赵五侠取药疗伤,以此要拉天方麒麟教下水。正道魔教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即使那三件事办不成,只要闵相府替皇帝将武林门派这个心腹大患铲平,也定然重振雄风。这盘棋无论如何她赢,我们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众人听完楚征南所言,皆是一片惊呼。楚征南、曾素懿不可谓不是麒麟教顶梁之人,也是人中龙凤之才,但即使是他二人难以猜测尚方含丹兵诡之道,反应慢了半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尚方含丹有已经把所有的局布完,只待各派掌门和麒麟教自己跳进坑里,把自己活埋。

李北殷听楚征南将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坐在椅上冷汗直冒,看向一侧尚方含丹留给他的一把神恃剑,也觉得分外妖异,生怕这又是她设下的一个局。众人已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无非是痛骂尚方含丹心机叵测,用计之深骇人听闻,要么是讨论是否该继续尚方含丹纠缠周旋。有的说要以大局为重,其他次之,绝不可前往北海;有人说教无信无以立,如果不替赵五侠拿到哪哒精髓露,天方麒麟教失信于人无法再在江湖上立足;令狐小妹和曾素懿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只能劝大伙冷静些,一定有两全之策,其实世间哪得双全法。

李北殷想的则是另一件事,他既不能拒绝尚方含丹北海之邀,因为赵衡羽下半生的命运就握在尚方含丹手里的哪哒精髓露上;他也不能任由尚方含丹一举将整个武林歼灭,因为十二派一倒武林百年不复存在,麒麟教也就没了武林这层壳,真正成了谋反之贼。

李北殷对众人争论不置可否,将杜文秀招呼到身边,问道:“掌礼令,大食国总坛那边可有消息?”杜文秀怒叹一声,骂道:“教主,大食国那群混蛋见了咱们教里的兄弟,连话都不说,就说什么中土总坛快完了之类云云,说到哪哒精髓露的事,断然决绝,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老子真恨不得活劈了这群大食混球!”

李北殷一听大食国方向已然没了希望,当即暗下决心,高举双手朗声道:“诸位!安静些,我有话说。”

众人闻言纷纷不再言语,静立两侧,只待李北殷发言。李北殷思忖许久,感叹道:“在下……在下想辞去教主一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