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携子同游道别离 下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3841

第41回携子同游道别离下

楚征南见李北殷全身魔焰滚滚,心神早已不受控制,冷不丁手中飞出几道紫电神指,顶着李北殷体内反弹神功,硬将他身上穴位封住,才皱眉道:“教主,得罪了。”

李北殷全身魔气滔天,登时怒不可遏,喝道:“楚征南!你胆敢以下犯上!”楚征南将李北殷按在地上盘坐,旋即手中涌起十成化极真气灌入李北殷体内,李北殷体内魔火登时被化极真气压制住,双目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般,脸上魔纹渐渐收敛。

足足有半晌,李北殷与楚征南两人头顶均是青烟直冒,李北殷缓缓睁开眼来,对方才之事一点印象都不曾存下,眼神一片清明,见楚征南不明所以为他运功,轻声笑到:“左掌教,这是做什么。”楚征南缓缓收功,将李北殷扶起,问道:“教主对方才发生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李北殷瞧了瞧满地撕成碎片的文书,微微一惊,摇摇头道:“我…我只记得方才我体内邪火异变,运功强压,可马公子一直在我耳边说个不停,他讲些什么我的确记不太清了。后来他提到我父母的事,提到元秀的事,我体内瞬间走火,之后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楚征南叹了口气,道:“教主,你现在的状态与当年段教主一模一样。段教主曾两度练功走火,第一次也是修炼这本神哭麒麟功,当时是我与罗云程两人为他撩阵,段教主走火之时神情大变,心智完全被一团魔火所控制,当即掌杀了身边一干教众。如果不是我与罗云程有所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李北殷大惊失色,颤声道:“那我刚才……”楚征南叹了口气,他方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也便一字不落的说与李北殷听。李北殷听得面如土色,双目欲裂,旋即一屁股坐在盘龙金椅上,颤声道:“我…我竟然又出手伤人,还骂了元秀,骂的那么脏……我……”李北殷登时手足无措,忙问道:“左掌教,我该怎么办,我不要让这团邪火控制,我………”

楚征南拍了拍他肩膀,旋即同他一齐盘膝而坐,淡淡道:“教主,你内功之深厚,世间已经少有匹敌,一旦入魔,旁人根本无法近身,帮不了你。我现在可以在你入魔之际出手封你穴道,助你驱魔,可你体内启天神功无时无刻运转,太羲神功在四肢百脉间流动,如同苦修,总有一天连我的帮不了你。要对付神哭麒麟功的杀念,只有靠你自己。”

李北殷盘坐在地,长叹一身,道:“楚叔叔,我不怕与你说。我年幼的时候身中‘九襄道典’折磨,生不如死,可内心坦荡,待人接物能挺直了腰杆。可现在身上这股邪念,却比九襄道典真气还要折磨我,我只怕自己哪一日再度入魔,伤的人不是外人,而是至亲之人,我好怕……”

楚征南微微动容,拍了拍肩膀,叹道:“教主,其实……其实我还在怀疑,怀疑教主是深藏不露,看似坦荡无忌,实则城府极深之人。以为方才你是有意装作凶恶,教训教训那草包公子,可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了……”

李北殷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楚叔叔,如果我真是城府极深,决断明快的人,也便是本教之福了。我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愿做那样的人,我爹娘都是在人性不断的斗争当中被活活逼死的,我每每幻想到他们惨死的样子,我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忍不住哭,吓得半夜睡不着觉………我爹说我娘被人逼问黄龙刀的下落,他们用铁棒打她腹里的胎儿,把烙铁塞到她手掌里,把她的双眼挖掉……”

李北殷提起惨死的爹娘,又是一阵抱膝哀叹,眼中包泪,摇头苦叹。楚征南听闻昔日灵动可人的弟妹被人残害致死,当即怒不可遏,一拳将地板凿穿,喝道:“教主!你可知道害死你爹娘的人是谁!你说出来!本教上下齐心!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恶贼抓出来千刀万剐!将他凌迟处死。”

李北殷看了看楚征南,将他扶坐在地,安慰道:“楚叔叔,你有这份心,我已是极为感动了。可是害死我爹娘的,不是人。是**,是人性中阴暗的一面,我爹娘已经死了,我捉到那些奸恶之徒,除了能出心中一口恶气,什么都无法挽回。”楚征南一阵动容,道:“教主,你年纪这般轻,看事情却比我这叔叔的,要透彻的多。楚某因扶瓴的死,荒废了二十年的光阴,前些日子才算是想开了许多。”

李北殷歉笑道:“我有时会想,如果我当初没有遇到沈爷爷,而是流落到江湖人家,也许真的会走上报仇雪恨的老路。沈爷爷教我带大,教我做人的道理,化解我心里的仇恨,他告诉我,如果一个人炼武的目的,是以强压弱,是冤冤相报,而不是锄强扶弱,助人行善,那一点意义都没有。”楚征南点点头,叹道:“北宗沈真人是天下武学第一人,他不但武学高深,且导人向善,正魔两道均对沈真人万分敬仰。”旋即他问道:“教主,那沈真人可曾说过,练武之人不为争权夺利,那为了什么。”李北殷定定看着楚征南,笑道:“沈爷爷说,是为了一个‘情’字。”楚征南微微一怔,旋即点点头。

李北殷幽幽一叹,心道:“连沈爷爷这样修为参天的人,也都被体内魔血所困,更何况是我。”

李北殷旋即问道:“左掌教,那依你所言,段明发教主在任时,曾两度走火入魔,那他是如何克制的。”楚征南皱眉抚须,一阵幽叹道:“教主,段明发教主在任之时,三根神哭铁骨令均在他手上,他得以将神哭麒麟功全篇修习。段教主入魔亦是因为修炼完第一篇,但他修炼完全篇神哭麒麟功之后,便不再受魔性所困扰。至于第二次走火入魔,教主你也是知道的,受了奸人所害,根本无从化解。”

李北殷点头道:“那依左掌教所言,想克制体内魔性,关键在于寻到其余两根铁骨令,将全篇心法融会贯通。”楚征南笑道:“不错,教主,铁骨令本就是我教教主宝器,只因段教主当年不愿这上面武功害人害己,才将三根铁骨令分别弃出宫去。其中煞气最小的一根留给右掌教参研麒麟神爪。右掌教心知铁骨令上的武功是教主所有,并未修习其中内功心法,才因此躲过一劫。”李北殷淡淡道:“右掌教为人心正,躲过一劫也是上天注定。”旋即他惊道:“哎呦,其中煞气最小的一根铁骨令就已经凶悍至此,其他两根,我确是不敢想象了。”

楚征南皱眉道:“教主,铁骨令上的武功实则非常玄妙,如果你能控制好尺度,见它转入正道,则是本教之福。段教主也是因为铁骨令太过凶煞,才将忍痛割爱,将铁骨令弃出麒麟教。”

两人正谈着,却见澹台仪从后殿飘来,轻轻走到李北殷身侧,见他满身冒汗,脸色苍白,忙道:“小官人,你怎么了。”李北殷与楚征南站起身来,摇头笑道:“我没事,寻我有事吗?”澹台仪低头柔声笑道:“若是没事,不能来打扰李大教主吗?”李北殷叹气一笑,道:“别拿我开涮了,怎么了。”

楚征南见状,拱手道:“教主,你们先聊,我去安抚一下马家公子。”李北殷拍拍脑门,道:“哎哟,差点把这事忘了,方才我走火入魔,算是把马家彻底得罪了。我同你一起去。”楚征南忙将他拦住,笑道:“教主,你方才的样子恐怕会令马公子‘终生难忘’。你现在去只是会吓坏他,还是我一人前去的好。”李北殷皱起眉头,连声哀叹,说道:“好吧,一切有劳左掌教了,请左掌教代我向马家父子陪个不是,来日我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旋即楚征南转身离去,见贝碧青站在门前,心中一惊,旋即低头向前走去。贝碧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殿中两人,旋即跟了上去。

李北殷转过身来,柔声笑道:“你的伤好些了吗?”澹台仪柔柔道:“好多了,我和师姐是来向你和楚掌教告别的。”李北殷一惊,急道:“这么突然。”澹台仪笑了笑,牵着他的手走到殿外,向后山走去。

两人相伴而行,久久不曾开口。随即还是澹台仪先开口,低声道:“小官人,这段日子在贵派叨扰许久,如果不是你和素懿婆婆为我疗伤,我怕已经是黄土埋身了。我送你们一件礼物。”李北殷一怔,随即转了转眼睛,笑道:“什么礼物,我想不出来。”澹台仪从腰间拿出一块白腻透亮的大玉,放在李北殷手上,低声道:“先父是个穷乐师,家里遭逢大难,一贫如洗,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留给我一块玉。它材质不好,也不值钱,贝师姐将它制成玉冠,帮我束发。但已经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小官人,别嫌弃我。”

李北殷登时心中一暖,鼻头一酸,旋即将玉推回她手中,道:“这怎么可以,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宝贝,我不能收,况且当初那一剑是你为我才……这太贵重了。”澹台仪眼中包泪,柔声道:“小官人,我知道你贵为教主,这等玉你一定……”李北殷忙打断道:“我们是患难之交,如果你再这般说,我可真要生气。我只是觉着这块玉对你来说,意义太大,如果我收下了,只怕以后你思念亲人的时候,看不见摸不着,心里会难受。”

澹台仪将小手摊开,将玉安放在他手上,柔声道:“收下吧,也许曾婆婆会喜欢这块玉。”李北殷见她坚定如此,也便点点头,旋即将玉握在手中,在身上一阵摸索,终是什么都没摸出来,脸上一红,随即惭愧道:“我虽是本教教主,却是身无长物。”他脑中灵光一闪,旋即将头顶方金冠摘了下来,交到她手上。澹台仪脸色一红,低声道:“这是你的束发之物,我……”李北殷心道:“澹台从小文静有礼,如果我说这是本教教主之物,她一定不收。”旋即他笑道:“我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个方金冠是金的,你可别拿它去换银子。”

澹台仪知他说笑,心里一暖,点点头。

李北殷将方金冠牢牢放在她手中,低声道:“你这次回峨眉,我们下次相见之时,也不只是什么时候了。我答应你,等我把教中之事处理完,就去峨眉向两位师太请安,说明一切。如果两位师太还是讨厌我,我就偷偷把你带出来,一齐到金顶看日出好不好。”

澹台仪脸色一红,道:“你现在是教主了,师傅她们怎么会怠慢你。我很感动,你始终没忘了答应我的事情……我走了。”她转身欲走,李北殷心头一痛,只觉得有心头被铁钳狠狠一夹,失魂落魄的望着她渐渐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