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夜来银鲤生龙乱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0      字数:5396

第21回夜来银鲤生龙乱上

众人闻言纷纷向天凤宫正殿看去,见一团如流星般的紫霞云气坠入天凤宫,罗云程喝道:“有敌入侵!兄弟们暂且放下教内恩怨!与我一同去看看!”

大批教众方才对李北殷方才所举震颤至极,纷纷附和,随着罗云程一齐向礼堂外涌去。却见一团紫霞直奔而来,将拦在面前的各部教众纷纷冲散,如入无人之境,只是一瞬便冲到礼堂之前。

罗云程先是一惊,随后面色微微肃起,领着三位护法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昆仑山太素真人,光临鄙教有何贵干!”

那太素真人长身肃立,虽是年有四五十岁,却因修道有成,身负奇功,显得分外年轻,鹤发童颜,长须飘荡,抬手举止间均是一派宗师风范,紫色长袍直拖至地却纤尘不染,背上背着一方狭长木盒。太素真人端是一番仙风道骨,可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见岑元秀倒在一侧,口澹血水,望着礼堂内痴痴无神,当下凝眉冷道:“老道多少年没动过杀戒了,看来今日是要与贵教讨教几招!”

说罢他手掌中极快凝起一方紫气,将岑元秀从一侧卷来,拥在怀里,冷冷扫射四周,道:“丫头,告诉师傅,是哪个狂徒敢伤你至此!”

岑元秀仍是一语不发,看着礼堂里如同血人一般李北殷,长长叹气,似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要昏死过去。

太素真人将手掌贴到她身后,将滚滚紫霞真气涌入她体内,见她五内无恙,只是心血滂湃,真气激荡,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众多圣火部、金凤部从太素真人身后攻来,足有百人之众,却见那太素真人只是冷冷拂袖,便有万重霞光辐散而去,竟将身后袭来众人一击而溃,纷纷倒地,哀声四起。

罗云程冷喝道:“我教兄弟不得无礼!”随即他排众而出,立在太素真人身前,礼让道:“我教兄弟向来行事不羁,还望真人见谅。”

太素真人手抚龙须,并不搭言,环顾四周,冷冷道:“既是战场上各为其主,又是杀红眼的仇人,这套惺惺作态还是免了吧。”罗云程心知太素真人必然是为她徒儿而来,看了一眼摇头苦叹的岑元秀,随即歉声道:“本教与岑姑娘误会颇多,还请真人在分坛盘桓几日,好让我等将其中恩怨说个清楚,还岑姑娘一个清白。”

岑元秀体内灌入熊熊紫霞真气,内伤尽愈,立刻跳下太素真人怀抱,英眉皱起,怒道:“定是你们这伙魔人逼着李大哥,他才会接下这教主之职,是不是!”

金凤使身后的应钟却是闻言收起温笑,淡淡瞥向一边,负手道:“本教之事,还望岑姑娘不要再多问了,本教与你无冤无仇,可你却欠下本教掌律令一条人命,还盗走本教至宝,还是先算清这笔账的好。”

太素真人脸上神色一凛,心知这徒儿算是惹下了弥天大祸,低声道:“元秀,这位书生所言可是真的?魔教掌律令确是死在你手上?”

岑元秀面露哭相,凄声道:“我……我并非有意,那日徒儿逃离凤仪总坛,便向北离去,希冀着能寻到师傅和爹爹,可谁知正被这伙南下回宫的魔人碰上,徒儿死里逃生,力有不逮,便又落在了魔人手上。那位公孙先生武功何其高强!徒儿哪里有本事伤的了他!只是后来徒儿被他们捉到营中囚禁,寻着机会伺机离去,谁知被人发现,便躲入一间房中。哪里知道那是公孙先生营帐,徒儿轻功浅薄,没料到一脚踏翻了公孙先生作法所用的六星盘,令他当下真气行偏,走火入魔而死,徒儿真的不是有意的。”

杨味轩拎着一方乌兹钢刀走出,怒道:“公孙先生在前线指挥多年,身患奇疾,须是靠着‘六星灵气’之术方可缓解体内伤势,你却一脚将它毁去,不是谋杀暗害是什么!”

这位公孙先生在教中威望甚高,公正执法却也宽以待人,他日赫连赤逆行倒施,公孙先生第一个扛起大旗离宫而去,从此为楚征南出谋划策,以六十高龄在前线指挥调度,令教中人谈起时无不暗自佩服。如今公孙先生如巨星陨落,杀人凶手便在眼前,又是一番群情激奋,当下场面混乱不堪,若非罗云程一力维持,早已坏了秩序,冲杀而上。

太素真人闻言冷眉相对,本欲发作,却想着岑元秀虽是无心之失,但麒麟教要员毕竟栽在她手上,已是理亏,当下心中一片恼怒,低声骂道:“早就让你随着师傅,莫要一人离去!你偏是不听!现在让师傅如何收拾这摊子!”

岑元秀低声呜咽,没把太素真人的话听进去,回过头来道:“师傅,徒儿这些天好想你和爹爹哥哥,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多少次死里逃生!我这般难过,你这死老头子都不说一句安慰的话!”

太素真人向来对岑元秀疼爱有加,见她伤心哭闹,当下便心软的很,连声宽慰。随后挺直身子,冷眼看向麒麟教众人,见此处为金凤部总坛,实力之巨不便挫其锋芒,也便微微展颜,对罗云程道:“罗密使,这孩子尚且年幼,我相信他绝非存心加害贵教护法,且请罗密使说句话,平息贵教教众怒火,老道深表歉意。”

掌金令端木赐极善计算,见这老道忽然间气势大减,知他已是理亏,又忌惮三部兵力之众,拎锏冷道:“太素老儿,莫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你徒儿杀我教公孙先生,这只是其中一桩事,若真要论起,我教至宝海皇神弩尚被你的好徒儿盗走,这笔账莫要忘了!”

太素真人修道有成,又得昆仑神典《道演卦六十四章》,极善推测人心,看出掌金令端木赐洞悉局势,大有得寸进尺之嫌。虽是心存怒气,但毕竟徒儿无礼在先,伤人在后,若真较真下去有弊无利,也便压着火气,谦恭道:“且请诸位说个道儿,老道也好替徒儿向各位陪个不是。”

却听礼堂内一声娇喝,刺出一把浑银大月轮,一道如御月望舒般绝美的白纱身姿从内飞出,悬浮半空,与太素真人隔空相望,如明月般无暇绝美。水银鲤脚踩银轮,话语若寒水般凛冽,冷冷道:“太素真人,伤你徒儿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座,若要寻个说法便向我来,莫要为难我教其他兄弟。”

水银鲤虽是受赫连赤那匹夫挑拨,不忿于教中新推教主,如今外敌登堂闹事,一遇外敌却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罗云程等人对视一眼,皆是心中长叹一声,面露欣慰之色。

太素真人看去,见这水银鲤脚踩银轮,白纱裹身,若明月之神般高洁孤世,无论姿颜形态,皆与昆仑冯虚宫一尊无名玉像分外相像,心中一凛,不禁怔怔出神半刻,随即说道:“老道方才思徒心切,不知徒儿犯下如此罪过,才出言相激,还望诸位海涵。”

却听人群中一阵喧闹,纷纷斥道:“这太素老儿那日在剑湖出没,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如今自投罗网,切不可让他轻易离去!”“太素老儿妄称道家清净真人,却投靠在节度使岑老儿手下,甘心任其驱使,沦为朝廷走狗,也是个道貌岸然之徒,若是放任他离去,如同放虎归山!不知有多少兄弟还要死在他手上!”“小教主只是替这丫头受过,却与这老道无关,龙鲤使,金凤使,切别放这老道离去!”

太素真人在江湖武林上地位崇高,所经之处皆是旁人礼让三分,哪里被人如此轻蔑,他本是强压火气,望息事宁人,谁知麟教众人口不择言,更称他是岑匡稷麾下走狗,当下大怒滔天,紫袍一甩,手抚龙须冷声喝道:“老道以礼相待,诸位却一再相逼,侮辱老道,真是让老道见识了魔教之人之嘴脸!”

罗云程见这太素真人清高骄纵,引得群情激奋,虽是心有不快,但仍是立马喝住众人,旋即忙笑道:“太素真人切别动怒,本教尚有要务未理,烦请真人留在府上,待本教教主伤势痊愈,与真人一并商议此事。”

太素真人听后心中大惊,当即神情大变,心念若是那不可一世的魔王段明发就在此处,那今日怕是莽撞闯宫,要折在此处了,忙问道:“贵教段明发教主,竟然归来了?”

罗云程思绪一闪,觉着此时两方交战,不便透露段教主死讯,以免打击前线士气,长敌之威风,于是笑道:“我教段教主确已寻到,只是段教主已将要位传于其钦选之人。”

太素真人听闻段明发确已寻到,但并不在此处,当下长长出气,恢复神色,叹声道:“贵教内务繁忙,老道徒儿太不懂事,添了麻烦,待日后一定严加惩罚!”

随即罗云程极为亲昵的将太素真人揽向一边,低声笑道:“真人,我教教众寻到贵徒,本欲杀之而后快,全仰仗小教主与岑姑娘是旧识,这才以本教极刑自流鲜血,才保下贵徒一条性命啊。”

太素真人闻言一惊,抬眉望向礼堂殿中,李北殷身上插满六把长刃,如同血人,在令狐小妹搀扶下才站起身来,令狐小妹将他脸上血迹擦干,将黑金长袍披在他身上,不住叹息。

太素真人乃是极为清高桀骜之人,此时也是长叹一声,道:“此子虽是年幼,但极具贵教段教主当年英姿,大有义士舍生取义之豪情,老道亦是欣赏………幼无礼,师之惰,老道这便去向问候这位小教主,也替元秀陪个不是。”

岑元秀秀目一凛,嘴角一弯,满目哭相,她也是担忧李北殷伤势如何,却又极为不齿甘心他沦为魔教头子,轻咬红唇,怒道:“师傅!你不是常教导徒儿要与魔教划清界限!徒儿这条命是这魔人救来的,还去便是!何须降屈折尊给那魔人赔礼!”

太素真人回头冷道:“师傅此行是为了谁?!此举纯属私人,与大义无关,来日他魔教若是再为非作歹,这魔教教主老道非杀不可!可他毕竟有恩于你,便要公私分明,知恩图报!”

说罢太素真人昂首挥袍,向殿内走去,水银鲤听这老道一口一个魔教,语气间骄纵无比,横起一把银轮,挡在期间,冷声喝道:“太素真人,咱们麟教历代英烈皆被正道称为魔教,既然正魔有别,还是莫要入内的好。”

太素真人闻言轻蔑一瞥,骄笑道:“贵教小教主义薄云天,救我徒儿,老道仅是向入内致歉,以表谢意,别无他念。此番仅是老道个人所为,与正道同仁别无关系。”

太素真人旁若无人,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水银鲤手中银轮扑面而来,冷声道:“我教历任教主在此养息,岂容他人说进就进!”

众人听闻水银鲤大敌当前,改成李北殷为教主,当下心中郁结一扫而光,纷纷立在水银鲤身后,怒道:“正道老狗滚出礼堂!我教列为英灵岂容玷污!”

太素真人勃然大怒,一把将银轮拍飞,喝道:“老道以礼相待,一再谦让隐忍,却遭如此粗俗相向。果然!魔教便是魔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道今日偏要进这魔王殿堂来看看,有甚见不得人!”

说罢太素真人掌心中炼出一记霞冥星光,抬举至天,一记【紫薇北冥掌】真如那神星般璀璨刺目,霞光凛凛,一掌将数十人拍的四下飞散,水银鲤手起明月神功,挪移推位,将汹涌霞掌化去别处,持轮飞去。

太素真人冷笑三声,道:“你教段明发的启天无相神功,还可让老道忌惮三分,可惜你们这后辈皆不中用,火候差的太远了!”

说罢他手中举起一抹【紫微帝星掌】,倾注毕生八成功力,刹那间整片天地被照亮的如同白昼,轰然砸向水银鲤手中银轮,水银鲤深知此招凶险无比,本欲侧身让过,谁知那紫微帝星掌玄妙难测,神速而来,直冲面门,当下也只得聚起万道明月真气,倾力而去。

但那太素真人修为深厚无比,尊为世上四大真人之一,动了震怒,八成神威谁人可当?当下将水银鲤手中银轮轰飞出去,水银鲤仗着明月在抱挪移功险险化去攻势,但仍被其上无尽紫薇神光震得气血翻涌,半跪在地,嘴角血丝斑斑。

罗云程深知这太素真人本性淳佳,并无恶意,只是清高骄狂,容不得旁人不敬,低声对三位护法道:“太素真人不似沈真人般宽容待人,却也是一派宗师,不会暗下狠手,加害于小教主。我们场中唯有小教主身负全篇启天神功,却也身受重伤,此外无人再是这老道对手,由着他去吧。”

说罢四人回身,喝斥住群情激奋的教众,叫他们埋伏在外,若是太素真人对小教主包藏祸心,便一起涌入,手起刀落。

太素真人见水银鲤败伏在地,轻哼一声扬袖而去,登堂入内,再无一人阻拦。

他抬眼看去,李北殷颤巍巍的立于堂中,身中数刀,气血亏虚,当下忙走去。令狐小妹怯生生挡在他身前,玉面带泪,摇头道:“别伤我李家哥哥。”

太素真人见这女娃生的肤质奇白,面容绝美,楚楚可怜,也顿时没了方才戾气,温笑道:“女娃不必担心,老道这番只为向这小兄弟致歉,替他疗伤,别无他意。”

令狐小妹灵眸一转,看向一边罗云程,见罗云程闭目点头,也便让开了路,走到李北殷身边将他扶着,满面担忧。

太素真人走近一看,见这少年身披黑金古袍,头梳金冠,虽是满身创伤血污,却仍有几分段魔王的影子,心中闪过一丝异样,面色沉冷,不由分说的拎起他一只手腕把脉,随即道:“小兄弟身中奇刃,竟能封人气血,阻人经络,若非你体内启天神功护着心脉,只怕早已命归太虚。”

他随即将一记柔和的紫薇真气没入他檀中穴,融化在奇经八脉中,笑道:“不必担心,老道已替你护住奇经八脉,并无性命之虞。但你身上除右臂铁令伤外,其他伤处均是极为凶险,不可轻易拔出金刺,不然必然引得真气乱窜。”

李北殷方见这老道与教中兄弟们动起手来,本是心有不快,但见他入内是为他疗伤化瘀,心中长舒一口气,点头道:“有劳道长。”

曾素懿从后堂背起药箱走出,见一老道将门外众兄弟打的七零八落,四周狼狈一片,立在李北殷身边,心焦如焚,当下喝道:“又是何人来伤我教主!”

说罢手起一招九毒神掌,只拍其身侧而去,太素真人冷眼看去,轻轻拂袖紫光一闪,便将她掌力尽数化为无形,冷声道:“老道诚心替你教教主疗伤,你又是意欲何为。”

曾素懿见李北殷身子尚在颤巍,忙将他扶住,令狐小妹柔声道:“婆婆,这位道长是为李家哥哥治伤而来,没有恶意。”

曾素懿担忧的望着李北殷,摇头道:“曾以为并无恶意之人,最后都伤了婆婆心,打今天起,婆婆除了小妹和北殷,真的是谁都不信了。”

太素真人侧身冷哼一声,道:“魔教中人果然行事乖张,老道不与你等一般见识。”

说罢他正欲离去,瞥在曾素懿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却是神色一凛,当下惊声叫道:“素懿嫂嫂!你竟在此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