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皋城南港池冰面。
侍从方抬出一座半旧雪橇。雪橇呈船型,上设前后两排座椅,下设有两道滑轨,前方以各类雪地之兽拉橇前行。见雪橇已准备妥当,帝俊正欲乘撬顺流而下观察冰面详情。
“等等!”
闻声帝俊转头一看来人,心中随之顿生无奈。
“有什么事?”
“我也一起去。”
“你要去哪?”
“别装傻,我刚在舟内前殿内歇息时,听到你与冯夷争吵。”
“我可不是外出游玩,最近亦无空闲陪你游乐。”
“我像喜欢游乐之人吗?”
“像。”
“既如此,我又岂能让你失望。”
望舒说完便径直坐上雪橇,随后又歪头对着帝俊嘻嘻一笑。
“明日我派人为你向导,今日不如就此作罢?”
“为何推脱至明日?你快坐上来,该走了。”
帝俊闻言叹了叹气,随后行至雪橇边伸手将白泽自望舒怀中提出。
“你做什么?”
“既然要同去,那便让这只狗出点力气。”
“小白,快变大。”
“汪。”
“把翅膀收起来。”
随即帝俊便命侍从解除雪鹿身上之鞍鞯并套于白泽背部,白泽一番抗议后,遂只得冲着帝俊鸣叫几声以示不满。准备妥当后帝俊便并坐于望舒左侧一同乘橇而行。
“小白,跑起来。”
白泽闻言随即匀速跑动起来。帝俊看着下方冰面倒影中快速向后滑去的云朵,心中不禁又升起几分艳羡。
“望舒。”
“我不想和你说话。”
看着将后脑勺留给自己的望舒,帝俊亦不在意并仍旧自顾自继续的说话。
“你觉得云朵自由吗?”
“我更不想安慰你。”
帝俊闻言便将头伸出雪橇,借冰镜照见自己容貌依然未失往日神采,这才把悬着的心安然放下并微微松了口气。望舒见帝俊竟向左歪出身体去照镜子,顿时不禁笑出声来。
“我看起来莫非有如此失意,竟能令你感觉我需要安慰?”
“我不过是猜猜而已,谁知你竟当真去照镜子。”
帝俊听罢遂笑了笑,欲借以带过此事。
“我猜中了?”
“勉强猜中一半。”
“你们真是讨厌,说话喜欢只说一半。”
“我亦不喜只说一半,只是身不由己而已。若话只说一半,即便有错亦只错一半,而另一半尚有回旋之余地。只不过这一半之话说得多了,待到发觉之时却已习以为常。”
望舒虽不喜诸神社交之态但亦见惯此事,此番又听帝俊如此言论遂只是一笑了之。
“你这样说话难道不累?”
“本来不觉得累,只是与你说话之后便觉得有些累了。”
“看来你又有歪理。”
“放心好了,我这个歪理亦是有理有据,你难道不想听听?”
“既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的听听。”
“话说一半累与不累,全然取决于对比。若与我交往之人皆是话说一半,我自然不会感觉累;只是自从与你说话之后,我才发觉与他人说话竟难以直言,如此便觉话若只说一半那便更累了。如此看来,我会觉得累只因与你说过话,你就此事理应多多补偿我。”
望舒起初不以为意的听着,中途又带上几分笑意,帝俊话说完之后望舒顿时又生恼意,随之便冲着他轻轻捶打起来。
“你,你,满嘴胡言。”
任望舒捶打一阵以后,帝俊轻轻拿住她双手并微微一拉。
“怎么样,还算有理有据吧?”
“当然没有道理。”
“还有,你把手松开。”
望舒理了理袖口,随之又向右微微挪动身体与帝俊隔出两寸距离。
“方才听到你与风鯀说话。若是一月内长江之冰依然未解除,届时你会怎么做?”
“长江冰患一月内必会妥善解决,其他可能我并未考虑。”
“为何不考虑?”
“百万人性命与大兄之伟业,此二者太难抉择。若整日顾虑此事亦只会使得自己心神不宁,因此不如全力解决冰患之事来得容易。”
“但愿如此。”
“为何有此疑问?”
“只是担忧一月后若你与冯夷丰隆僵持不下,则江中受困之人无辜而遭罪。”
“不必担忧,救援已经开始。”
“我知道的,区区一月时间又岂能尽皆将受困之人全然救走,你们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帝俊亦知望舒所言属实。长江凝冰百万里之间不过有东京城与商皋城两城,两城随时可调动之云舟不过三十艘,即使是调动云舟相救,江中诸楼船与沿途客栈经营者亦未必肯弃产业而去;待到食物耗尽而欲走之时,那时又岂能尽皆相救。
此时雪橇左侧两百里处正有一艘五十丈长之大楼船被冻结于江面,其后方一艘云舟正在收纳楼船内之商旅之人,见此帝俊遂停下雪橇观看后续情况如何。半个时辰后,楼船内七百余名乘客已全然转移,但楼船内三百名舟人却不愿弃舟而去,见此救援云舟遂只得留下千石稻谷后再飞身离去。
见商皋城救援之云舟离去,帝俊亦随之命白泽再度前进。坐定后帝俊又见望舒一脸严肃的神情,目光亦随之凝视着远方,心中不禁升起几分好奇。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更快将受困之人救走。”
“不必过于担忧,虽然长江现已凝冰百万里,若我坚决不退让,丰隆一月后未必会仍旧维持冰面。”
“事已至此,你还在说什么胡话。”
“若当真因丰隆与我暗斗以致受困之人大量丧生于江中,即便我因此受罚,日后天庭之内丰隆亦会因此再无升格之机。”
“你又如何能断定丰隆不会下定决心维持冰层至最后?”
“若这借助凝冰以打击我威信之策当真是出自丰隆之手,想必他亦能推测出,即便与我两败俱伤对他而言亦毫无益处。如此只要我坚持不透露退让之意,丰隆既知僵持对自己毫无益处,想必亦不会再坚持。”
“但愿如此。”
望舒说完便四处观望起来,两个时辰后,又忽自雪橇中站起身。
“快看,前方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