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在吃完饭之后就回来了,大概呆到晚上七八点左右的样子就回去了,顺便给我留下了从外面带回来的快餐。手机响起提示音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掉了,感觉自己稍微恢复了一些,头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吃饭。
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物,各种电子设备的数据线,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快递包装盒,为了应付英语考试才拿出来没多久的课本与收音机。虽然我和同学的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亲近,但是冲他们每次出门都会帮我买一瓶饮料,我觉得就这种关系本身而言,其实也不算太坏。南瓜小米粥配可乐这种组合我还是第一次尝试,中西合璧在这种地方总是有着不错的体现。手机电量岌岌可危,我只能打开收音机打发一下时间。
“各位听众你们好,欢迎您收听我们的节目。”收音机里传来悦耳的女声,不过我觉得这种声音其实不太适合广播节目,没有质感的声音很难吸引听众。不过运气还算不错,正好赶上一个节目的开始,相较于一个好听的声音我还是觉得一个完整的节目更重要。
她讲的大概是恐怖故事一类的东西,故事本身不错,但是声音有些可惜就是了。
我伸手去按调频键。
“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会有一样的兴趣爱好。”白发男子显然也打算这么做。
“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实际上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老古董。”我放下手。
“怎么说呢?溟拜托我的,要我帮你找回‘温度’什么的?”他挠了挠头,“不过因为我没有身体的缘故,之前的见面不是很顺利来着。”
“现在呢?”
“你喝了那个鸡尾酒对吧?”他捏了捏下巴,“那个里面包含了大量的‘温度’,效果是能让人最大程度上感受‘温度’,而我的本质就是‘温度’,你代理人的身份再加上溟对我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所以你现在可以看见我。”
“很特别的见面方式。”我放弃了关掉收音机的想法。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他点点头。
“我其实也对你很好奇来着?”
“哪个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聊天了。”他收起双腿,整个人盘坐在椅子上。
“这种取舍对于你而言是什么?”我问他。
“你喜欢村上春树?”他指了指我背后的书架。
“还行。”
“其实没那么复杂,很多事情我们做出取舍往往只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想法。”他伸出手指,“没有人能够克制住自己,让自己持久地考虑一个问题,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让自己在回忆起那个瞬间的时候不后悔。”
“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他摊开双手念出了那段为人熟知的名句的开头。
“帮你挡住外来之物的人。”
“黑暗中默默抱紧你的人。”
“逗你笑的人。”
“陪你彻夜聊天的人。”
“坐车来看望你的人。”
“陪你哭过的人。”
“在医院陪你的人。”
“总是以你为重的人。”
“带你四处游荡的人。”
“说想念你的人。”
“是这些人组成了你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是这些温暖使你成为善良的人。”我一口气接上结尾。
“村上春树是个好作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没人会丢掉‘温度’,区别只在于我们是否能感受到。如果一遍不够的话,那就再来一遍。雪是每个冬天都会重新降临的东西,它会帮助人们再一次回忆起往日的‘温度’,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宿舍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你拥有我们无法拥有的幸运,你能够直接击穿我们无法跨越的壁垒。”他抓起收音机,转动着调频的按钮,“我以前总是喜欢对溟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到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最后我确实解决了很多问题,但是我自己也成为了问题。这个世界不是一道判断题,答案并非只有对与否,希望你能找到比我更完美的结局,祝你好运。”
收音机里的声音逐渐微弱,一段刺耳的电流声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是那么悦耳但是很舒适的女声。
“她在死去的那个晚上看见了这座城市的雪。她打开窗户,看着雪花落上阳台的栏杆,看着雪花落上窗户的边沿,看着雪花落上头发的末梢。并不是所有完美的故事都会有完美的结局,温度也不会永远眷恋一个人,但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融化在这雪花里,无论生前或者死后。
这是就是关于她的故事。
感谢收音机前的各位收听我们的节目,我们下期再见。”
他迅速按下收音机的开关。
雪迎着窗户灌进房间,像一枚枚碎裂的弹片四散飞溅。雪在我的肩上越积越厚,最后几乎将我冲走。那个时候我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
“喂。”我把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耳边响起玥的声音。
“怎么了?”我问她。
“回来的时候我好像忘记关窗户了,所以稍微有些不放心,你现在大概烧还没退掉,起来之后记得把窗户关上。桌子上有我给你留的南瓜粥,然后之前不许喝可乐。”她开始在手机里碎碎念。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似乎是因为我的沉默,她稍微有些紧张。
“没什么?”我说。
“我说的可要好好去遵守?”她问我。
“当然没问题。”
“明天早上七点来图书馆见我,如果还是今天的样子,你就死定了。”她狠狠地威胁。
“知道了。”我按下挂断键。
“我该走了。”他拍了拍头上的雪。
“谢谢。”我说。
“没有什么好感谢的,毕竟这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不过你的领悟速度倒是让我很惊讶,也许溟说得没错,他确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代理人’。”他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