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老板你出去的原因？”我用手敲了敲黑色的笼子，里面的小家伙看起来病恹恹的，似乎受到了严重惊吓的样子，“看起来和普通的麻雀没什么区别嘛，也就是稍微黑了一点。”
“如果只是单纯讨论外形的话，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老板用毛巾把头发一点点擦干，指了指笼子里的黑色小麻雀，“它们的特殊在于它们与人之间的联系，某种程度上，它们能够直接影响人的灵魂。”
“夜雀。代表着负面的过去。这是一种‘彼世’里很常见的生物。
过去发生的事情滞留在大脑里，时间可以逐步消除它们的影响，但是有一些负面的过去则会根植于记忆。遗憾、悔恨都包含在内，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类似对人体没有任何好处的‘病变部分’，强行切下来又会影响到人体正常机能的运转。这些‘病变部分’对应于‘彼世’的映射，就是夜雀。
夜雀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它们会长时间地潜伏在人的身体里，造成类似于失眠一样的症状。时间没办法让它们衰变，它们的寿命是固定，必须要强制性地让它们经历一个完整的黑夜，它们才会逝去，因此黑夜是抵消它们负面影响的最好手段。与之相对的，夜雀无法在白天生活，一但暴露在阳光下，它们就会急速逝去，同时也会对人的灵魂产生无法弥补的缺失。”老板把毛巾挂到架子上。
“那‘催眠师’呢？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
“‘催眠师’的任务就是抓捕散落在人们身体里的夜雀，再挑选比较合适的夜晚进行集体释放。以‘催眠’作为手段，以消除夜雀负面影响作为目的，这就是‘催眠师’。
我是记忆与雨水的妖怪，在这个层面上理解，‘催眠师’就是层级比我要低一些的‘代理人’。”老板为我做出解释。
“不过老板你就带回来这一只么？按照老板你的说法，数量应该很庞大才对吧。”我把姜汤递给老板，“这么一点点‘灵’的气息老板你也能察觉到么？还是说只拿出来这么一只？”
“幸好下雨了，雨水是我的主场，加上我之前也做过这种事，所以察觉得比较及时，不然就是严重的事故了。这是大规模的夜雀逃逸，好在我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主要部分，这种只是跑出来的漏网之鱼而已，数量不是很多所以顺便带回来了，这种大概还有十几只左右的样子。”老板举起杯子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等会儿‘催眠师’应该就会过来，到时候交给他就行了。他的前辈是一个混账，辞职的时候连辞职报告都没打，导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接手工作，我临时顶替过一段时间。后来有人接手这份工作，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把工作转交给了溯，听说是溯直接带过来的人，我也没见过他，这次正好也见一见新任的‘催眠师’。”
“说曹操曹操到。”我对着门口的人影吹了个口哨。
“您好，我是新任‘催眠师’——，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现在发生的事故，十分抱歉。”门口的人影放下雨伞。
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手指的骨节清晰可见，但是眼睛很有神，就像是打磨过的刀片。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尖锐而精准。
“剩下的十几只夜雀都在我这里，不是什么麻烦事，等会儿顺便带走就好了。”老板招呼他坐下，“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了，我只是想顺便见一见新一任的‘催眠师’，所以才在那边留下讯息。”
“万分感谢。”他点了点头，掏出一张卡片递给老板，“溯先生在我面前时常提起您。因为工作上的疏忽给您添了不小的麻烦，以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随时召唤我。”
我从柜台里取出一组干净的咖啡杯，把壶里剩下的姜汤倒给老板之后，打算开始冲咖啡。
“喝什么？”老板同样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先不要着急。
“白开水就可以了。”
“黑咖啡。”老板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没必要对我这么拘谨。你是溯指定的人选，那么在能力方面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工作上因为不熟练而犯错在所难免，只要下次吸取教训就可以了。”
“您说的是。”他再次低头。
“或许我的话语里确实带有一些质疑或者是愤怒的成分，但是你要相信我的大脑依旧理智。”老板此时的一举一动确实压迫感十足，“质疑是因为我曾经临时做过一段时间‘催眠师’的工作，你犯了不该犯的错误，所以难免会有一点质疑。愤怒则纯粹是因为你的前辈是一个混账，我容易不自觉地将他代入‘催眠师’的职位，这导致我容易产生一些额外的情绪。”
老板现在完全是一副顶头上司训斥下属的做派，他虽然也训斥过我，但是完全是那种朋友的警醒的感觉。
“第一次看见我这个样子有什么看法？”离开之后，老板又变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很奇怪，因为老板你看上去并不像那种人，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么？”我笑了笑。
“你倒是了解我。”老板翻了翻白眼，“能胜任‘催眠师’这份工作的人，代表着他们拥有能获取人们负面过去的资质，这份资质的前置条件就是他们本身也拥有着负面的过去。刚接手工作的新人可能不会太在意这一点，但是长时间和负面的过去打交道，自己也会受到影响。如果心态不能及时调整过来，他们自己也会变成夜雀的‘一份子’。上一任‘催眠师’辞职多少有这方面的因素，溯大概也没想到这个新人这么容易就会受到影响。”
“要联系溯么？”我问。
“联系一下吧。”老板看着门外的暴雨，“我最近也多留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