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和以前一样，一份炸馒头，一听冰啤酒，手机转账。”女孩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缩着脖子，双手收进袖子，刘海覆住额头，戴着厚厚的眼镜，锅里冒出的热气将镜片冲得一片模糊，以至于看不清她的表情。

“没问题。”夜宵摊老板摆了摆手，扫了一眼身后的桌凳，“都是老顾客了，不过今天人比以前要多很多，你要是留在这里的话，只能去和别人凑一凑，干脆打包吧。”

“不碍事，就在这里吃吧，带回去怪不方便的。”女孩摆了摆袖子，还是没能伸出手。

本来对我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但是女孩站在摊前仔细检查了一圈之后，居然朝我的方向走过来。其实我这边位置还是有很多的，也不一定会是我。

“抱歉，打扰一下，能和你拼个桌么？”我正打算埋头尽快解决战斗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个声音。

“随意。”我并没有抬起头，因为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抱歉。”她还是表达了歉意，“因为每天加班都比较晚，晚饭一般都没有时间，只能在这里吃夜宵，座位的话也一直习惯坐在这边，今天人又比较多，所以只能过来拼桌，麻烦你了。”

“没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

“你也知道编辑这种工作，总是吃力不讨好，每天加班到很晚，结果还是被一顿臭骂，弄得晚饭都没有办法好好吃，只能晚上来这边随便对付一下。”她继续自来熟式地朝我诉苦，“不过还好老板的东西意外的好吃，所以其实感觉也不坏就是了。”

“听上去确实很累。”我点点头。

“我超级喜欢老板这边的炸馒头，总觉得老板炸的馒头和别的店里的不一样，我记得老板这里的烤鱼和拌面也不错，你下次可以来试一下。”她眼镜上的雾气散去一些。

“炸馒头配冰啤酒？”似乎哪里有一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你不觉得这种搭配很有感觉么？一口温热的炸馒头再配上一口冰啤酒。”她慢慢摘下眼镜用袖子仔细擦拭，“这么搭配，一天的疲劳都消散不见了，第二天又能干劲满满地工作。”

这时我才完全看清她的长相。

“呐，你是近视么？为什么要戴眼镜啊？”我问她。

“应该是近视吧，但是之前有段时间眼前总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东西，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问题，但是我还是自己去眼镜店里配了一副眼镜，感觉比以前强一点。”她又重新戴上眼镜，“虽然还是有点不清楚的，但是凑近一点就会好一点，总算不影响正常生活就是了。”

“你有见过雾天么？”我伸出手比了比，“就是之前前段时间电视里报导过的，北方那种大雾天。”

“见过啊，几年前这边也有过的，起雾的时候，自己伸直手臂张开手指都看不清自己的手指。”她用手扶着膝盖，很自然地回答我的问题，“提心吊胆的，路上不会有车辆，路边不会有行人。”

“如果有人一直生活在那种中呢？”我闭上眼睛开始运用“灵”将自己包裹住。

“即使是伦敦也不会一直是雾天啊，怎么可能有一直生活在里的人啊？”她捂住嘴巴笑了起来，她的手指纤细而苍白。

“你看过那种被怨灵附身的电影么？那种缠在人身上无法散去的那种，将整个人都死死地裹住。”我看着缠绕在手指尖的雾气。

“贞子那种？”她抱住胳膊，“别这样，大半夜说这些怪瘆人的。”

“不，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只是雾气而已，没有怨灵那么恐怖，但是也是麻烦就是了。”我搓了搓手指，用自己的“灵”将手边的雾气一点点碾碎。

“你的意思是有人被那种雾气缠住了，所以一直生活在里？”她咬起了手指甲，“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差不多，就是在身边一直环绕着雾气，会把身边的人也迷惑住，别人看不清她的脸，她也看不清别人的脸。”她的牙齿很白，咬指甲的动作感觉很漂亮。

“这样不是根本无法正常生活么？”她耸动着鼻子，“我闻到香味了，好像是我的炸馒头快好了。”

“时间久了，一直看不见这个人的样子，别人就会忘记她的样子，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会看不清自己的模样。”我看着已经笼罩了整个夜宵摊的浓雾。

“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啊。”她的笑声干干的，整个人蜷缩在凳子上。

“终有一天，她会淹没在浓雾里，丢掉了自己的初衷，忘记了自己的面容。”我在她快要摔下去的时候一把扶住她。

“那是什么呢？”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我撑住她不让她倒下，“女巫未能接到山鬼，心生懊恼，但却仍旧怀有希望，溶溶升腾的山雾，却遮蔽了她焦急顾盼的视野。一面怨恨山鬼一面却又为山鬼辩解。”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容容，意为雾气烟波流动的样子，“她”是云雾与初衷的妖怪。你忘掉初衷，就变成“她”来替换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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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空气都清新不少。一只透明的小狗和一只肥胖的橘猫本来并排着趴在柜台上睡觉，此时都睁开眼睛看着我。桌子上的茶具已经被全部收起来了，吊灯也只剩最中心的一顶还亮着，看起来马上就要打烊的样子。

“你果然很擅长惹麻烦啊。”老板活动了一下脖子，“怎么你在哪里都能遇到这种事？”

“所以说先解决问题啊。”我龇了龇牙。

“先用灵将她们两个人的联系切开，隔离层的事情交给我，后续的事情后面再用更有效的手段。”老板雷厉风行。

“然后呢？”我开始调动手边的灵。

“薛定谔！给溯打电话，就说人命关天，让这家伙赶快给我滚过来！”老板手上燃起黑色火焰。

“喵。”桌子上的橘猫用它的胖爪开始拨打柜台上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