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泞走了,潘挚才松下了神色,看了看半坐在杨氏身边的攸宁。
“这偌大的襄王府,也没个孩子,我是真真喜欢这个侄儿的,只可惜,这侍妾一个一个的进门,就是没有这个命数。”
“三姑娘还年轻,王爷也还健壮,这孩子还会再有的。”杨氏宽慰道。
屋内之人只有承庆郡主和铃兰知道潘挚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两人不如杨氏那样轻松。
“对,三嫂说的是,这妾室生的到底不如自己生的亲人,三娘还须在自己多多努力才是。”
潘挚不能再孕一事,李皇后不敢让旁人知晓,潘挚也深信,邹小乙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告知韩国公府所有人。
满厅之内,只有潘挚一人需要演戏。
“承二位嫂嫂吉言。”潘挚左右看了看,方醒起某件事。
“五嫂不是说,瑶君也要一道来吗,怎么不见她?”
承庆郡主脸色微恙,与做在一旁的杨氏互视一眼。
“怎么了?”
承庆郡主叹息一声:“前日夜里,才得知凌泞有孕,府里也有数年没有喜事了,都还没高兴完了,这从唐州传来消息,郭将军病了。”
“什么?病了?这年前捷报,不是说郭将军打了胜仗,重挫辽军吗?”潘挚不禁惊诧。
承庆郡主点点头:“这前头还好好的,郭将军赢了一仗,朝廷封赏还没到,就传来这样的消息,瑶君哭了一夜,今早呀,看她还起不了身,只好让她在府里养着,这时节天寒,你五哥担心她一个女儿家车马劳顿,怕是路上有恙,也不敢送她去唐州。”
“是何病症?”潘挚急问。
“只说是风寒,郭将军一到镇州身子就不大爽利,再加上一仗劳心伤神,唉……”承庆郡主再次一叹。
潘挚重新坐下,想起几个月前,才看见郭守文与父亲谈话,那时的郭守文虽意志受挫,仍是不减坚毅之色,只是言语之间多露与潘美再无相聚之可能。
难道……郭守文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现如今,汴京城韩国公府内只有四五六惟清惟熙惟生三位郎君在,除了惟生,其余两人皆有官职在身。
潘惟清有戍守京城之责,即便到了年节也不能休息,阳生跟着潘惟熙到相熟的各家走动贺年。
“惟生,这是最后一家了,我与故人有话要说,这些礼啊留下,我先回去吧。”潘惟熙道。
“是,五哥。”
如往年一样,走动的勤的,都是相熟之家,并无甚要事。
潘惟生径直上了马车,小厮扬鞭,马车缓缓行了不多久,忽然停下。
“六郎君。”小厮有些踌躇。
“怎么了?”
“襄王爷拦了马车。”
阳生睁开双目,走下两步掀开车帘子,赵元侃裹着大衣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路遇舅兄,想着也应当来给舅兄道声新年好。”赵元侃语气轻松。
“怎么,王爷又要请客吗?”
“不不不,这还要赶去招待使臣。”
“那就请王爷让道吧。”
“舅兄这是要去襄王府吧,韩国公府可不是这条路。”赵元侃眸色忽然一凛,直盯着他。
“夫人正在府上,惟生正要将其接回。”
赵元侃早就派人紧盯着阳生,阳生动向,他一清二楚。
“听闻舅兄有喜了,小王还未恭贺舅兄,这天寒地冻的,嫂子身孕不过一月,舅兄还是需要多加照料才是,这王府嘛,以后还是少去为好。”
“多谢王爷提醒。”阳生面上依然平静,然后内心早已翻腾,凌泞有孕,除了韩国公府的人,并未往外宣告,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告诉阳生,你的身边也有我的人。
“舅兄客气,这话既然出口了,还想多提醒提醒舅兄一事,见了挚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该注意分寸,襄王府好歹是本王的府邸,仆役众多,本王也不希望惹出什么闲话。”
“王爷是在怕什么?”阳生突然截住赵元侃的话。
赵元侃怔住,他在怕什么?
“王爷说言,惟生记住了,时辰不早了,王爷莫要让使臣等候,惟生告退。”
小厮扬鞭,马车逐渐离去,赵元侃狠狠咬牙,他在怕什么?哼!狂妄。
阳生到襄王府时,潘挚她们依旧在正厅内叙话,凌泞带着凌煜宁也一道在正厅内,铃兰正好出来。
阳生拦着铃兰,铃兰错愕了片刻,才附耳听阳生细细吩咐着什么,铃兰点点头,转身离开。
阳生正了正衣衫,迈步进去。
行完了礼,阳生才道:“三娘气色看起来很好。”
潘挚身体究竟如何,阳生只怕是一清二楚,邹小乙怎么会不告知于他。
潘挚只好淡淡说着:“谢六哥,恭喜六哥要为人父了,只可惜父亲和母亲不在,并不知道此消息。”
承庆郡主道:“真定府虽为边境,实则也不算太远,昨日就遣人送消息去了,快马加鞭,父亲很快就知道了。”
铃兰只是片刻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东西,潘挚便道:“含翠如今不方便时常出入王府,这些是给含翠的节礼,还烦请六哥带回去。”
铃兰刚刚才将东西放下,承庆郡主忍不住笑了:“是了是了,我这年纪大了,老爱忘事,出门前你五哥还嘱咐我了,将今年的压岁钱给你。”
潘挚走到承庆郡主跟前,双手接过,红绸包裹着,拆开,黄纸叠成三角。
“怎么又是护身符?”潘挚道。
“去年的是侄女我给婶母的,今年呀,是你五哥给你求来的,夫君还说了,要是还嫌弃,等你身子养好了,自个回去讨去。”承庆郡主忍不住就闹了玩笑。
潘挚亦欣然,揣入袖里:“那过段时间,我便回去讨。”
杨氏早晨来时也想送出压岁钱,可见承庆郡主一直无动静,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先行送出,按辈分她大一些,若按位份当然还是承庆郡主为尊。
见承庆郡主送出了,她也站起来,从婢女处拿出一个小盅,小盅上头压着一个铜板。
“妾家中无甚名贵之物,更不及郡主有心,这是我家乡的草木香,妾想,三姑娘日常所用皆有调度,这东西三姑娘就当日常摆设吧。”杨氏自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