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农工商，怀梦远排在凌煜宁之前。

“你为何跟踪我？”潘挚目标转向凌煜宁。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今夜除夕，府里着实抬清净了，我就一个人出来走走，然后就……”

潘挚不再理她，回环玉院的路上，一路寂静无声。

凌煜宁人不如其名，安宁不了片刻，她听见怀梦所说的话，想起之前父亲与自己说过的话，只可惜那时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

“有话便说吧。”潘挚哪里瞧不出来，这个二八少女，心思全在脸上。

“我父亲他……曾经许过王爷钱财……是不是，王爷真的……”真的争在储位……后面的话，凌煜宁不敢说出来。

凌煜宁刚开始被父亲说了这门亲时，还觉得父亲在打诳语，再一听还觉得父亲不爱她了，虽说的王爷，那也是妾室呀。

可父亲当时告诉她，只要她好好的，在王府里与王妃打好关系，其他的不用她操心，王爷要多少钱，他都给。

潘挚停住脚步，双眸直盯着凌煜宁：“你说什么？”

“我说……”

凌煜宁再次重复了一遍，潘挚忽然想起数年前的一件事，并非十分遥远，那正是她与赵元侃互相确认身份的那天，在韩国公府，潘美的书房。

那一日，正好大哥潘惟德也在国公府，赵元侃向他讨教了税赋，还着意提及了杭州江宅。

杭州江氏，乃江南首富，大宋第一皇商，曾秘密赠予太祖皇帝财帛，太祖感念其恩，许其全家祖辈富贵。

赵元侃，是早就打定了主意，物色人选，他最终选择凌家，还是因为潘挚的缘故。

潘挚既然选了凌家这个商户做姻亲，亲上加亲，并无不妥，更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奥妙。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凌煜宁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欲再追，可见潘挚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也就放弃了。

这几年来，潘挚以为自己对于这些事情，早已习以为常，淡看一切权谋之下带来的腥风血雨，极力躲避。

可冥冥之中，无论她在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会无意之中造就了赵元侃的夺权之路。

凌煜宁又做错了什么，凌家又罪在哪里。

潘挚还记得，就在不久前，那个人在耳鬓间说的话。

“让凌氏生吧，留子去母。”

留子去母……潘挚当真觉得自己还如少女时那般好哄骗，竟然被那厮温糯软语……

既然要利用凌氏，又怎么会毁掉凌氏的女儿，如果是要毁了凌氏的女儿，那你真正的筹谋究竟又是什么。

潘挚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头愈发疼。

“你又去哪里了。”

“娘子，可回来了。”

两声急促的说话声，一个带着愠怒，一个带着欢喜。

“今日除夕，天公作美，你瞧着满天星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潘挚道。

邹小乙不由气结：“你想去看，我也不拦你，至少叫个人陪你，满个环玉院，竟无一人知晓你在何处。”

“左右还在王府，今夜除夕，邹大夫莫要生气了，铃兰，快备些饭菜来。”潘挚压制方才的心绪，装作无恙道。

几人同桌，欢欢喜喜的吃过一顿年夜饭，潘挚吃过了药，又一次昏睡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前一日睡的太多的缘故，第二日晨早就醒了，端药来的竟然是铃兰。

“邹大夫呢？”潘挚奇道。

“韩国公府急召了去，说是六夫人有恙。”

潘挚微惊，并未继续问下去。

“对了，方才国公府的小厮要奴婢跟娘子说一声，明日承庆郡主要过府拜年。”

潘挚面上终于露出喜色，发自心底的欢喜。

“姑母，姑母……”攸宁刚被侍女抱下马车，迈下小短腿，就跑向立在不远处府门下的潘挚。

也许是逢了喜事，潘挚整个人显得尤为精神，加之身上穿着的正红色裙袍，更显得面色红润。

清晨起，铃兰就着意给潘挚打扮，她看着铜镜里的潘挚，依稀看到了往日的影子。

潘挚抱起又重了几分的小攸宁，呵呵呵大笑几声。

“攸宁有没有想姑母？”

“有，兰姨的的糕点做的最好吃的，攸宁日日都念着。”

铃兰捂住轻笑，潘挚点了点小人的鼻尖：“调皮，等会让铃兰给你做你爱吃的。”

承庆郡主紧随其后下了马车，接下来便是三夫人杨氏以及六夫人凌氏。

“攸宁一路上都吵着怎么还没到，就惦记着你家这点东西了，你呀，可把这孩子养刁了，回去以后整日说着你这王府的好，我们呀，可都不知怎么办了。”承庆郡主刚下了马车，见眼前一大一小，和乐模样，不由打趣。

潘挚看到攸宁时就想到杨氏必然也来了，而她万万没料到，凌泞也来了。

承庆郡主看到潘挚神色，接着道：“母亲如今不在，各府女眷拜年什么的，都落在大嫂身上，二嫂和四嫂都去帮衬了，就剩我们几个闲人了，凌泞说怎么也该上门也道谢一番，也就跟来了。”

“道谢？何出此言？”

承庆郡主掩嘴，佯装低声，实际说的话，所有人都能听见：“这六弟妹呀，有喜了。”

潘挚一怔，抱着攸宁的手紧了紧。

凌泞走上去，福了福：“是该来一趟的，这姻缘本就是王妃撮合的，这有喜了，也该第一时间报与王妃才是。”

凌泞自知不可能与其他妯娌一般直呼潘挚小字或者排行，言语之间，既是生疏又含着惧意。

“恭喜六嫂了。”潘挚震惊过后，唯说出这几个字。

铃兰道：“各位夫人都进去正厅吧，这门外风大，可别在这里受凉了。”

铃兰注意到潘挚面上陡然褪去的血色，及时打了岔，从潘挚手中接过攸宁，一路抱入正厅。

才刚坐下，潘挚便道：“煜宁还不知六嫂来了，六嫂可要去瞧瞧她？”

凌泞微怔，嘴角扯了扯，婢子引着她离开了正厅。

当真按照礼数，饶是凌煜宁是赵元侃的姬妾，那还是妾，凌泞才是真真正正的主人，潘挚这个问话十分突兀，惊得屋内所有人不敢言语。

凌泞不敢表现太过，因为凌煜宁的事她已经惹得韩国公府的人不喜了，嫂嫂关心起姑娘的床帏之事，说出去也丢人，潘挚说要她屈尊，她也只能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