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之后没有办法进黄陵。
于是就只能火化了,自己将一部分骨灰埋到了一棵树下,希望树能给他永远的生命。
没有成为一个好妻子,也没有成为一个好君主。
是什么让自己这样苟延残喘呢?
也许是她的话吧。
那些话美好的跟谎言一样。
她说他在爱着你呀,只是你一直不知道。
爱着我?怎么会呢?他这种人好像天上的月亮,是我的手将他弄脏,他永远都不会爱我……可是她那么笃定,不禁让人恍惚。一直在心里想着他是绝对不会爱自己的,自私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自己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好好理解他呢?
爱情是纤细的,不是沉重的,将自己的爱都积压在无数的眼泪里两个人都会感到疲惫。当身上背着大山的时候还怎么呢亲吻所爱的人呢?
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过分的畏缩不敢去表现自己是错,之后忘不了已嫁为人夫的他是错,将他关在黄金的牢笼里是错,最错的就是对着笼子里的他自己都没有给他轻松的生活,自欺欺人用因爱生恨的理由对他发泄自己的不满。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几乎每次去皓月宫的时候都会发火,如果自己是他的话,面对一个将自己囚禁还质问自己不是真的爱她的人,自己未必能像他一样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这是爱吗?
就算不是的话,至少也不是讨厌。
两个人也有过美好的肌肤之亲,可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都没有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其实应该是很快乐的。没有争吵,没有泪水,他亲吻自己的时候也没有十分的冰冷,是自己偏执的不相信他会心疼自己。
心中的灰色太庞大了,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只看得到冰冷看不到温暖。
现在明白过来会不会已经太迟了呢?
小小的烛火在女人的心中升起,她趴在窗户上脸上依稀有着少女的稚气。这时候她不是威风凛凛的女皇,她只是只懒惰的小猫咪。
去年这个时候也是漫天的大雪,自己公事太多了又记挂着皓月宫里够不够暖。于是就带着奏折往皓月宫去顺便让随行的宫人再带些上好的银霜碳跟着。
到了皓月宫只见他就站在院子里,穿着银色的大氅,睫毛上沾了小小的雪花显得双瞳愈发黑白分明,整个人好像案头香远益清的水仙花。
他见到自己也不行礼,自己当时只觉得他是故意瞧不起自己,冷声问他为何不进去?他微笑着说女皇给的碳太多了,里面实在是热的人喘不过气!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自己心想他一定是嫌弃是自己送的东西所以不爱用,心里痛苦的要命转头就走了,还让人把剩下的银霜碳都送到王夫那里去。(吕承安:……妈的我的女人我能咋办还不是只能宠着……)
现在回想起来他明明就是想要跟自己说笑啊!是自己一直在对他冷暴力!换句话说一直在失望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
一张张牙舞爪的脸出现在自己脑海,耳边响起来那个姑娘恶狠狠的声音:“他真的在爱着你,是你自己不爱你自己!恕我直言女皇您是真的蠢……”
她还真是敢讲,野的什么都不怕。但是她说的确实很对。
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自己留给她的东西,一路上是否顺利?
死的人已经解脱了,活的人既然还在这世上就要尽自己的全力活着。
麦城。
这是很关键的一个城,越过这座城就能免于跨过西部的大山和东边的大海,直接长驱而入到广阔的平原上,一旦进了平原地形就很难发挥出什么优势,人数就成了制胜的力量。
但是麦城不好过,天然的易守难攻地形,还有最讨厌的义军,这些像猴子一样的凤仪男人们无时无刻不在扰乱远真兵的攻势。
大概是凌晨三点钟左右,远真军队驻扎在离麦城不远的风城,身后的小镇都被远真兵破坏的差不多了,他们一路劳顿只能在风城休养一下生息。
风城的物产并不十分富饶,浩浩荡荡的大军不能在此停留过久,他们必须在粮草断绝前将麦城拿下。可是他们已经停留了快半个月还是没有拿下麦城,焦躁的情绪在这些天生就暴躁的远真士兵中弥漫。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着,大家都困得不行了可是小队长还拿着鞭子不准任何人睡觉。
都怪该死的义军!
一个时辰前他们刚刚偷袭了随军的承重车辆,按照以往的惯例隔上一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会再次偷袭,远真军吃了太多次这样的亏了!以为一次偷袭之后就不会有第二次,但是事实证明第三次都说不定有。
“该死的!他们不用睡觉吗?”一个粗壮的奴隶兵大吼,他的眼睛已经熬得血红,这是远真军中最低贱的等级,但是却是最凶猛的部分。他们个个体壮如牛,极为听话,在战场上每个都像饿熊一样伤害力极大,被其他国家称为人熊兵。
只是他们虽然听话但是智商很低,有些复杂的东西说了也不会明白,所以他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睡觉,为什么那些凤仪猴子不用睡觉,这些事情在他有限的大脑里面实在是难以了解。
小队长们也已经熬到了尽头,他们时刻捏着胸前的骨哨以防义军偷袭过来。只是到现在还是一片安静。
前方的侦查兵换班了,大家又是一顿紧张,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于是居然就这么等到了天亮!
将领们还等着一举将那些猴子斩落在马蹄下,没想到人家再没来了!真是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了力气!
那么那些义军在干嘛呢?
答案是睡觉呢。某个男人躺在竹编的老爷椅上:“偷什么袭?楚某人是那种暗中做事的人吗?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从正面打!今晚都给我好好睡!明天我们弄死那帮孙子!”
一旁的云泽都已经习惯了他现在的不着调,云小泽把这理解成为一种战术,一种至高无上连自己都摸不准的战术,反正听思年哥哥的就准没错,睡就完事了!
但是耿飞星就不是很习惯了,他一直都是干着文艺宣传的工作,这还是头一回看楚思年实地现场地指挥打仗,这老实孩子努力的回忆,好像就是在这同一把椅子上,差不多的时间上,楚哥是这么说的:“正面打?是不是蠢?连狮子捕猎都知道要分散敌人的注意力,隐藏在草丛里精准的伏击。我楚某熟读兵书连‘避其锋芒’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嗯就是这么说的。
“可是现在的兵力不是很悬殊吗?即使是远真的士兵都非常劳累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耿飞星越说越小声,他感觉到楚思年身上莫名的杀气。
“你是不是质疑我的判断?”
来了,每日一凶。
楚思年俊美的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挥着自己现在唯一一件奢侈品——红底描金的扇子,指着天然呆小耿一阵竹筒倒豆子:“我就知道属你最气人!我为什么留你?是你刻雕版造纸的技术好吗?是!但是!你是她领进来的人!我很想抛弃你我只是不能你明白吗?领进来你知道我有多反对嘛?但是我大度不计较,可是按长幼有序我怎么着也是大哥!有你这么质疑大哥的吗?再说战术都被你听懂了还叫机密吗?不小心泄露出去那可是重罪!我保不了你的!”
耿飞星:“……我错了……”我就是问问而已,不告诉就不告诉呗……现在被凶多了耿飞星反而越来越习惯了,甚至出现了一天不被楚哥骂就就觉得那天是不是少了什么,非得在他面前晃晃招他烦了才觉得踏实了。好像是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而楚思年也是天天怼耿飞星都怼出快乐来了,一天不吐槽这小子几句就觉得牙痒痒……所以说果然楚君是抖s呢……
云泽倒是看得明白,现在义军的情况并不乐观,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持平而已,江家那边迟迟不愿意出兵,或者只是在远真稍微过火的时候溜出来做做样子,老百姓都说江家军是不是根本就跟远真是一伙的。朝廷里的那位主张议和,那位年轻的谍报部一把手不带着她的侍卫去抓远真人倒是逮着义军围追堵截。箭城离这里太远,而且也不好出面,所以说现在最尴尬的是箭城的宁岚,最艰难的则是义军。
思年哥哥比一定谁心里都清楚现在是多么艰难的时刻,如果撑过这个时候,义军再招兵买马或者和箭城联系起来也许就能存活下来,还有和远真打持久战的指望。否则的话大家都完蛋。
巨大的压力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思年哥哥越发的不着调,让大家都轻松一点。但是有一次自己加急汇报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皱着眉头。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看过的表情。
短暂的休息很快就结束了,云泽回到营地上做事,耿飞星则去小作坊里面监工,这里三波工人轮换着日夜赶工生产箭支武器。
楚思年走到小院的外面。
“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是寅时了。”守在门口的士兵回答。
寅时,应该也快了。
楚思年背着手走到屋里,蘸饱浓墨写着什么,隐约已经有鸡鸣之声了,今天的麦城也又安然度过了一晚。
前几日下的雪还没有化,部队们走的很是艰难,不论官职大小所有人都得徒步行走,连官最高的女将也不例外。
一个侦察兵从远处跑回来,他找到队伍里手臂绑亮黄布巾女队长,说了几句话。那女队长又回头去找队伍后面的吕承宁。
“前方还有两座山就到了!”
“好的!”吕承宁喘着粗气,这一趟真是走的太痛苦了,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但是她一声也没有叫苦叫累,其他的士兵吃什么她也吃什么,没洗澡没休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坚持了下来。
因为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行军,没有实地上过战场怎么有脸让那么多士兵都听从自己的吩咐?
她咬着牙命令下去,所有人在此休息片刻然后一口气翻过这两座山!
“主将您要不要喝点水?”一旁的亲随看到她的嘴唇上都干裂的像泥土块,两颊上也泛着不寻常的潮红。
“不用!我没事!”吕承宁努力调匀气息:“好了快出发!一定要赶上!”
在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到。
启明星微微地闪着光,远真阵地上开始冒起袅袅的炊烟。伙头兵开始埋锅造饭,昨天晚上凤仪猴子再也没有来偷袭真是万幸,他们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得在天亮之前将饭做好,人熊兵可不是光吃些肉干素饼就能饱的,听说人熊兵为了等着凤仪猴子的偷袭几乎一晚上没有睡。
没有水,一些小兵们直接将地上的雪收集起来煮,大军人数太多了,附近的雪都被薅光了,一些小兵开始往更远的地方走。
突然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伙头兵疑惑地往下看,突然一只手从雪地里伸出来,那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将小兵的脚腕削断了!那小兵刚想叫,只觉得脖子一凉整个人就再也无法说话了。
他绝望地躺在厚厚的雪地上,嘴上还保留着想要说话的口型。
有偷袭!
更多的“雪人”从洁白的雪地里蹦出来!那些准备偷袭的人早就来了!他们故意等到现在远真放松警惕的时候!
麦城城门大开!骏马们奔腾而出!义军这回居然准备正面硬拼?!
骨哨尖利的声音响成一片,这些饥肠辘辘还没有吃饭的远真军们迅速集结成队,人熊兵们脑子晕晕乎乎的被召集起来。
一个偏将冷笑,就算现在形势对远真不利也不是区区凤仪猴子们能轻易撼动的,这些人只会耍一点小伎俩,杀死一些微不足道的低贱奴隶而已!
他将手中的长枪端起来,他的臂力可以将三个人串在长枪上甩出去!敢正面抵抗?那都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