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已经是最后一次和木晓玫见面,那个凶悍的臭女人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皇宫里那位新主已经派了天罗地网去抓她,她能逃得掉吗?
离远真的马蹄不远的一个小城里,有穿着麻布斗篷的人匆匆从街上走过。
这里到处都是盗贼和娼妓,表面上的平静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麻布斗篷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一路躲着别人的视线从小巷中拐到间瓦房里。径直往后走有个破草棚。
草棚里养着牛羊,踩着满地的干草绕过这些牛羊,不仔细看根本没发现后面居然还有扇小木门!
他警惕地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将那扇门推开闪身进去。
里面有些烧水做饭的婆子,她们仿佛没有看到一个奇怪的戴帽子的人进来了,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甚至都不会看他一眼。
他径直往里面走,轻轻扣了扣内间的门直到有人从里面打开。
一张印满字草纸扑面而来,他赶紧伸手把那纸从脸上取下来,这才看见屋里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小小的地方全是印了墨的纸等着晾干呢,有的上面是些简单的画儿,有的是画和字都有。一个带着水晶眼镜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在木板上作画,他旁边还有很多雕刻的工具,这些纸张应该都是在这些雕版上引出来的。他画的如此认真,脸上都蹭上墨水了都没空去擦一擦。
这屋子里还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人坐在堆积如山的案边,手里拿着早上刚到的加急文书在看,时不时用朱砂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他眉如墨画,双眸如星,虽然穿着粗布衣服但是浑身上下自有一番气度在,不知道是哪家富养的贵公子居然流落到这里。
来人将手里已经干掉的那张放到旁边快有一人来高的纸堆上,然后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单膝跪地朝岸边的人行礼:“已经拿到了!”
手中的朱砂笔一停,男人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示意放到一边去。
“做的很好,走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抓了。”
“是!”那人又戴好了兜帽,恭敬地离开了房间。
待他走后,案几边的男人动了动快要僵掉的脖子,他坐在这都弄了一天了,没好气地冲旁边的眼镜小哥喊:“耿飞星你画完没?赶紧刻今晚可就得给我印出来!一会叫的人都来拿了!”
耿飞星忙点头,手里还没敢停:“好了好了,就快好了!”
“这张也给我刻出来!”男人从案几上递过来一张简画:“再跟前几天那么着急晚上不给你饭吃!!”
好凶哦……楚哥总是这么凶,不知道为什么就专对自己特别凶,也不见他对其他下属那么凶残但是就喜欢对自己恶言恶语。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讨厌了……
楚思年看着耿飞星就想欺负。妈的这小子一副弱鸡样觊觎自己的女人,不打你就不错了还不给我努力干活!!
耿飞星内心都是泪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做事还是三天两头被骂,都快被骂出精神病了,一天没被凶都觉得是不是不正常。
老楚活动活动手脚,附近新建的义军还不堪一战,得把东边的那些也调过来训练一下才行,还有要筹集粮草招募工匠什么的又是一堆破事要干,哪里有能歇口气的时候?
这些都无所谓,他还做的来也还做的不错,最让人内心煎熬的则是未知的东西。
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宫变的时候自己听到了风声觉得不对劲赶忙紧急召唤了阿柳。自己和阿柳有个约定,在最紧急的时候可以放出信号让另一方无条件地帮忙。
于是谢天谢地阿柳当时离得不远,看到了求助的标记将她给救了出来。可是之后费劲万难找到那个安置她的小村子却发现她根本就不在那里。
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好像就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来的时候是如此的突然,离去的时候也如同一阵风一样连痕迹都让人难以留住。
也许是死了,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也是有可能,因为那个女人连火都不会生,最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凤仪的字都不认识,又怎么能想象她能活下来呢?
自己还给她准备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拱她花,她那么笨也许都不知道银子怎么算重量,一万遍地告诉自己她应该是死了,可是心里又在想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和那些珠宝的下落,那就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为了她而死去不是自己会做的事情,自己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终于有个机会让自己的才智得以施展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偶尔也会失神,但是都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就是这这样的人啊,如果她知道的话也会说自己做的很对吧?
想你归想你,活着归活着,你一直都知道我楚思年是什么样的人。
男人这么想着,眼神变得游离。
这件临时的小屋里没有明窗怕被人发现,所以从白天到晚上都点着蜡烛。昏暗的灯光真是和以前封主府里恍若白昼的灯火天壤之别。
那个时候还有脸红如苹果的女孩对自己笑眯眯。
弯弯的眉毛和明亮的眼睛。因为害羞而抿起来的红唇好想让人亲亲。
不理你的时候也觉得你真可爱,做什么都觉得可爱,看着那因为自己的亲吻而起的战栗也觉得可爱的要命。
这样的你消失了我也不会觉得有多么难过的。
立刻马上的就将你忘记,将所有发生的事都忘记。
只会有一点点惆怅。仅仅一点点。
“楚……楚哥哥……”耿飞星小心翼翼地捏一下游离的男人的衣角。
立刻回归状态楚思年凶神恶煞地瞪眼:“说!!”
qaq好凶呀!耿飞星瑟瑟发抖:“……我刻好了……”
“哦!那还不赶紧给我印!!!今晚你他娘的不准吃饭!!”
“是!!!”呜呜呜今天又没饭吃了……耿飞星欲哭无泪地开始调墨汁。但是为了封主自己是绝对不会罢工的!她虽然不在了,但是有一天一定会回来的,大家都这么相信着。
楚哥哥其实也一直都在想着她吧?只是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他每天的事那么多,行事果断的样子真的极具迷惑性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还有空闲去想着谁,但是自己在他身边跟着他的时间最多,自己能看出来他在思念着某个人。
写着批示的时候短暂的顿笔、望着烛火突然失焦的眼神那不是思念是什么呢?
希望尽快打退敌军,此生还能再和想见的人再见。
耿飞星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地将墨水涂到雕版上。
此时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城池中,年轻的男子将手中的长刀横在身前,然后口中大吼着:“转身!劈!”
在他身后同样拿着长刀的几百号士兵也大吼着转身一劈!
男子转换招式,稳健的下盘像怎么打都不会摔倒的不倒翁:“侧身!!砍!!”
士兵们纷纷随着他的模板侧砍,有些明显都很生疏,但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脸严肃,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但是他们的家园都被攻破了,远真人抢走了他们的财宝,杀死了他们的父母,他们自愿加入义军,用自己的力量向所有的敌人复仇,将手中的长刀向他们的头上砍去!
教学的男子看起来很是秀气,听说他曾经是某个大人物的男宠。但是没有人敢说他看不起他,这位教官拼命的架势可是谁都比不上的,有多少不服气的新人都被他折服,他的训练也最狠最拼命。
“继续!!”教官挥刀上前,身后的人也都尽力跟上他的步伐。
一个小兵跑过来,他对教官耳语几句,好像是有什么事要报告。
“不许偷懒!!接着练!!”他暂时走开,小队长立刻出列领着其他的人继续练习,这些东西都是简单实用的招式,不在精巧只在能够配合着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这是那边传来的命令……”小兵将手中的信封交到男子的手中,男子走到临时营地的桌子前查看。
只见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云教官,明天将有新义军调往你处,约有两千人,安排如下……”
这教官正是云泽。
他将信收好叫来手下商议。
距离宫变已经一年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每天醒来就是接受命令,安排义军的训练,除了处理事情其他什么话都不说,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冰冷的面孔,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思年哥忙得要命,见到他真是比登天还难,但是他的指示却几乎每天都有,只有这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和过去有些联系,才能让他觉得之前那些在封主府的日子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忆,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寂寞的要死了,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偷偷的哭泣,但是现在自己已经不会轻易就哭泣了,有人说男孩子都成长的很慢,没发生一些事之前就永远都是个孩子,不过经历了足以改变自己的事情之后就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长大。
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长大,只是变得更坚强一点更沉默一点,开始学会接受很多事情,即使寂寞的要死了也不会冲动地到谁的面前说请放我自由吧!
只是一年而已,匆忙的比之前十年做的事情都要多,可是没有之前十年的记忆又无法让自己明白这一年的截然不同。
即使都没人跟自己说自己也知道皇城中的淑仪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一定不会抛弃自己,她会笑的好像冬天的暖日一样对自己说:“我怎么舍得让可爱的小云泽一个人呢!”
她们有着一样的脸但是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是纯纯粹粹的两个灵魂。
自己怎么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的呢?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的印象都太让人深刻,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能失去像她这样的朋友。
她在的时候生活是多么快乐,头一次让自己觉得活着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每天醒来都觉得又是迎接新事物的一天。
自己一定要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等到她回来一定要吓她一跳!
云泽这么想着。
天气异常的寒冷。一直在下雪,飘飘荡荡的雪花有鹅毛那么大。
这么大的大雪也不会有人上山了,一个小尼姑手里抱着一袋碳往那个特殊的厢房走去。
之前还是没有这个厢房的,是一年前突然才有的。
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但是隐隐约约知道是自己不能打听的人物。
她走到门口,有打着刀枪的红衣侍卫看管着。
“施主,我送碳来……”不管来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紧张,这些侍卫长得并不狰狞可是他们身上弥漫着杀气,就连这佛门清净的地方都没法将其消化。
一个女队长漠然地点点头将碳接过。
小尼姑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她好像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趁着女队长进去的时候,她匆匆地一瞥只看见了靠窗的椅子上穿着华贵鞋子的双脚。
不敢再看她低着头赶忙走掉了。
会是谁呢?那种华贵的鞋子,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
女队长将碳放进火盆里,屋里已经不是很暖了,但是那个坐在窗前的女人好像感觉不到冷一样,窗户不管是关的多严实总是还会有点风进来,女队长在想要不要下次请示一下主子,万一此人吹病了死了那可难办了,现在她这条命对主子还是有用的,轻易地就死了可不太行。
她看到桌上中午留的饭菜,基本都没有怎么动,现在已经全部凉了,拍拍手让人进来撤掉换热的进来。
窗边的女人始终看着窗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小队长不敢有什么别的表情换了饭菜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微不可闻地,女人叹了口气。
她在看窗外的两棵树。
一颗已经被风雪压垮了,另一颗还在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