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韩,我见过付倩了。是你让我回来的吧?”燕之瑾有气无力地说,语气很无奈。
林吕韩微愣了一下,说:“阿瑾,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你要相信,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的有什么好?我确实找过jeff,你自己有本事,但你也应该清楚以你在你们公司的年资应该不会这么快坐到这个位置。阿瑾,我是真的爱你的。你好好想想吧。”林吕韩回头就走,没走两步突然又转过头来很温柔地哄她说:“夜里凉,乖阿瑾,快进来睡吧。”说完他就回去睡觉了。燕之瑾却在阳台上独自站了一夜。
“优等的心,不必华丽,但必须坚固。”
第二天林吕韩醒来的时候,身边依然空荡荡,很明显他的阿瑾没有来睡过。他很清楚地认识到,燕之瑾真的不是闹脾气,他又一次失去了她。而这一次横在他们之间的黑手不是告密者和陈老师。也许时间的鸿沟还有办法跨越,但他们之间的冲突不是时间,也不是正义和邪恶的斗争,而是在善恶交错的社会里如何生存的态度。所以他们注定将变成两条平行线而永远错过,不可能有交点了。
有咸咸的味道从嘴角渗入,原来他还会流泪。林吕韩,你以为自己在黑暗的迷宫中走了那么久,每天都走在细不可见的钢丝上,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掉落深渊,现在你终于捡回了那盏曾被你错过的油灯,那小小的火苗在轻柔地跳动,就像她脸上干净明媚的笑容,让你觉得还活着,还能在这黑暗中有勇气走下去,可是现在连这火苗也熄灭了。你应该何去何从?
秦之易知道以后对燕之瑾大发了一顿脾气,“你傻啊,他都不介意你有个拖油瓶,又对你这么好,捞点钱有什么不好,很多人求都求不来,我就不知道你那颗脑袋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被门挤了!”“小易,我对不起你的美意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长痛不如短痛。”
人总要慢慢成熟,将这个浮华的世界看得更清楚,看穿伪装的真实,看清隐匿的虚假,很多原本相信的事便不再相信。但是,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里美好总要多过阴暗,诚实总要多过谎言,正直总要多过虚伪,还有很多事,值得一如既往的相信,她宁愿问心无愧地活在阳光里,也不愿意在危险的阴影中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她不是救世主,改变不了林吕韩,撼动不了社会的痛脚,但是却可以控制自己,保护小麦暂时远离黑暗。
接到刘文可电话的时候,燕之瑾正在给小麦剪指甲,约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燕之瑾到的时候,桌上已经冲好一壶龙井,水还有半壶,显然刘文可已经来了有些时间了。
“燕子,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刘文可声音有些紧张。“没事,我就是没有休息好。”“是不是因为林吕韩?”“你怎么知道?”“小麦给我说的,我打过电话去你家,小麦说妈妈很伤心,林叔叔很久没有来了。我就知道了。”“想不到你在我眼皮底下安插了个眼线。”燕之瑾笑了,在刘文可看来那笑容有些苦涩。
“燕子,我以为你们俩终于在一起了,肯定会幸福,我没想到会这样。”刘文可顿了一下,见之瑾没有接话,继续说,“你知道我们之前排球队大家感情都不错。工作了以后也经常聚会。有次林吕韩喝醉了,拉着我肩膀说‘刘文可,谢谢你帮我陪在她身边两年,我以后要报答你。’我当时也喝得不少,还把他使劲推到地上吼他说‘谁帮你了,她是我的。’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好笑。燕子,你这么多年不是也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吗?不然你也不会跟了冯奇峰。”提到冯奇峰,之瑾仰起头来,“我去你们学校见过冯奇峰,他和林吕韩长得真的很像。”刘文可立刻解答了之瑾眼里的疑惑。“我和吕韩价值观不同,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燕之瑾平静地说到。她往茶壶里添了些开水,看着茶叶翻滚又沉下去。
“燕子,以前我那么笃定要等着你,可是直到知道你去了澳洲,留在那边工作,我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现役军人出国是要层层审批的,我连出去找你的资格都没有。”刘文可低下了头,“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他的声音又有些喜悦。“燕子,我也很喜欢小麦,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离婚,我们重新在一起,就算你再也不能生育,也没有关系,我会将小麦似如己出,好好抚养。燕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刘文可无比温柔地说着,目光灼热,充满期待。燕之瑾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整理不好思路,这到底是怎么了?
“燕子,我结婚是我父母的意思,我母亲病了,我拗不过她,她去年去世了。这些年我一直都不肯要孩子,可是万事都有个意外。不过我可以净身出户,孩子和财产都给她,相信她也不会反对。”刘文可自顾自地说着,他似乎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分析和计划,他在描述的仿佛是两个与他不相干的人。“别说了,刘文可。”燕之瑾生气地打断他,“你疯了吗?你有个这么幸福的家庭,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才一岁!离婚对你的事业也不好。我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燕之瑾有些恨,是恨自己。
“燕子,我一直很后悔,当年我不应该给你填x大学,是我亲手将你送到冯奇峰身边。你要跟我分手的时候我也应该更为坚决地挽留你。大三大四我也应该持续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不该这么轻易就放弃,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我看你醉成那样,那么痛苦,睡着了眉头都拧在一起,燕子,我想要保护你,永远不再受到伤害,现在还不算晚。”
“够了,刘文可,青春只有一次,不可能重来,没有什么后悔药卖,即使你那样做,我们也未必能在一起,现在说这些都是惘然。你应该保护的是你的妻子孩子。我是不可能做第三者的。”
“说到底你还是怪我已经结婚,没有等你。燕子,我很幸运,我没有付出什么就已曾拥有过你。可是我很贪心,我希望能永远拥有你。人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奋不顾身,燃烧一次,我已经没有什么梦想,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等老了的时候想起来,才不会觉得青春惘逝,后悔遗憾。”
“刘文可,是我先负了你的心,我早已没有了资格爱你。你已经努力过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会无地自容。现在的我没有勇气再站在你身边,我不想成为罪人。刘文可,请你珍惜眼前人吧。”燕之瑾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她转身离开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在跳,燕之瑾很犹豫地要不要接,当电话第四次响起的时候,她终于决心接了起来。“是阿瑾吗?我是张羽千,晚上有空吗?我们见个面吧。”燕之瑾开始很高兴,毕竟从高中开始她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见面又是在上次和刘文可见面的地点。燕之瑾看到张羽千的时候开心地就要上去拥抱她,可是却见她警惕地退了一步,不免有些尴尬。对坐喝着菊花茶,燕之瑾率先打破沉默,“羽千,你一点都没变,你看我都老了。你后来上了哪个大学,现在在做什么?”“我就上的本市的xx师范。现在在教小学语文。”“很好啊,教师是最美的职业。你结婚了吗?”“结了,女儿一岁了。”张羽千抬起头,看着燕之瑾,“我老公是刘文可。”燕之瑾心里咯噔一下,苦笑,“原来如此。羽千,你今天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燕之瑾的语气再也亲切不起来。
张羽千垂下头,手指不停地拨弄着茶杯柄,过了好一会,只见她抬起头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阿瑾,我是来向你道歉的。”燕之瑾愣了一下,等她继续往下说。
“阿瑾,当年,向陈老师告发你和林吕韩的是我。”燕之瑾虽然早就怀疑过,但听她自己说出来,不免错愕。“为什么?”
“你是那么优秀,成绩又好,又是班长,老师同学都喜欢你。我就是妒嫉,每天上课我都看见林吕韩从抽屉里面摸出一张小卡片和你的照片来看,我就是生气,凭什么你这么幸福,你就什么都可以得到。”张羽千越说越激动。“我就是要让你栽倒,让你爬不起来。”张羽千继续说,“我偷了林吕韩桌子里面的照片和卡交给了陈老师,一切就如我所愿,你被整得这么惨,家长会通报,同学们孤立你,就连班长也当不成了,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读辞职检讨。”张羽千顿了顿,继续说“阿瑾,但是我后悔了,我看到你哭得这么痛苦,在安全楼梯口你给我讲了你的童年,你和他的点点滴滴,我看到你坚强的眼神,我知道什么都击不倒你,我真的后悔了,我无法面对你,所以我考去了另外一个高中。”张羽千小声地,仔细地跟燕之瑾说起来她和刘文可的青葱岁月。
“文可,你的字怎么写得这么好?”“文可,你别跑,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张羽千总是嘟着小嘴跟在刘文可屁股后面,有时还要拽他的衣服,烦得他头痛。这个小女孩和他都住在同一个家属大院。他们父母是同一个卷烟厂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很熟。刘文可的父亲是卷烟厂一个管后勤的小科长。
在张羽千的记忆中,从小学开始,每天放了学,刘文可,张羽千,王庆涛,李思骋等几个同住家属院的一般大的孩子都会一起结伴回家。张羽千眼睛很大,忽闪忽闪的,标准的瓜子脸,咧嘴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王庆涛,李思骋都比她大几个月,很喜欢她,老是缠着她玩,而她小小的心里只住着比她小几个月的刘文可。
刘文可无疑是大院里面所有小孩学习的对象,成绩第一,写的作文被当成范文,作业被当成模板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展示,写得一手苍劲大气的钢笔字。都说男生晚熟,小学只知道玩。可是刘文可好像是个例外,学、玩两不误。什么弹弓,拍纸画,打弹珠,上树掏鸟蛋都少不了他,不过他很有分寸,从来不闯祸,比如弹弓从来不会打人家玻璃,也不会玩到天黑了都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