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齐了手术费,尹甜,燕之瑾,冯奇峰三人一起去了一家比较偏远的小医院。b超过后,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表情麻木地说,“60天,要不要?”“不要。”之瑾一咬唇。“人流。”“啊,不能吃药吗?”“已经超过50天了,药流不保险。”“医生姐姐,我怕手术,药流好不好?”这个时候燕之瑾已经一脸哭相,还不忘溜须拍马。“算了,你们是学生吧。超过十天,b超看还算小,就药流吧。”“这里两颗药,先连续吃两天,第三天到医院来吃。今天就吃,早一天也好。”“知道了,谢谢姐姐。”
回去路上,尹甜一直在数落冯奇峰,“你怎么这么糊涂,她不懂你还不懂吗?你知道打胎对女人的伤害有多大吗?有的人打一次一辈子都怀不上了,你简直就是个白痴!要是阿瑾有什么事情,我决不饶你!”尹甜一顿劈头盖脸,唾沫横飞,轰炸得他头都抬不起来了。
“有没有这么恐怖啊。甜甜,我怎么感觉慎得慌。”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你也是个白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尹甜低下头说,“我表姐就是的,打过一次胎就再也怀不上了,她恨死那个男人了!”
“阿瑾,要不别打了?”冯奇峰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他生下来,我赚钱养活你们。”
“……你傻啊,我可不要自毁前途。”之瑾很坚持,心里竟生出点小小的甜蜜。
第三天的药是去医院吃,早上三人就一起来到医院,小医院没有休息病房,只能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之瑾有些害怕地咽下了那颗药丸。宫缩来得又快又猛,之瑾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额头上的的汗珠流下来,冯奇峰抱着之瑾,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内疚感随着她的轻声呻吟声而越来越强烈。整整半个小时过去了,中途年轻女医生来看了一次,催促之瑾去卫生间看看下来了没有。可是一直没有下来,宫缩却减轻了。女医生又来询问了一次,说“不对啊,怎么还不下来。”她走回办公室,尹甜跟在后面,听见她给谁挂了一个电话,“嗯,再吃一颗。流血多再通知您。”于是,女医生又拿了一个给尹甜,“可能孩子大了,再吃一颗,掉下来的东西给我检查,流血多来喊我。”尹甜的手也有些抖,她喂之瑾又吃了一颗,之瑾此时已经痛得话都不想说了,“阿瑾,医生说,如果流血就通知她。还要遭一次罪。”尹甜又狠狠地剜了冯奇峰一眼。这颗药吃下去,不到五分钟立刻开始剧痛起来,“甜甜,感觉湿湿的,可能出来了。”阿瑾虚弱地说。
搀扶着走进卫生间,那个小小的生命已经出来了,燕之瑾非常仔细地看了一下它,已经有指甲盖那么大了,仿佛能看出来像个人形了,透明的,又出来一个东西,看起来像是胎盘,中间有细长的脐带连着。尹甜小心翼翼地将托盘交给冯奇峰看,“你的孩子。”尹甜冷冷的声音,“拿去给医生看。”
“甜甜,一直在流血。”燕之瑾说,就这说话的功夫,尹甜转眼一看,事先垫的卫生巾已经湿透了,血已经渗到牛仔裤上,湿了一大片,“怎么这么多血,快快,你端着盘子,”冯奇峰猛地把托盘塞到愣在那里的尹甜手中,又把燕之瑾的裤子拉上来,连扣子都没有扣,抱起来就冲到医生的办公室,“血,医生,她出了很多血。”“着急什么。”年轻医生转过头来,一看这阵仗,也紧张了。“快,放到那边手术台上,脱掉一个裤腿。”冯奇峰把之瑾抱到手术台上,两腿分开挂在架子上,就看见那血已经不是一滴一滴地流,而是不断线在流。那个女医生也急了,赶紧挂了一个电话,又跑过来,给燕之瑾挂上盐水,“怎么不止血?”冯奇峰很急,声音很大。“现在止不了,要先清宫,等主任过来。”年轻女医生声音也很紧张。“等主任?要等多久。”“她在隔壁那栋楼开会,五分钟就过来。”“那现在你不能做些什么吗?你看血都流成这样了!”冯奇峰几乎都要用吼的了。“你吼我又什么用,让你们人流你们又不愿意。你赶紧去买些红糖,待会儿给病人喝。”“去吧,别说了。”之瑾用打着吊针的手拉了拉冯奇峰的衣袖,“死不了人,让甜甜进来陪我”。“阿瑾……”
尹甜一脸错愕地进来了,她现在已经不知所措了,就那样看着这血潺潺地流,眼泪已经打湿了脸颊。“三儿,哭什么,我又死不了。”看着手术床上睡着的那个苍白的人竟然还对着她开玩笑,尹甜说“都怪我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傻瓜。”
五分钟有多长?两杯血而已。
主任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女人,她肯定是用跑的,到手术室的时候还喘着粗气。“快。准备清宫。”尹甜看到主任拿了一个像扩口器一样的东西抵住那个小小的洞,痛得之瑾抽搐一下,背都弓起来了。“阿瑾”尹甜牢牢抓住之瑾的手。主任手拿了一个有点像熨斗的东西,前端一根管子,使劲****了那个小洞。“啊!”阿瑾痛得肝胆剧烈,控制不住大叫出身来。“鬼叫什么,总没有那个插的时候痛吧!”主任恶狠狠地说,开动机器。尹甜惊呆了,那东西原理实际上就是个吸尘器。所谓的清宫就是把子宫里面那些没有流干净的东西吸出来,避免伤口不能愈合持续流血以及以后发生子宫肌瘤的潜在风险。
“她简直就是故意的,这个死医生,简直就是变态!更年期老女人!”当在回去的路上,尹甜肺都要气炸了。“冯奇峰,你没看到,阿瑾都要痛晕过去了。”看她还在愤愤不平,“这以后要是不能怀孕可怎么办啊。”尹甜看着那已经昏睡在冯奇峰怀抱里的燕之瑾,心痛的说到。她脸色苍白,平时红润的小嘴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睡在他的怀里时长长的眼睫毛还轻微的一动一动的。那个胖女人最后说的话是:“这次她子宫受伤比较严重,三个月之内不能同房,你们是夫妻还是男女朋友?”也没有等他们回话,又接着说“她以后受孕的几率会很低,不过也不好说,她才20岁,很年轻,也有可能恢复。”冯奇峰一路无话,他在想,他要用一辈子来照顾这个坚强的女孩,他爱她。
当燕之瑾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睡在宿舍的床上。尹甜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医生的话。燕之瑾看着尹甜担心的神情,自动地用燕氏心法过滤掉不好的,留下她想听的,“不是医生说会恢复的嘛。没关系的。我会努力锻炼身体的。我身体很好的,你看我这两年都一次没有感冒过。放心。甜甜,今天谢谢你。”之瑾很少这么一本正经地跟尹甜说话。尹甜看着她憔悴的脸,眼眶又红了。
这些天,冯奇峰每天都不知道从哪里端来鸡汤让之瑾喝,之瑾问他从哪里弄的,他不说,问急了他就说是变魔术变的。年轻就是好,身体恢复得很快,之瑾第三天就去上课了。宿舍的其他人都被瞒着,毕竟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天气越来越冷,燕之瑾开始感觉到那次伤害给她带来的后遗症,她开始畏寒,每次来月经都痛得必须吃止痛药,冬天里手脚冰凉,还经常头晕。
冬天里大家都喜欢赖床,有暖气的宿舍,温暖的被窝,真是太美妙了。所以每天由一个人轮流值班去买早饭,最受欢迎的早点是学校后门小街上的菜饼。用面粉摊的一张大大的饼,不像东北煎饼一样干而脆,而是很有嚼劲的那种,在饼里卷上菜,比如土豆丝,青椒丝,海带丝等等,吃起来特别香。有几家饼店竞争的好处就是1块5就可以买到一个重达近半斤的菜饼,有时丽萍经常买两个一个当中饭吃。还有一种经典早点就是肉夹馍,有家肉夹馍店门口放着一个特别大的墩子,俨然就是一个大树墩。师傅切完肉,菜刀嗖地一甩就稳稳嵌入了树墩中,堪称绝活。由于之瑾怕冷,每次轮到她的班尹甜总是要自告奋勇地帮她去买。燕之瑾很承她的情。
一入冬小树林里的人工湖水就放干了,避免结冰。在期末考试之前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人工湖底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洁白的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燕之瑾拉着冯奇峰的手逛到湖边。冯奇峰心血来潮,跳下去玩,只见他用脚在洁白的雪毯上,划出了这样的字样“iloveu”。之瑾看着他站在雪地里,英俊挺拔的身姿,深邃的黑眸闪耀着自信的光芒,他向她微笑的样子,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转眼就寒假了,燕之瑾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平时偶尔打个电话,和父母报个平安。“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却遇顶头风。”等回到家的时候,燕之瑾被晴天霹雳击中了。
父亲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住进了医院。本来就一平如洗的家,如同雪上加霜。父亲得的是胃癌,作为机修工常年吃饭时间不固定,最初是胃痛,胃溃疡,穿孔,现在升级到胃癌了。还好单位体检发现早,需要做手术。
燕之瑾几乎认不出父亲来,一年不见,他瘦得皮包骨头,在手术之前,燕之瑾蹲在父亲床前。父亲微笑着说:“之瑾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一直想跟你道歉,都说不出口。上次你初中谈恋爱的事,陈老师找过我和你妈,他说是我们给你的压力太大,我又经常打你,给你造成了心理阴影,造成你缺乏爱和安全感,才会去别的男人那里寻找爱。他说童年会影响人的一生,你现在肯定有男朋友吧,你这孩子,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父亲停下休息了一下。
“陈老师他是个好人,你别怪他,那时他也年轻,没当过班主任,他说他不应该让你当着全班作检讨,又伤害了你一次。”燕之瑾看着父亲的脸,眼泪无声的流。他说了这么多话,显得很累。
“爸爸。”燕之瑾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别哭,我女儿长得很漂亮,眼睛肿了可不好看。”他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之瑾的脸。在燕之瑾的脑海里,父亲何曾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她小时候甚至都不敢太靠近他,她怕什么时候突然就甩过来一个耳光。她还记得三年级的时候,身为班长的她竟然在最后一排靠墙站了三天,只因为屁股被抽得肿起一条条的伤痕,坐下来会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