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爸妈弟妹接过来已是一个月之后,考虑到爸妈年纪大了,我雇了个40来岁的柳妈烧饭,还有一个负责整理家务的陈妈(陈伯的老婆)加上司机陈伯,家里不再那么冷清。
弟妹很开心,能在这样的大城市念书,爸爸一张脸笑得稀巴烂,他说还从来没试过有钱人的生活,况且还是首都北京,一时之间还真难以习惯。我说,时间会是一个好的过程。或许时间真的可以抚平一切,为何我的伤口越来越痛?
妈妈显然也舒展开愁了多年的柳眉,那瘦削的脸庞我看了特心疼,终究还是女人心细,对了,妈妈像记起什么似的:“丫头,俊尚呢?”俊尚,俊尚,这个让我疼痛的字眼将我瞬间定格成一块木头。
“俊尚得忙公司的事情嘛,那能成天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的。”爸爸接过妈妈的话。
“哦,也对,呵呵,我记得有个同志年轻那会不就成天跟我屁股后头瞎晃悠嘛。”妈妈边说边笑,时不时地偷瞄着爸爸。
“切,就喜欢拿点成年老事来眩耀。”
“嘻,承认了不是。”
看着这两个老顽童没完没了的你一句我一句,我心里却痛得说不出来,哦,又在滴血,一抹不经意的笑爬上嘴角,默不作声走进卧室。
“俊尚,你在那边好吗?爸妈我都接过来了,记得爸爸的病吧,现在已经痊愈了,我知道你听了一定很开心。妈妈问起你呢,叫我如何回答啊?俊尚,你给了我们家从前一直不敢奢求的一切,你这么早早的就走了,叫我怎么还你的情啊?俊尚,俊尚,你倒是回答我啊!”我脆在地上,晶莹的泪打在玻璃框下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
“孩子……”门被推开了。
“爸,妈……”我迅速擦干泪,却越擦越多,眼泪如黄河般泛滥成灾,还有爸妈的。
捧着俊尚的遗像,压抑得太久,再也忍不住摊在妈妈温暖的怀里,哭得跟婴儿似的,生命中除了俊尚,还是俊尚,除了哭,还是想哭。妈妈就那样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孩子,叫我怎么说呢,我和你爸心都痛啊,俊尚,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咋说没了就没了呢?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别憋坏了自己啊。”妈妈的泪滴在我的脸上,冰冰的。
爸爸早已泣不成声,“孩子,我能理解,我们已经失去了俊尚,可不能再失去你了,事情都过去了,人的眼睛之所以长在前面,就是时刻再提醒我们要往前看!再大的不幸,撑不过去也挺得过去。”
妈妈接着爸爸地话说:“一段感情走了,可以开始另一段。”爸爸接过妈妈的话:“死心眼可不好。”
呵呵,说得倒轻巧,“爸妈,你们不懂。或许别人能,我不能。”我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也足够坚强,可恶,我最近总是想哭,一想到你已经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的伪装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原形毕露,我想,我是真的跨了。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真是不假。“唉!”妈妈一声长叹,温柔地捧着我泪如雨下、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映对着那张铺满邹纹的脸,我的心像被毒蛇缠绕般绞痛,越擦泪泪欲流,干裂的嘴唇迸出一串言不由忠的字眼:“妈妈,别为我担心,这不,两年了,我这不好好的嘛。”是啊,人终究要向前看,所以我一直推着自己努力朝前走,一步步好艰难,一晃就是二年,到头来却发现路漫漫,心苍凉。
我直起身子,顿感头晕目眩,我极力掩饰,细心的妈妈还是发现了,“丫头,不舒服吗?快,坐下来,让妈瞧瞧。”妈妈边说边摸着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不行,得赶紧看医生,走,走。”妈妈说着将我推出房间,“你这孩子,病了也不吱声,唉……”
“我没事,妈,没事…别……”
“老陈,老陈,快准备车。”妈妈声音越来越焦急,“陈妈,快,帮我扶小姐一把。”
“太太,我这就去。”陈伯慌忙拿着锁匙去车库取车。妈妈与陈妈俩人扶着我,我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的不想去医院,能这样死该多好。
醒来后,妈妈就念叨,还好没什么大病,只是过度疲劳而已。要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定不准高兴成啥样,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却还是得从嘴角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不知道这次能否瞒过上天?我对着天花板发呆。
石头听说我病了,马不停蹄赶了过来,我笑笑,很自然的那种,似乎这些都跟自己无关。石头叫我安心休养,公司里的事他会处理,我从来不怀疑他的能力,俊尚信得过的人,我从来不怀疑。公司交给他,我很放心。
两个弟妹一直缠着石头,问这问那,石头极度耐心地答了这个又应付那个,妈妈嘴里一直说着,石头这孩子真是个好人。从妈妈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老人家的心思,我也只是笑笑,很自然的。
“爸妈,我想喝粥,能不能出去给我买点?”
“呵呵,好,好,石头,你们聊,我去买些吃的。”爸妈嘴里乐呵呵地出去了,带着弟妹。她们知道我这是故意支开他们,只是他们或许误会了我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