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只一小段路就到了,不知道哪个遭天杀的背霉,车子排起了长龙,偏这会堵车,没办法,我急得够呛。
当我火速赶到咖啡厅时,玻璃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我老远就看见她了,跑过去说:“哪股邪风把你给吹病了,你丫还戴顶洋帽子?”她一口气拉住我颠到咖啡厅一个包间内。
玻璃站在窗口,背对着我,自顾自的吸烟,烟圈在她周围打转着逃散,“你丫这么急,找我到底啥事?”我总感觉今天玻璃怪怪的。好久,她才摘下帽子,转过头,“我可能要出去避一阵子。”说完,她猛吸了一口香烟。
我嘴里虽在问:“出什么事了?”大热天的,心里却冷得可以,我想,应该来的始终都会来的。
她将头再度望向窗外,我从来没见玻璃如此忧郁过,即使她跟她爸的关系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有时我在想,亲情对她来说真的不重要吗?“你丫倒是说话啊,放个屁也行啊!”见她这样,我更心急火燎。
“酒巴封了,烟灰也搭了进去。”玻璃说到这,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她接着说:“古二斯也避风头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是说古二斯也参与了你们的事?”我心里难过极了,早听我的不就没事了。现在好了,儿时的伙伴,全搭进去了。
玻璃不说话算是默认。我还是不相信,“上次还听梅戏说就要跟古二斯结婚了,这怎么可能……”我还没说完,玻璃一把将烟蒂按在墙壁上,脸上充斥着无尽的仇恨:“你不要提那个臭女人,他妈的,这样的下场都是她害的。”
我更加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起身走到玻璃跟前。玻璃忽的又点燃一支烟,刚点燃又扔掉,“什么破烟。”她骂着,“那个贱女人假装跟古二斯要好,结果获悉了我们的行动,将我们全部出卖了。”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梅戏打电话时的话,她问我最近怎么有没有去君悦酒巴,说我不去那里可冷清了,叫我有时间去看看。当时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向来就笨,现在联系起来一想,人,为什么这么善变。
我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戏剧般在脑海里一幕幕上演,多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可,这一切的一切却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生活中,想不面对都难。
我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所以我当初不顾一切地劝玻璃,我宁愿与她绝裂,也不希望看到她有什么不测,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晚了。玻璃不说话,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而又有谁能理解我?心里酸酸的想流泪。
“丫头片子,啥都别说,今天找你来,想让你丫帮我一个忙?”玻璃拉我坐下。
“什么帮不帮的,有啥事你说。”我见不得玻璃跟我客气,就如她说的,你跟我,他妈谁跟谁啊。玻璃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我手上,“替我保管。”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躲,能躲一辈子吗?”
玻璃冷笑一声,“自首。我不想坐牢,你也知道犯这样的事,不是几年可以解决的,让我坐十年?二十年?那还不如一枪毙了我。”玻璃说得很干脆。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靠,如果万事都他妈有得预料,有得选择,他大爷的,我也不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紧接着她又说:“这里面的钱也不全是脏钱,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你自己留一份,将剩下的钱给我爸。”谁说亲情不重要,再好再坏的人都得承认。
我刚要开口说什么,玻璃把话抢了去:“我知道,你觉得我的钱脏是吧,你不花,可以拿去捐给孤儿院,总之你看着办,总比这钱让那帮土匪收了去强。”看得出来,玻璃的良心是好的,只是有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知道对一个铁了心的人来说,什么话都是多余,我将卡放进兜里,走出咖啡厅,天下起了绵绵细雨,11月了,天气也该转凉了。
“你丫保重。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我抱着玻璃不敢放开,怕这一走,就成了决别。玻璃依旧如从前一样,拍拍我的肩,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没有那种踏实的感觉。
“不要让我爸知道我的事。”玻璃走时回过头对我说。
谁说她不在乎亲情,她比谁都在乎,只是往往在世人眼里看得最重的东西,却伤害得最深。
很多事,往往在不尽如人意时才知道有时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改变;很多路,往往在走到尽头时才发现其实我们有很多选择;很多人,往往在命运与现实有所分歧时才明白生命不该是赌注。
俊尚病情恶化,不得不再次进驻医院,他极不情愿,他说怕那地方。灰色的天,灰色的地,灰色的心,灰蒙蒙的一片。俊尚又痛苦地挨过去二个月,二伯说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俊尚可能撑不了多长时日。
老天爷,既然造就了我们,又何必对你的孩子这般残忍。
灾难就是灾难,毫无同情可言。
那天,俊尚突然又捂住心口,疼得直冒汗,我想马上通知医生,俊尚不肯,他说别,一会就好了。真的,几秒钟后,他的病情似乎真的稳定了下来。
他的脸无比平静,让我陪他出去走走,我说不能离开医院,他坚持要去,几近祈求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一句:“对于一个正在与死神抗争的人,我能做的也是他想做的。”我忍住将要夺框而出的泪水,“来,我陪你。”
我扶着俊尚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是什么月份了,只知道很冷的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到处都能听到鞭炮声,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从我们身边穿过,“傻丫头,咱俩生一儿一女,对坐着搓麻将,多好的日子,你说是不是?”我望着俊尚,那种似期待又绝望的眼神,写满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与无奈,我除了心痛还是心痛。
“嗯,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我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他突然感觉到什么,握紧我冻得通红的双手,“傻丫头,你的手好凉啊,我给你搓搓。”两双苍白似冰霜的手就那样来回搓着,“好点了吗?”他依旧在搓着我的手心,生怕一停下来就会立刻冻结。“不冷,不冷。”我抬头望天,硬是将快翻滚的泪珠倒回,怎么让他看到我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