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搬出去住后,梅戏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再那么冷淡,她爱打扮的个性已经未变,总是穿得那么妖娆而引人注目,唯一不同的是她还会主动过来与我说话,过多的语题却是谈化玻璃生意上的事。这令我有百思不得其解,她什么时候肯关心起玻璃来了?太阳啥时候从西边出?她跟玻璃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我想,或许古二斯真的改变了她;又或许……
从她含沙射影的话里,我隐隐隐约约感觉到玻璃的口中所谓的生意。玻璃开场子,做“人肉”交意,社会上,肮脏的事太多了,见怪不怪,旧的去新的花样来,谁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只是,大卸我八块我也不相信玻璃除了这,还会干那种违害人群、破坏家庭的违法勾当。
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每次谈到这里她总是忽略过去。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在你好朋友面前,可不准说这是我讲的。”她知道我的性格,答应了朋友的事是绝对会守信用的。又或许,她明白玻璃绝不是个吃素的主儿。
当天下午,我向学校请了半天假,想要找玻璃问个明白,如果真像梅戏说的那样,我不想眼看着朋友往绝路上走,而视若无睹,尤其是玻璃。
学校离玻璃那里不算远,虽然俊尚天天给我的零花钱很多,但我还是想为他节省,毕竟我是穷人出生,懂得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我决定走路去她那里。
在去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
刚刚赶到玻璃酒巴门外,一对男女搂着走出来,我怎么都觉得那个女的有些眼熟,她被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搂着,老男人的手还在她身上肆意乱捏,或许那女人在大街上有所顾及,所以有些反抗,那老男人就是一巴掌,还骂出脏话,“妈的,老子出钱就是玩弄你,以为自己是大学生啊,别他妈在老子面前装纯。”说着蛮横地手硬环上女人的腰,肆意的游荡。女人却只有哭的份,“笑,他妈的给老子笑。”老男人继续说。女人抬起头,勉强从牙缝挤出一抹苦笑,如果那也叫笑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愁了。
天啦,那不是老家的小兰吗?奇怪,怎么会是她?脑袋时及时闪过那天在玻璃酒巴二楼看见的那个女人,我大感不妙。原本不想管这类子闲事,但是,一见到女同胞被男人打,我一鼓莫名的火就升了起来,唉,管个闲事还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自私的,或许是因为同乡的关系。
我冲上去,一手提包砸在那男人的头上,“你他妈这种男人已经够衰了,还打女人,光棍的,没老婆女儿吗?”那老男人转头,那张老得掉渣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你这个野女人敢打我,nnd,没事找抽型。老子问你,你……你……是干啥的?”
“呵呵,你不是说大学生纯情吗?你看我够纯情吧?”我有些讽刺地看着他,觉得那张脸扭曲得太过滑稽,让我想到了倚天屠龙记里面自废容貌的苦头陀大。再想想,那也比他好。
老男人狠狠瞪着我,有些不相信。“老子今天非废了你不可。”说着就要扬手朝我劈来,我还来不及躲,那只载的手被悬浮在半空,“妈的,老东西,你还没废了她我先他妈废掉你。”在我有遇到麻烦的时候,玻璃总能及时的出现。
“你敢这样对待你的客人,没听过客人就是上帝吗?”老男人有些不敢相信玻璃所说的话。
“你他奶奶的就是我老子,欺负她我也照样揍。”玻璃朝后面的十来个人挥挥手:“兄弟们,把他给我废了。”
“饶了我吧,小祖宗,我以后真他妈不敢了,你是大兹大悲的观世音,饶了我吧,求求你……”那男人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我想,他当时肯定尿裤子了吧。
看着他的膝盖如此低贱,我想他上辈子不是汉奸也要太监。“男儿膝下有黄金”悲哀的人啦,我还能忍你多久?
“压根犯不着跟这种‘变色龙’计较。”我朝玻璃说。当风波平息下来,我的心却像捅破马蜂窝似的,欲罢不能。
“你丫今天不上课吗?伤都好了?你看,妈妈的最近我忙得头大脑粗,也没来得及去接你丫出院,走,现在给你接风洗尘去。”边说边捶自己的脑袋,我就那样看着她,怎么都觉得她不像梅戏口中说的那样。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玻璃的话我信,摊上了那种买卖,脑袋瓜子不忙晕才怪。我是不是该问?梅戏的话能信吗?
“你都忙些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还不都是一些酒里面的小事。”玻璃似乎没看出我在生气。
“小事?小到那种程度?小到跟白面粉似的?”我平静地看着玻璃,希望她能跟我讲实话。她似乎没太听清楚我说的话,所以张着嘴愣愣地看着我,“你丫说什么啊?”她无奈地摇摇头。
“我说你丫现在赚大钱了,是不是?”我抬高嗓门,周围的人都能听出来我语气中的不屑,她却没听出来,她压根就没料到我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足足愣了有一分钟,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小兰,在心里权衡一下两件事的利弊,“那你先告诉我,小兰在你这里做什么?”玻璃不言一语,愁眉紧锁。“好,你装糊涂,一秒钟前发生的事,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我指着抽泣着的小兰说。
“都是我不好,菜花你别怪玻璃。”小兰哭泣着嗓门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随即又转向玻璃。
“这里不关你的事。”
玻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问问,包括小兰在内的她们哪个不他妈是自愿的,要是我玻璃强迫了她们,我他妈死了都下十八层地狱。”她扫视了一下周围堆满的人群:“话说回来,我不做就没人去做了吗?狗屁年代,这种破鸟事说白了就他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玻璃不再否认,满脸无辜。
“你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透明得一尘不染的玻璃,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好…好……”我说不出以下的话,尤其对玻璃,尽管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玻璃抬起头,脸色苍白,表情暗然,我那股子心醉突然变成心痛,比当年死了我最爱的奶奶还要痛。
“好什么?你是大学生,不说脏话,我替你说,好‘肮脏’是吧。”她说完,撇过脸去,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眼角有某种比泪还潮湿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堕落?”不知道是不是气疯了,我从包里掏出一大叠钞票,一把甩给她,钱在空中散落,“这是我住院你给的钱,我他妈就算去压马路,也不要你的昧心钱。”我脱口而出,也终于明白,拼命将那股心痛隐匿在眼里,那种可以随时让人潮湿的东西,却是一滴泪也没有。
钱散落了一地,我的心也跟着碎了,玻璃艰难地转过头,忧郁的眼神有半刻茫然,终于,她弯下腰拾起那些钱,一张一张,沉重而缓慢。我的心隐隐作疼,我错了吗?我在心底不只一次地问自己。
“堕落,是的,堕落。哈哈……”玻璃一阵大笑,“你是大学生,生活得无忧无虑,全赖家人节衣缩食的苦撑;你是大学生,高级知识份子,就算它日踏出学校的大门,你们依旧可以找到一份令自己、家人、朋友称心如意的工作;大学生的你们,清纯而不染风尘,灵魂与身体清清白白,日后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而我,我是什么?”
说到这里,玻璃哽咽了好一会,“男人堆里卖笑,肉体与金钱接轨,灵魂与良知搏斗,你以为我想吗?说得多好,堕落,堕落的不是我们,堕落的是这个时代,我没得选择,这就是生活。生活,你懂吗?”我从来没有见过鼻涕眼泪一大把的玻璃,她紧强的外表终于败在内心的脆弱下,生平第一次。
我依旧一滴眼泪都未洒,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哭,生活的辛酸我还未曾真正开始领受过。
玻璃使劲抹掉一把泪,“是的,做这种人肉交易的确肮脏,上至三教九流,下至布衣烂泥,你敢说他们的内心就是清白的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只不过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场所,我有错吗?”玻璃再次转过头去,那一刻,她的眼角不只是落漠,更多的是冷漠。
“口口声声为了生活,做人最起码的道德你可以漠视,甚至抛弃,那危害社会,破坏家庭的事,一句为了生活就可以肆无忌惮吗?”我依旧坚持。
玻璃忽然转过头,眼中的泪已干,盛满的是惊惶。“难道还要我道破吗?”我继续说。
“我他妈不想解释得太多,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姐姐有辱你的身份,与你的生活背道而驰,你可以选择与我决裂。”玻璃除了甩下这句话,拾起来的钱全数抛向路人,“是的,臭钱,你他妈不要,有人要。”我看见一大群人如捅破的马蜂窝一拥而上,各抢各的。其中一个一秒钟前还是盲眼乞丐的男人,疯狂快捷敏锐的拾着地上的百元大钞,还听见他嘴里说:“吵,吵,吵得越历害越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乍一看就知道这种人好吃懒做,那比刀片还薄的嘴皮子上烙印般好大一颗痔。
“都看见了吧,这年代什么人没有。”玻璃径直朝酒巴里走去。我整个人瘫软在地,泪水夺框而出,散落了一地的灰。她又突然折了回来:“傻丫头,人生无常多少事,你我岂能全知晓?不求人生皆无愁,但得悠然一身轻。”不曾想到玻璃也有文皱皱的时候。她扶起我,“你丫不懂啊,生活就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我现在是想抽身也不行。”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巴。
“善良与罪恶同在。”像电波般在我脑海中瞬间闪过,随即又变得模糊,我想,铁了近二十年,这下全熬成汤了。此刻,我才发现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奶奶个熊,想不到吧,这个鸡居然还是个诗人。”那个刀片嘴的乞丐扬起嘴角,光那角度就足以杀人于无形。
我突然想到《今生,我只选择堕落》主人公思思(孤儿)不顾及养父母的反对,一味寻求人生中最快乐、最刺激的活法,最终孤独而死。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她在临死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心境,这种不为世人所容纳的人生,却是她所极力追求、崇尚且从不后悔。
“堕落吧堕落
越堕落越快乐
不想堕落的我们
错在这个堕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