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粥,不好喝,拿走。”她撇开头。
“想哭就哭吧。”玉睿坐在床边,轻轻扶着她,媚流突然笑了。
“我想他死,想了好几次,几次要杀他却没有成功,现在他死了,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哭?”媚流笑道:“你知道吗,那次我赶来军中时,他昏迷了,我想杀他,却错失了机会,没杀成,现在老天杀了他,他死了,很好,他死了!我为什么要哭!他死了,我就轻松了,再也没有人逼我穿鲜艳的衣、服,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穿白的,穿素的,穿月蓝的!再也没有人逼我整天地笑,再也没有人对我指手划脚,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多好,多好!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看我好好的,不开心吗?”
“我该怎么叫你,睿大哥,了情大师?真让人为难呢。我说,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很可怜似的?我知道了,我现在一定很丑,媚浮,把镜子拿来我要梳妆,许久没有梳妆,我的面色肯定比鬼还难看。啊,媚浮,我的那件碧绿的锦子夹衫给我取来,我不能像个鬼一样,难得我现在自由了!”
“好像变得不是很厉害哦?背上好痛,你们给我上的什么药,怎么还不好?我要起床去骑马,这个时候外面到处是雪,雪景一定很美,对,现在是黑夜,骑不了。不要紧,我天亮了再骑,我喜欢早晨的雪景,太阳照在雪面上,反射出一片耀眼光芒,人好像踩在光芒中走路,多干净啊,明天我要去骑马,不,不要对我说我不行,我行的,我一定行的”
“……”
“……”
她笑容满面地一个劲地说着,一直说到太阳升起。
玉睿只是不住地拍着她,不住地点头,了然的目光却深深地看入她的心,她终究……还是陷入了,他轻轻一哂,自己该笑还是不该笑?
希望她过得开心,如今见到她这般,却一阵又一阵以心抽疼,他低眉念了一声佛,自己毕竟修行不足,若是她开心,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如今的她,心痛百倍于自己,该当好好安慰她才是,只是想是如此想,那心毕竟是痛的。
他含笑点头道:“你说的是。”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有那句话,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日出东方,一轮破晓之日冲破天牢,人间再现色彩纷呈的生机。
一大清晨,一匹温驯的黑马停在王宫前,玉睿抱着媚流出了王宫,将媚流轻轻地放在马背上,媚流的背上有一块骨板在固定着她的腰背,不让她的伤口随着运动而震动,媚流很是不满,要摆脱衣下的骨板:“我能行,我能行!”
玉睿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锐利清透,竟使得媚流瑟缩了一下,再也任性不起来,她的心思,在他的面前一览无余,她咬着下唇,一时间竟无力再说。
玉睿也翻身上马,扶持着她缓辔前行,保护的兵将远远地跟随着,相距十丈远,媚流笑嘻嘻地说个不停,玉睿轻声应着,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似乎她穿的不是华服,而是小叫化的布衫,似乎他穿的不是僧衣,而是富公子是锦袍。
“奇怪,今天太阳很大,雪也很足,天地间应该亮堂堂一片,为什么我却感觉灰蒙蒙的?”她奇怪地看着天空,又奇怪地看着玉睿。
“境由心生。”玉睿轻轻地捋过她的头发,轻声道:“一切顺其然吧,不要勉强了。”
“快,把马加快,快呀!”媚流用力踢着马叫道:“我要马快跑起来,跑得像飞起来一样,快呀!”
玉睿按住她,轻声道:“你的伤不能跑,会震开的。”
“不要不要,我要跑,要跑得像飞起来一样!”
玉睿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加快了速度,仍旧很慢,媚流叫道:“为什么不快点,为什么不快点!”
玉睿没有理她,只是策动乌驹,往王宫南面的小林子方向去,媚流指着一路上的房子和人大声地说,大声地笑,放肆的笑声把每个一个路上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这个衣着明丽的女子,吸引了路上所有人的目光,她犹嫌不够,一路挥舞着双手不住地对路上的男子抛媚眼,笑着叫道:“嗨,你看我美吗?”
她只是笑,只是叫,活泼得不像话。
小林子,并不大,骑马半个时辰就把整座山绕了一遍,媚流要下来跑步,玉睿不让,只让她坐在马上看风景,不住地把她的衣服塞紧。
许是她的笑声太大,许是鸟儿飞过枝林,震落了一根树枝,那雪突然就往他们头上落下,林间一阵白雪齐落,媚流格格地笑道:“今日雪如雨,他日雨如泪!本是一家水,何必分两类?这老天真是奇怪,反正都是水化的,偏要变成两样,一个是雪一个是雨,你说奇怪不奇怪?”
“雪不易化,能保得地下恒温,这般来年春笋才能焕发生机,要是都下雨,这么冷的天,只怕要把地下的生灵都冻死了。”玉睿道:“上天安排不同的命运,自有他的想法,流流,我从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睿大哥,别说这个,今日的雪景多美呀!你看那边有一朵红花开了,真奇怪,过去看看!”
就这样,顺着她的心意看遍林间景色,直到把林子几乎都逛遍。
“累了吗?我们该回去了。”玉睿看着她亢奋过度的脸,道。
“不累不累我不累我还没有玩够呢,那边我没有走过,再往那边看看!”
媚流非常开心,叫着笑着闹个不停,若不是玉睿坚决不放她下马,她必然已经满世界乱跑了,然而玉睿也无法制止她在马上将近疯狂的举动,又叫又笑,不时地蹬着腿,从马上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