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一眼木坐的右相与田尚书,又睨一眼如抖筛般伏地未起的众人,我满意地笑笑,拿出十分的诚意赞:“各位如此为国为民,真是我朝之幸。不过,这办好事嘛,也得惦量着来,这钱财多了,也总得有个名目。各位大人都是人中慧杰,相信会处理得很好。”我并不想置他们于死地,一下子捐出这么多钱,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是贪官?言下之意,我放他们一马。
右相大人已成面瘫,左相抹泪拍马屁:“臣等是向王后学习,娘娘聪慧高义,臣等望尘莫及!”
“各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这些糕点是本宫亲自让人准备,各位大人还是坐下来慢慢品尝。”我从案上捻起一块,尝了,啧啧而赞:“嗯!不错!膳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左相以下全都狼吞虎咽,大家口沫糕飞称赞。
我暂时出了一口恶气,转头对秋娘道:“传旨下去,各位大臣们很满意膳房的糕点,本宫赏罚分明,今日值事的太监,统统有赏。”遂又道:“各位大人慢点,别咽着,既然大家喜欢,那就带回去吧,也好给家里人尝尝!”
大家脸上顿时精彩纷呈,却又不得不谢恩:“谢王后娘娘赏赐。”
“一点小点心而已,大家不必如此大礼!”我笑得愈加开心,“各位是国家栋梁,辅助陛下又十分辛苦,本宫也只能用几块点心犒劳大家了。既然各位大人均有要事在身,那本宫也不留人,大家忙去吧!”
“对了,记得,一定要将糕点带上。”
左相将点心一块块捡了,那痛苦的神情像在刮他的肉一般。
“秋娘,给我发请柬,我要宴请各夫人。”
“以怀嗣的名义?”
我点头。
“时间呢?”
“后天!”他们有没有依要求办事,我总得查验查验,想必大家会准备好“特别”的贺礼。“对了,先将请柬准备好,待我定了时间再发!”
无心瞠目结舌,说话似褒似贬:“微臣佩服,娘娘动动嘴皮子,一下就解决了陛下忧虑十日之久的大难题,这分功力……”我截断他:“太医若想要那朵雪莲,也无不可……”
“可以给我吗?可以吗?可以吗?”某人已经激动忘形。我嘿嘿一笑,蓦然正色:“那得看太医表现……”
第二日刚下朝,三王子乐不可支来北宁宫,走路生风,神情飘飘然。
“快说快说,你用了什么方法,一顿糕点不但让大臣们撤回了废后之请,竟还让他们替我筹了二百万两白银。”
我装傻:“废后之事,我只字未提,至于筹银,兴许是我捐了一年之奉,抛砖引玉了吧!”
“真的?”不信。
“当然是真的!嗯,大臣们如此体察圣意,值得褒奖,这样吧,明日我借怀孕之由宴请各位贵妇进宫,口头奖励一番,你看如何?”
三王子望无心,无心臣服在雪莲的诱惑之下,对我早已言听计从,自然拍胸脯保证说可以。
“秋娘,去准备请柬!”我趁三王子犹疑之际,一道旨意下去,趁机将事情定下。
北朝初年九月九日,是三王子登基之后的第一场恩科。想到晴儿之事,我不禁格外关注。
后宫诸事由三妃协理,我偶尔威重令行。三王子无事常来,两人缠绵缱绻,日子倒也惬意。
北朝九月十二日,恩科放榜。
“大都城里肯定热闹非凡,好想出去啊!!”身子侧蜷,我故意扬声感慨。
狼毫笔滞停少顷,三王子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转着眼睛把玩手指:“往年殿试之后,状元之才都是出自世家大族,今年的头三甲都是平民,也不知外面的百姓如何评说……”
不为所动?我从榻上爬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百姓们感恩戴德,一定会说陛下很多好话!”悄悄打量,仍是无动于衷。
“天下仕子齐聚一堂,众抒己见,那样的言词在圣殿之上,肯定听不到!”不气馁,我再接再厉。
蹙眉长叹一声,三王子搁笔,用受不了我的神情回头。
我嘻嘻一笑,讨好地凑上前,“怎么样?我们出去走走?”
鼻子被点了一下,“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能乱跑,不能出风头,不能往人多的地方拥挤,不能……”
“好啦好啦!全依你!唠唠叨叨,比老太婆还厉害!”
无奈地摇摇头,三王子唤上无心,我带上秋娘和小豆子,一行五人坐上华丽的马车,兴致高昂地逛大都。
朗朗乾坤,阳光明媚。这是我第一次与三王子结伴闲游,心中自有一股子高兴得意。酒楼,茶馆,作坊,绸缎庄,杂货店……参差不齐的建筑鳞次栉比,各家门前人声鼎沸。弃车而行,钻进人群,肩摩接踵。
“放榜亭在哪?”我回头。
三王子一脸的小心翼翼:“你慢点!”
小豆子机灵,随手拉人问明了,这才回来道:“就在前面不远。”
人山人海,各地儒生拥动着向前。
“公子,怎么样?”小厮问。
公子模样的人垂头丧气地摇头,眼泪都快流出来。
“不急,您还小,今年不成,我们下次再来!”小厮安慰劝。
公子没好气地:“你懂什么!这次恩科若能中得前三甲,定是将来的肱股之臣!好不容易碰上清廉的主考官,原以为有机会了,唉!都怨我学艺不精!”
三王子若有所思。
“世兄,你也没中?”一群衣裳鲜丽的公子哥簇拥着过来。
一人烦心地:“中什么呀!老爷子备好礼,却胆小怕事没敢送!”
另一人赶紧接道:“我们家也一样!听说今年的主考是端木和也,他是大王身边的肱股近臣,老爷子们不知中了什么邪,谁也不敢贸然找他。”
“长此以往,以后大都的世家大族,只怕会慢慢易主啰!”有人嗟叹。
“那也不见得!”我上前一步,笑道。
众人不约而同侧目,他们上下打量我几眼,见我衣着不俗,料想也是门当户对中人,于是一人客气有礼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作翩翩公子打扮,小腹微凸,穿宽袍才勉强遮掩。莞尔一笑,抬头,空中风卷云移,碧天如洗,不禁脱口道:“小弟姓风,单名一个云字!”全北朝上下,就我一人姓南风,说出来还不穿帮?
“这位是恒表哥,这位是无心表哥。”我拉三王子和无心为众人介绍。三王子取下了银面,包管朝臣见了他也不敢妄认。
众人与三王子见礼,待见到无心时,均一脸呆愣。我心是暗笑:无心的花容月貌,果然是男女通吃。
“在下宋永承。”是最先搭话的公子。
他一一为我们介绍:
“这位是王家的剑平公子!”
“这位是刘林,父亲是当朝左相。”
“这位是右相公子文涛,年纪还小,并未参加此次恩科。”
果然是世家大族,个个出生豪门,非福即贵。
三王子笑道:“宋公子介绍了所有人的家世,却唯独未说自己,敢问公子出自哪门?”
刘林赶紧接道:“这位是当朝大王太后的亲侄孙,虽然未进族谱,却是名副其实的宋家人。”
哦?我来了兴致。“这话如何说?”
“风公子有所不知,在下乃是家父在外的私生子,因不见于大娘,所以才在外游荡,不曾认祖归宗。”虽是私生子,但宋永承举止舒徐,言词有度,颇显大家风范。
我睨一眼三王子,算起来是他表弟呢!
“刚才风公子说不见得,可有高见?”聪明的宋永承自动忽略我们的来历。
我道:“当今陛下对世家子弟并无偏见,大家若有真才实干,凭真本事夺下状元榜眼或探花,且不是有了出头之日?当然,如果大家总是依附于旁门左道,将来大都的世家大族由人取代,那也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