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小枫一夜偷天酒

叶小蝉不再继续学剑，因为那样会加速蛊虫生长，换来的结果便是药碗里添加他越来越多的血。

无事可做的她便终日在枫林里面徘徊，她喜欢这个地方，却也不闲着，有时会挑选些枫叶捣烂熬些糖浆想着法子做些糕点，有时累了就爬到枫树上欣赏风景，看日落星起，苦恼落日云霞与这火染枫林到底哪个更美，她不能太多体力消耗，有时兴致来了，不宜跳舞便轻轻哼着调子看落枫漫舞。

雪无痕不用再瞒她也不再避她，百草坞本就在枫林深处，便也常常过来，他大半时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站在远处，看她在林间欢笑，他言语不多，却也会在她满脸细汗却习惯性不带手帕的时候及时递上绢帕，会在落霞与孤鹜齐飞之时陪她看风过林间撩起火般叶浪，会在她哼歌时以清笛伴奏，会在她数星星睡着后揽她入怀，送她回去。

有时，玩的累了，叶小蝉还会毫无形象的就地而坐，等待夜幕染墨，林鸟归巢，透过繁密的枝叶寻找闪烁的星辰，猜测着最亮的那颗到底是天蝎的尾巴，还是射手箭上那锋利的箭镞？待到雪无痕忍不住询问何为天蝎何为射手时笑着倒在他怀中：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呀。

他们什么都不想，没有身份羁绊，没有蛊毒困扰……只是平静的等着引蛊那一天的到来，尽情的享受自然之愉，忘了凡俗，忘了生死……

山间一日大风，到了傍晚才稍有收敛，枫林中落叶漫道，铺就一条天然红毯，走在上面，感觉脚下松松软软，轻轻一动便簌簌作响。

叶小蝉轻轻走在林间，感受着脚下的微妙的触动，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一阵风过，落叶缤纷，也撩起她素白裙角，随红叶舞动，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红一白，幻化成这时间绝美的画卷。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她轻声念着停住脚步，看风舞枝头，别样洒脱。

“好一曲避世情怀啊。”特有的磁性嗓音在身后响起，她的双眼微眯，狡黠之色浮上面颊，没有回头，只是抬高的声音里染了几分笑意：“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

“倒也新颖雅致，别有风味。”

“倒也附庸风雅，像个文人。”叶小蝉回过头去，看他远远站在枫树之下，锦袍随风飘扬，真真一个忘尘脱俗的仙人一般：“无痕。”

“一点都不饶人。”他摇了摇头，踱步过来，冷硬的银质面具看上去似乎多了几分柔和：“风才刚缓就跑出来？”

“屋子里太闷了，出来走走。”跟他之间少了拘束，她随口答着继续向前走去：“雪魄呢？”

“下山了。”

“下山？”她微诧，好久了，她都忘记了山下还有一个世界。

雪无痕没有接话，她也只是默默走着，之前的一切一切都回到脑中，嘴角苦涩，终究还是做不到忘记，做不到释怀。

“我爹说凤鸣石在火羽镜中，那火羽镜到底是什么东西，一面镜子吗？”她一直没有主动开口问过，只因不愿想起，习惯了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就再也不愿回到世事纷扰。

“不错，是一面镜子。”

“长什么样子，我们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

“怎么能不关心呢？”她笑，如果这次他们都能侥幸活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面对，爹的遗愿无论如何都是要竭力完成的。

“大小若银盆，璀璨若星辰，缀以玛瑙，嵌以玉石。”思索一下，他吟道。

银盆？她脑中竟然想起自己在苏府时那尊镜子，水晶在月光照射下流光溢彩，丝毫不比星辰逊色：“你可有问过我爹火羽镜在哪里？”

“苏府。”

真的是！她眸子一黯：“可是苏府已经不在了呀。”

“你还在。”他轻拍了拍她。

是啊，她还在，叶小蝉感激一笑：“无痕，谢谢你。”

“走吧。”他伸手欲揽住叶小蝉，她却退后一步反而捉住他的手：“一起来吧。”他滞了一下不再勉强，相视一眼两人同时跃起。

这是枫林里最高的一株，也是唯一能俯瞰到枫霖山的全景的一株，在这里看星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两人之间的默契也不言而喻。

月亮躲在云层背后，入眼是无垠的深蓝，悬浮的云朵四周都镀着朦胧的光线，繁星点缀其间，泛着水一样的清光，让人如坠幻境。叶小蝉偎在他身边，痴痴地看着天际，或许是今晚的星光太过灿烂，染了满眼，继而溢出，满脸冰凉。

夜风呜咽中，究竟遗落了什么，又找回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