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的果苗才刚刚长出嫩芽,他每天都奔忙在老家的果园和县城的小居中。连女儿都嫌他越来越丑的时侯,银行货款一年的利息刚还上,眼看着春季施肥又要一大笔钱,李向阳焦头烂额地,一时也不好意思向妻子开口。正打算着向好友先借点钱周转一下,等那笔定期存款到期的时侯再还上时,果园所属的村委会打来电话。
“李向阳吗?我们村这里政府要征收土地,办工业转移园,你租的那个小山也要征,你的损失以你存活的果苗和房子计算给你,你看什么时间到村委签一下字。”电话那头没等李向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侯,对方一股脑儿把话给撂明了。
过了好久,李向阳才说了一个“哦!”。然后,他看了手机上的来电,是座机打来的。对方挂了电话之后,李向阳赶紧拿起家里的全县黄面电话本,再一查果园所在的黄沙村委,电话7301xxx。李向阳拿着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和电话本上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比对着。没错,那个确实是黄沙管理区打来的电话,也就是说那个小山确实是被征收了,而且他很快可以拿回一大笔的投资金。
李向阳一下子有些懵了,他本想着自己努力三年,然后果园丰收了,如果找到了出路,就让妻子郭静怡再生个小孩。现在,这小山都要征收了,能给回他多少赔偿金呢?他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接到电话当天的下午,他就开着摩托到了村委,刚进村委,就听到里面传来吵闹声。
“那块田本来就是我的,我只是不想耕给他耕的,怎么现在说是他家的了呢?”
“那你的农田登记本里有那块地吗?”
“没有,因为那块地本来就是丢荒了的,村里根本没有人要,所以分田的时侯也没分,后来是我一点点开垦出来的。”
“那他说是他的,你说是你的,大家都没证据,我这也很难办啊,你们能不能找找证人。”
李向阳走进村委,他家的亲戚不在那,根本没人理会他,他看了看,就要走的时侯,村支书叫住了他:“李向阳,你的情况你看看。”
村支书说的话李向阳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只听到了六十多万这个数字。之后,他就只会说:“哦,哦,哦……”。
李向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了,回到家,他掐了自己好几次,都是疼的。他想马上告诉妻子,但是还是忍住了。这样的惊喜还是实现了,再说比较稳妥,而且要不要让妻子知道,他还在思考中。
那天晚上,李向阳不像往是那样坐在阳台抽烟,连女儿李嫣然也有意见了:“爸爸不要抽烟,抽烟很臭!我不要和爸爸一起玩了。”
自从他学别人抽起了烟,女儿就不肯近身了。吃过晚饭后,李向阳坐在的阳台上,连声叫着女儿过去:“嫣然,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李嫣然见爸爸没有抽烟,跑了过去,说:“爸爸是不是以后都不抽烟了?”
“以后都不抽了。”李向阳笑着说。
“爸爸骗人!”
“这次是真的,爸爸是烦恼的时侯才抽的,今天之后,爸爸没烦恼了,所以,真的不抽了。”
“爸爸,以前烦恼什么呢?”
“爸爸呢,想给你生一个弟弟,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玩了。但是,我们家的房子不够大,所以爸爸烦没有很多很多钱,可以给你和妈妈换个大大的房子。”李向阳让女儿坐在他的大腿上说。
“那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了吗?”
”很快就会有了!”李向阳脸上挂着一种隐秘的微笑。
郭静怡听到他父女俩的谈话,也走了过来,对着李向阳说:“你这么快给女儿期待,不怕女儿说你骗她吗?”
“先说说嘛,说说也能让自己开心一下!”
“嫣然,你快回房听故事吧,时间不早了。”郭静怡叫道。
有些好奇地对着郭静怡说:“妈妈,你真的能生一个弟弟吗?”
“你喜欢弟弟吗?”
“生一个弟弟和我一起玩,好啊,我喜欢。”嫣然开心地说。
“你喜欢,那妈妈努力想办法给你生一个弟弟,好不好?快,进房间睡觉吧。”郭静怡顺着他俩的谈说了句。
女儿进房睡觉后,郭静怡对着李向阳说了句:“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对小孩说话没点正经,你现在随意说,将来又做不到,小孩就会说你骗人的,知道吗?”
“为什么做不到,我就是看现在好象可以做到了,才和她说的。”李向阳有些坏笑着说。
李向阳拉着郭静怡进了卧室,李向阳对着郭静怡说:“今晚不用采取措施了,可以放轻松了!”
郭静怡推了推李向阳:“你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没疯,只是现在如果真的有了,我们可以把他生下来了!”李向阳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你也得问问我吧?”
“你都跟着我从省城回到这山城龙门了,这事你肯定同意,是吧?”
“你都说我是从省城跟着你回来的了,你当我是封建社会的女子呢,没了儿子不行似的。”郭静怡有些生气地说。
“好的,老婆大人,那现在问你,如果怀上了,你同意给嫣然生一个弟弟吗?”
“家里条件允许,那当然啦!”郭静怡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原来吓我呢!”李向阳把郭静怡拉进了被窝。
过了些日子,黄沙村委带着征地工作组的人到了李向阳的果园点那个种活的果苗,还拿了他建房子的一些单据,经过几番核算,是六十六万,当然还包话他租山的租金。
李向阳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用三年时间就净赚了几十万,除去这一年多来的开支,还了银行那几万的货款净赚也有四十万。
那天晚上李向阳拿着那张补偿款的银行卡不动声色地坐在家里。他没有别人想象地表现出了一种狂喜。他只是从市场买回了一些虾,杀了一只鸡,在妻子下班之前在厨房里做起了晚饭。
女儿一进屋子,就大声嚷着说:“妈妈,我喜欢的姜葱鸡。”
李向阳把菜一样样地端了出来,六个菜,比平时过节还要丰盛。对着女儿和妻子说:“今天我们家是发大财了,所以加菜庆祝一下!去,洗手去,吃大餐吧!”
女儿和妻子都很高兴,难得李向阳能下厨做饭,这晚的晚餐,李向阳兴奋但还是自控的。
吃过饭,李向阳碗都不让郭静怡洗就让她进房间了。女儿见李向阳神神秘秘地,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好奇,便回自己的房间听故事了。难道这小精灵也想到了多一个弟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都开始自己渐渐从父母的身边想独立了呢?
李向阳进了房间,特意把房门关上,郭静怡笑着说:“你这是怎么了,又没有其他人,女儿都回房间了。”
“谨防隔墙有耳!谨防隔墙有耳!”李向阳拿了钥匙有点像莫里哀作品里守财奴阿巴贡的样子,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存折和一张银行卡。郭静怡见李向阳这样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边笑边说:“老公,你这样子也太夸张了吧?”。
李向阳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郭静怡,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幸福可都在这里了,我这样子怎么啦?很正常不是吗?”。
“看看,这可是三十万啊!”李向阳打开存折,让郭静怡看,还一边点着一边念道:“个十百千万十万,三十万!你看看,你看看有没有错?”
郭静怡拿过存折,也认真地数了起来:“个十百千万十万,不错,三十万。”
“我得计划一下,这三十万怎样分配。”李向阳严肃地说。
“老公,三十万,然后让我不要工作专职生小孩,这钱够吗?”
“不能就这样花了,得用一部分来作投资,让钱生钱才可能有未来!”
“那你想好做什么投资了吗?”郭静怡信任地看着李向阳。
李向阳好象忽然变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故作深沉地沉思了片刻,学着领导的样子说:“这个嘛,从长计议,得好好谋划一下,眼下吧,是先要怀上小孩,再作下一步打算。”
“啊,先怀小孩啊?”郭静怡有些惊讶地说道。
“那当然,我未来的幸福家庭就是要有两个小孩,然后车子房子儿子票子妻子,一样不落下,那才足见我的成功,对不对?”李向阳说道。
“想想也是,那如果我生不出来呢?”郭静怡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生小出来呢?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啊!”李向阳安慰着。
“那如果我生了不是男孩而是女孩呢?”
“不是男孩,我也认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那是命!”
“那如果我不愿生呢?”
“你不愿生,那我可就找别的女人生了!”李向阳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地说道。
郭静怡听了把那存折往桌面一扔:“那你找别的女人生好了!”
说完走出了房间。李向阳没想到意外地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妻子竟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惊喜。而且说到要辞去工作生小孩,似乎还有些忧虑。是不是因为她在省城受独生子女思想影响太深,所以,对生不生儿子没有那么在意呢?李向阳看着郭静怡走出房门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又做了个思考的样子。
他把存折和银行卡放好,那一整天挂在脸上的笑意像退潮的海水消退了。转而留在脸上的却是一种不复杂的神情。
确实,生小孩和换房子,再就是投资,到底哪样是最根本的。如果生了小孩,妻子的工作没有了,那投资的事就变得犹为重要了。而且自己的工作也辞了,这生计问题可说不好。
思前想后,他们现在住的房改两居室,还可以卖,就是不卖,也可以去买一套三居的商品房。他已经去西林河边那个小区了解过了,一千多一平米,一百四十平米也就十多二十万。然后解决了住房问题,然后就是妻子生小孩后,自己怎样找工作的问题了。这一个个问题从大脑里浮现出来,直到把那征地补偿金带来的兴奋一点一点地消耗掉。李向阳又走出的阳台,抽起了烟。
厨房里郭静怡正洗着碗筷,她每天都会唱着歌洗碗的,今天却没有了声音。
李向阳向厨房的妻子大喊了一句:“怎么今天不唱歌了?”里面没有传出回音。李向阳掐灭了烟走进了厨房。
郭静怡一声不吭地洗着碗,李向阳又问了句:“怎么今天不唱歌了?”
郭静怡不理不睬的,但是脸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来。李向阳从郭静怡的身后抱了过去,贴着她的耳边说:“老婆,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郭静怡甩了一下李向阳那靠在她肩膀上的脸说:“我干嘛生气,你不是要到外面找女人生吗?我正乐呢!”
“对不起,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喜欢生就生,不喜欢生就不生,好吗?”
“这一天都不到,怪不得别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这还没几天时间,就想把糟糠之妻给抛弃了。”郭静怡这时侯不免有些愤愤不平起来了。
“是的,我不该这么心急的,我们应该一起来商量,然后再决定生或不生,生要怎样做,不生又怎样做,是吧?”
李向阳抱着妻子的样子着实让人觉得气也不是喜也不是。想想也不能有了钱反而两个从不吵架的人吵起架来吧。
郭静怡洗完碗,抹了抹手,然后走出了厨房,李向阳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狗尾随着。
两人再次走进房间的时侯,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李向阳努力想让自己和妻子能进行轻松的交流,但是,最后却变成了许多的心里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上了床,两人拉了拉被子,竟然连亲热的劲都没有,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睡下了。
或许在他们的心里,都在做着一种选择,都在想着选择带来的种种变化,以致两个人翻了几次身都不曾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