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这几日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是银子还是放进程家的账本里去了,就等着过几日您想办法再抽出来了。”
“嗯,那就好,告诉我们买通的那个账房先生,太太既然要每一两银子都有记录,那就把帐都改明白了,这银子,是程家收的,但是又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绝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知道了吗。”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的表情亦如往日般唯唯诺诺,程锦苒心思全放在司徒玧杰的这封回信上,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妥。
司徒玧杰的信上说,准备的兵械已经置办好,摄政王的残军也已经在京外集结完毕,莫枭可汗的匈奴军队长途跋涉也已经赶到,只等着拿到兵符,择日起兵,到时大功既成,天下就是这三家做主了。
宫墙内外驻扎着的三万御林军,是成事最后的一步。
信上写的话全是野心勃勃又大逆不道的话,程锦苒就算是再博学,读完一遍还是心生慌悸,她的夫君,到底还是等不了一步一步爬上这个权利的阶梯,要准备走那条最危险的路了。
新帝不满二十岁,司徒家在当年立储之时就站错了队伍,新帝接手朝政之后就再也不再提拔司徒家,司徒老爷和司徒玧杰的俸禄依然在涨,可是权力早早就被架空,只剩下了表面的风光,比岁月,司徒玧杰的确耗不起,比出身,司徒玧杰更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还是要借摄政王身上那股和新帝有一半相同的血来帮助自己。
程锦苒有些害怕,又有些失落。
莫枭可汗投靠司徒家的事,夫君竟然一次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如何取得兵符,夫君也一次都没有跟她提起过。
可是事已至此,程锦苒没有时间去埋怨这些,只能按着夫君给她的命令去一步步执行。
下一步,就是诬陷程家包藏祸心还要再屯兵造反,程锦苒大义灭亲向皇帝呈奏密旨,司徒家借着救驾的名义和莫枭可汗先顺手屠了程家做做样子,然后在杀到皇宫去,用兵符镇住御林军,然后取了皇帝首级把锅甩给程家说是新帝已经被程家暗杀。
然后就是唯一的皇家血脉,摄政王继位,拜司徒大人为相,司徒玧杰也从此能平步青云。
一步一个棋子,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程锦苒的存在,只是为了做个程家造反的见证,其实这个替罪羊哪家当都可以,只是司徒玧杰抓住了程锦苒的私心,利用了程锦苒对程太太的恨意,索性就让程家披上了这张羊皮。
而且,她是爱他至深的结发妻子,他知道她不可能违逆他。
程锦苒在如此大的一盘棋中,早就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只是盲从着她的爱与恨。
若不是月儿当初没有完全听信程锦苒的劝说去分占程家的实权,程锦苒早就利用月儿把这假账变成了真的,程家上下早就成了乱葬岗上飘荡着的亡魂,何必苦等到今日。
程锦苒还活在那个甜蜜又虚幻的梦里,她的夫君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会成为他身畔最得力最体贴的那个人,厮守百年的时光。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程锦苒的梦而已。
程锦苒的嘴角浮起一丝异样的笑意,她突然明白了程太太知道程昴在通县却不急着把他和月儿召回来的原因。
程太太一定知道了会有危险,所以任由程昴在通县躲着清净,还保足了平安。
月儿啊月儿,你还真是跟对了男人,能用他的命护着你,罢了,你在那穷乡僻壤躲一辈子吧,这世上可从来都不缺聪明的女人。
无所谓了,无论这个家里有他没他,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
你们啊,就等着唤我侯爵夫人吧,对了,母亲啊,在你死之前,我要亲眼看着你跪在地上对乳母道歉。
程锦苒没有发现,司徒玧杰在信中从没有提过,当他们杀到程家的时候,程锦苒要如何脱身,甚至连是否有人接应她,都没有提过。
通县的雪一连下了数日,终于停了,人们也都走出门去带着孩子走家串户,月儿从初一就念叨着要看雪人,正好天气晴朗,程昴终于有机会给月儿堆一个了。
门前的新雪堆得半丈多高,干干净净的白色让人想直接扑进去打个滚儿,就开始鼓捣第一个雪球。
月儿捞了一把儿倚在门框旁,边嗑边看着程昴折腾,可新雪又白又松软,怎么也团不成球,手掌一摊开,就盐粉一般散落开来,从指缝中滑了下去。
程昴每年都给月儿堆雪人,这点问题倒也难不倒他,从屋里拎了壶凉水出来往雪里一浇,趁着还没冻实赶紧团出一个小冰球,再在雪地上滚,就能越滚越大了。
月儿含笑看着程昴在雪地里推着雪球左一趟右一趟的样子,眼里盈满了笑意和满足,程昴腿伤完全好了之后,除了走路有一点微陂,和平常人没有半分差别,不得不说那两株鹿活草和老郎中的药的确灵验,加上自己一天三顿地给程昴炖大骨汤,还好没再耽误程昴的恢复。
如今的生活对月儿来说,简直是不能再美好了。
正恍神的功夫,程昴已经把雪人的身子堆好了,得意地拍了几下,高兴地叫着月儿的名字。
“来呀,头你来堆。”
“好啊。”月儿放下跑过去,刚要把手插进雪里,却被程昴握住了。
程昴从脖子上解下月儿织的羊毛围巾,仔细地月儿围上,又用围巾的两个末端往月儿的手上绕了一圈,又蹲下来团好了一个小冰球递给月儿。
“给,放地上推就好了,别滚太大啊。”程昴食指轻轻刮了一下月儿挺翘的小鼻尖,眼里满是宠溺。
“知道啦。”月儿接过雪球,有围巾隔着,果然就不冷了。
两个人正闹着推着,街上却路过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人。
“呦!客官!真巧嘿在这儿碰见您了!陪夫人堆雪人儿呐?”
程昴一听这兴奋的语气就想起来了,是那个卖包子的小贩,看那个小贩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只好和他客套两句。
“嗯,过年你的生意怎么样?”
程昴说完这话心里不禁骂自己蠢,大过年的谁会买包子啊,不料那小贩却乐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好啊,好的不得了,这么跟您说吧,我这包子卖的啊,西街粮油铺子的醋都被我买空了,”小贩晃晃手里提着的小坛子,“我还得去大老远的东街买醋呢,这来回折腾的可累坏人了。”
一听这话,程昴顿时来了兴致,不是要做生意吗,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醋?你不用跑到东街去,我家就卖,你要多少?”
“这……”小贩迟疑了一下,程昴身上那一身斜纹墨色长袍,那可得多少大缸醋能换一件啊。
“您可别取笑我了,您家是做这卖醋生意的?”小贩讨好地笑笑,以为程昴是在调侃他。
“对啊,你看,这不写着呢吗,”程昴抬手一指门口挂着的……酒旗……
“额……都一样……醋也有。”
“那……您卖多少钱一两。”
“东街多少钱一两?”
“十文一两。”
“那我卖九文。”程昴脱口而出。
“那可太好了,我这是四两的坛子,麻烦您给来一坛。”
程昴接过摊子到后院咕咚咚咚地灌了满满一大坛递给小贩,还不忘对月儿得意地挑眉,等小贩走远了,程昴学着杂货铺学徒的那副唯唯诺诺捏着兰花指儿把这三十六文钱一枚一枚数清楚后才全交到了月儿手里。
月儿看他那故作夸张的样子,差点笑的直不起来腰,你呀,怎么什么事都能拿来开玩笑,其实钱若是用文做单位,对于程昴来说的确是没什么概念的。
“嗯,算你今天机灵,等过完年把这个招牌一换我们就开张吧”
反正闲着也没事,月儿索性也配着程昴演了起来,小手一端,小下巴一扬,捻着手里的铜板哗哗作响,学杂货铺老板的京片子,“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把这雪人儿麻溜儿的堆好了,等着我给你动手儿呢?”
“好嘞!您请好儿吧!”
程昴把小雪球往大雪球上一扎,月儿从屋里拿出胡萝卜和大黑豆一戳,一个圆滚滚的雪人还真就堆成了。
月儿上下端详了一下,好像和程昴每年和她堆的有一些不一样的。
对了,是围巾。
月儿刚把脖子上绕着的围巾解下来一圈,手就被程昴按住了。
月儿疑问的眼神还没有看过去,程昴很认真又很温柔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进了月儿的耳朵里。
“这是你给我织的,不能给别人围,雪人也不行。”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两个人身上,月儿感觉身上和心里都暖暖的,像是被赠予了整个世界般的满足。
“我们要是能每一天都这样过就好了。”月儿靠在程昴的怀里,轻轻地这样说。
“当然会啊,有我在呢。”
程昴捏捏怀里的小脸,嫩嫩滑滑有一点凉,就把围巾又给月儿往上围了围,弯下腰轻轻吻了吻月儿的头顶。
可眼里的宠溺,在抬起头看见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之后,变得不复存在,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乱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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