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一看就上了些年纪，粗糙但是已经不扎手，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两层的小楼，一眼就能看清所有的格局，一楼是些和整体建筑风格十分相符的破破烂烂的桌椅板凳，二楼就是卧房和厨房，整个屋子灰扑扑的，还挂着不少的蛛网。
“还好我带了被子，要不今晚咱俩就盖着蜘蛛网睡吧。”月儿勉强地笑笑，打趣着身边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吧，我把楼上收拾一下，今天可能要睡的晚一点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少爷了，我们一起收拾，一起睡。”程昴反倒很是轻松，说到后三个字，还饶有意味地顿了顿。
“一起睡？……我们……可以分开睡的吧……”月儿抱着行李包裹，脸悄悄地红了。
“可是楼上只有一张床啊，”程昴又指指月儿抱着的包裹，“而且你只带了一床被子。”
“那……被子这么重……我才……”月儿支吾着，不知怎么反驳他，脸反倒更红了。
“好了，你没得躲了，乖乖和我一起睡吧。”
程昴伸出食指刮了一下月儿的鼻尖，转身去找什么东西能拿来收拾屋子。
月儿站在程昴身后，离开了大宅，原本就很沉重的心情，又有些顾虑涌上了心头。
“你真的就这样不当少爷了？”
程昴翻出来一个铜盆，吹了一下反倒碰了一鼻子灰，手上下挥舞着驱散面前的灰尘，语气满不在乎，“不当了啊。”
有你，我干嘛还偏要再去守着那富贵。
听月儿许久不做声，程昴放下铜盆和找到的几个小毛刷，回过身来，微微低下头视线对上月儿的眼睛，满目都是温柔的光芒，还闪过了一丝小机灵。
“有你在啊，我是皇上！”
月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性子啊，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我害的你连滚带爬走了那么久。”一想起程昴刚刚摔的一身伤，眼泪就又开始在月儿眼眶里打转。
“没有没有，”程昴一看月儿又要哭了，连忙抱住月儿轻声地哄着。
“我还想谢谢你让我走完了那一段路，如果我没有走，我根本不知道我是那么地喜欢你，你对我来所是那么重要，就算是身上再疼我都要见到你，这是我们这辈子可以留下的很美好的回忆，以后还可以讲给我们的孩子听。”
“孩子？”一说到这个词，一想到两个人的未来，月儿心里就撒下了些许蜜糖，有些微微的暖。
“对呀，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我在这家小酒馆的地窖里藏了些钱，我们可以把这家酒馆好好翻修一下，然后再办一个婚礼，然后我们就生好多好多的孩子好不好。”程昴用下巴轻轻抵着月儿的头顶，等着月儿的答复。
怀里有一点点湿，可怀里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说了声，“好。”
“好啦，快点收拾吧，要不今晚又要熬夜了。”月儿从程昴怀抱中挣脱出来，红着脸上楼去收拾屋子了。
程昴笑着拄起拐杖，跟着上了楼，果然，月儿那小个子根本够不到床架上面，小手捏着个抹布正费力踮起脚擦着。
程昴抬手把抹布接了过来，一边细细地擦着一边说道。
“你看，这个时候就看到我有多重要了吧，以后这种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好了。”
“那都给你做了，我做什么。”
“你给我做饭呀，一天到晚看着我呀，一天到晚陪着我呀，还要，一天到晚爱着我呀。”
月儿弯腰把被褥铺在床上，撅起小嘴不肯听他继续说那些诨话，“才不爱你。”
“你说什么，”程昴把下巴伏在月儿肩膀，温热的呼吸传到月儿的耳朵里，有些微微的痒。
“我……我什么也没说……”月儿对他这个招数一点办法都没有，呆愣愣地戳在原地辩解着。
“你说，”程昴扬起唇畔，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你说你爱不爱我。”
“我……哎呀哪有这么问问题的。”月儿被羞的有些急了，把枕头扔到床头，想要转身离开，却被程昴牢牢地抱住了。
“说，爱不爱我。”程昴的呼吸越来越近，近到快要覆住她的眉眼。
“我……爱你，行了吧。”
也许是吃过了太多的苦楚，此时的甜蜜让月儿幸福的有些发晕。
“你再说一次。”程昴的眼神却变得认真了，盯着月儿的一双墨瞳，愈发的专注而深情。
“我爱你。”
这是月儿第一次对程昴说这三个字，原来，这世上有这样的三个字，可以表达出两个人之间最美好的感情，就算是经历了再遥远的距离，再多的阻挠和误解，只要有这三个字在，就可以融化两个人之间所有的坚冰。
“我也爱你，我程昴发誓，这辈子，我都只爱你一个人。此生，我永不负你。”
三千墨锦般的发丝穿过程昴的指尖，一件件褪去了两个人曾经有过的稚嫩岁月。
程昴拥着怀里的人，胸口传来蓬勃的心跳声。
我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一起长大，也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也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热热闹闹的成亲，自然也想过这鱼水之欢和洞房花烛。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多让人害羞又感到兴奋的事情，程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月儿，吻着她发丝间好闻的香气，还有她睡梦中嘴角扬起的呓语。
一想到能和你这样度过余生，那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京城，到了后半夜雪越下越大，几乎是要将整个京城掩埋的架势，四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雪花不断慢慢飘落的声音，将白天路人们的脚印逐渐覆住，不留一丝的痕迹，屋檐堆砌了小小的白色角落。
福禄知道如果自己回去了，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索性打了一壶酒，一路喝着慢慢悠悠地晃荡着寻个别的去处，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陪着这个亲手送走了挚爱的人，半斤烧刀子下肚，身子才有些暖了，打了个酒嗝。
手边放了油纸包着的一包酱牛肉，已经凉透了，可福禄还是撕下了一小条塞进了嘴里。
反正这是最后一块了，吃完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京城的街上都静悄悄的，路过程家的时候还能听见程宅院里喧嚣的声音，程家的邻居都被吵醒了，知道小少爷和家里的丫鬟私奔了这样的笑话，隔壁李家有不困的家
丁甚至捞上一把蹲在门口开始吹嘘起了自己的相好，福禄听着这些登徒子们的妄语，爽朗地笑了，笑声中的不羁，有着几分刻意，和不甘。
改天我也这样说，我家的婆娘也是仙女，做饭特别好吃，尤其是肘子，炖好了整个宅子都闻着香，长得也漂亮，个子是矮了点，但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整天就滴溜溜地看着我，看得我那个美呦。
福禄一共掉过三次泪，一次是为了娘亲的死，一次是为了月儿的自尽。
这是最后一次。
马车一路晃悠到京城另一个方向的一处深巷，停在了一处小房子门前，这一片住的都是工匠之类的平民老百姓，福禄翻身下车，朝屋里的人喊道。
“奶奶！收拾一下行李！咱们搬家了！”
奶奶颤颤巍巍地从屋里摸了出来，又摸了摸福禄，捏捏那壮实的手臂，瘪着嘴笑了。
“大禄回来了，来来来，快让奶奶看看。”
“奶奶您看得见吗就要看，行行行您看。”福禄嘴上说着可还是乖乖地弯着腰低下头让奶奶细细地摸着自己的脸。
奶奶脸上依旧挂着慈祥的笑，在大禄的耳边轻轻地说。
“大禄，什么都别管，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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