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娘只觉得心口一闷，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谁能想得到，身为一国之君的萧臻，竟然对这些神鬼之道深信不疑。是不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是敬畏神明？如果是，少造一些杀戮不是更好，可偏生他们又做不到。

“唉，狗牙给我挖了一个坑啊。”杜月娘哭笑不得道，“明明就是一句戏言，没想到萧臻竟然深信不疑。”

燕今歌点头轻笑，“不怪陛下会深信不疑，你是不知道毛天师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当年陛下最难的时候，偶遇路过的毛天师，得毛天师算了一卦才能逢凶化吉顺利登上帝位，所以对毛天师的话他有着近乎盲目的相信。”

盲目的相信毛狗牙的话？杜月娘眼眸圆瞪，实在是没想到身为一国之君的萧臻竟然对一个道士的话深信不疑。当即一计浮上心头，拉着燕今歌的手问：“你说如果小牙对他说，张皇后是个祸国殃民的存在，他会不会信？”

“天要下雨也得先聚云，毛天师的话只能作为伏笔，而不能成为陛下对付皇后的手段。”

杜月娘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道：“也是，因为一个道士的话就惩罚一国之母，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被史官记录在册，可是要贻笑万年的。”

地处北方的京城，一份八百里加急被鹿海送到萧臻的龙案上，安静的躺在诸多奏折之上。

萧臻四平八稳的坐在龙椅上，望着最上面上的信封，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语气颇为不悦道：“只有这封信？杜氏呢？”

偷瞥一眼面有怒色的陛下，鹿海陪着笑道：“回禀陛下，除了这份八百里加急，还有一瓶疗伤圣药，奴才已经让御医院检查过了，确实能对贵妃娘娘的伤势有很大的帮助。”

送药人却不来，哼！萧臻心底依旧不悦，不过脸色却是稍微缓和了一些，抬手拿起奏折最上端的信封打开，刚看了一页纸就气得破口大骂：“好他个燕今歌，竟敢找朕借钱！不知道今年气候反常天灾人祸不断国库吃紧么，朕不找他要钱就是好的，他竟然还敢张嘴找朕借钱！”

鹿海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跪在地上劝道：“陛下息怒。”

龙椅上的萧臻烦躁的捏着眉心，摆手示意鹿海起身，疲惫道：“把燕有孝叫来，他儿子找朕借钱，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是。”鹿海急忙退下，一路小跑去了暖阁，将他请了过来。“王爷，陛下心情不好，待会您进去小心着点。”

正在朝前走的燕王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轻声问：“不知公公可否告知，陛下为何事烦心？”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的八百里加急前来借钱？鹿海陪着小心，挣扎了好一会才小声提醒：“王爷，您写信劝劝世子吧，近来天灾人祸不断，国库吃紧得很，他就别找陛下借钱了，这不是给陛下添堵吗？”

燕王听得脚下一个趔趄，奇怪道：“今歌找陛下借钱？为何？”大元第一首富找史上最抠门的皇帝借钱，啧啧啧，简直匪夷所思。

见他满脸震惊，鹿海比他还惊讶道：“您不知道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他又没写家书回来。”燕王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难怪陛下火急火燎的找他去，感情是要训斥他教子无方？燕王觉得头有点疼，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头疼，儿子翅膀越来越硬了，他这个当爹的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鹿海闻言脸上现出一抹同情之色，叹气道：“王爷，世子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您得说说他才行。”

要知道燕王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一听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不满道：“鹿公公，本王的儿子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这话未免有些过了。”

迎着燕王的怒目圆瞪，鹿海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陪着笑道：“王爷恕罪，是老奴口不择言了。”

“没事，鹿公公也是好意提醒，是本王太紧张了。唉，人老了就容易乱想，生怕今歌又惹了陛下生气。”燕王苦大仇深道，眨眼间就走到了御书房前，深吸了一口气大有一副壮士赴死的悲壮，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望着燕王这副神情，鹿海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两下，虽然他也觉得陛下急着找燕王前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燕王这一副赴死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陛下，燕亲王来了。”鹿海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杂乱念头，躬身上前提醒道。

萧臻靠在龙椅背上闭目养神，闻声睁开龙眸淡淡朝燕王看了过去，脸上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燕有孝，你儿子能耐了。”

“陛下恕罪，今歌年纪尚小不懂事，若是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还求您看在老臣的面子上饶他一回。”燕王不愧是老狐狸万金油，一进门就来了一个结实的大礼，不等萧臻为难先跪下磕头求饶，将这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总不会错。

萧臻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操起手边的奏折就朝燕有孝丢了过去，笑骂道：“好你个老狐狸，朕还什么话都没说，你就跪地求饶，你的骨气被狗吃了？”

“回陛下的话，和儿子比起来，骨气又算得了什么。”燕王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即便是上了年纪依旧儒雅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认真。

萧臻再次一噎，指着燕有孝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半晌才闷声闷气道：“近来国库吃紧你是知道的，朕都快揭不开锅了，燕今歌那小子还找朕借钱，你说可气不可气？”

此言一出，燕有孝悄然松了口气，面对盛怒之下的萧臻他反而放下了心，陛下生气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只要负责将他逗笑，这一切就能雨过天晴。倘若陛下对他和颜悦色找他喝茶，那才是真正的恐怖，这说明陛下对他们动了杀心，假意施恩来迷惑人心背后却藏着屠刀。

“陛下，不知犬子找您借多少？”燕王没敢直接搭腔，而是问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萧臻见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用鼻子哼道：“纹银五百万两。”

“这么多？”燕王脸色微变，又问：“他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