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韩铮披着月色怀着难以名状的激动心情回到韩家。他行走如飞，微风牵起衣袂。他神情冷酷，眼神比任何时候都锋利无情。他垂在身侧的紧握的双手带回来一个秘密。现在，他闪身回到自己房间，借着月光擦亮火石。

嚓——烛火跃起，月光悄然隐退，下午会面的情景于此时在眼前闪现。

一曲《雁落平沙》终了，余音不绝。

“好！”闻致远大声叫好，合起的英俊小扇儿在手心轻轻拍打，“《古音正宗》说此曲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依闻某之见，极目本朝，此曲知音惟韩兄一人而已。”

太常寺，协律郎，正八品，掌音律。韩铮擅琴，这曲《雁落平沙》并非他首次弹奏，但得到这样高的评价却还是第一次，闻致远的盛赞无疑令他热血沸腾，但他总算还保留有一丝警惕，没有因此得意忘形。

“闻公子谬赞，韩某愧不敢当。”

“诶！”闻致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为韩铮面前的青瓷茶碗续上茶水，“我说当得，你就当得。”他漫不经心说道，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韩铮一眼。

无形中由“我”替换了“闻某”，无疑显得更加亲近。韩铮明白了，什么《雁落平沙》，什么知音，全都是幌子。高高在上的闻公子不过是想借此抛出橄榄枝，让自己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这时若是拒绝，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何况他本来巴不得。韩铮咧嘴一笑，双手捧起茶碗，“闻公子既是韩铮的知音，韩铮无以为报，愿为驱策。”一饮而尽，手腕一转，亮出天青色的碗底。

算是个不愚钝的人。闻致远笑了笑，刷地撒开扇子，“韩兄切莫说这样的话，你我都是文士，驱策二字，俗了。”

韩铮正要应和，忽听里间屋里传来“当、当”两声脆响，不由得吃了一惊，“有人？”

闻致远摆摆手，不无得意地笑道：“不用紧张，那就是个铁疙瘩，叫做自鸣钟，是我从蓝眼睛人手里买来的。”他说着话，眯起眼睛望着支摘窗外徐徐下坠的红日。

“又到酉时了？正好让你见识个新鲜玩意儿。”闻致远笑着收起扇子，懒洋洋地侧身躺在弥勒榻上。

一直静默在侧的随从这时不知从哪里端出来一个托盘，轻轻送到闻致远身前。

韩铮原本还在惊叹于自鸣钟的神奇，现下立刻又被托盘里那根镶玉的长管吸引了，不知作何用途，只感觉十分新奇。却见那随从打开旁边一只彩瓷胭脂盒，里面盛的却不是朱红的胭脂膏，黑不隆冬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支摘窗放下了，吞云吐雾的闻致远已然“修成正果”。

韩铮被这扑面而来的浓烟熏得几乎作呕，干涩的喉咙勉强咽下一口唾沫，再抬眼时，那根镶玉长管陡然就在他鼻子前方了。

闻致远轻轻抬一抬手，示意他接过去，“尝尝罢！这可是好东西！和自鸣钟一样是西洋货，但比自鸣钟值钱多了！”

韩铮不敢不接，他就着长管口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冲进口腔鼻腔的浓烈味道使他万难接受，求生欲让他大声干呕起来。

闻致远哈哈大笑。

韩铮就在这当儿突然有了奇异的感觉，好像灵光一闪，恍若新生，四肢百骸重新复苏，他感到自己更加敏锐了。

果然是好东西啊！他贪心地饱吸了一口，学着闻致远的样子侧躺下来，任那烟雾长出手脚似的把他往混沌里拖。他听到闻致远的声音像是从很高很远的地方传来，像在九霄云外，“我听说韩兄有个妹妹？”

如梦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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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儿。”一个温和的女声好似一根轻柔的羽毛拂过平静水面，荡开层层涟漪。

韩铮猛然回神，侧耳辨认，是母亲。

王太太正说道：“铮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父亲晚间还问起你，你明儿同他说说，免得他生你的气。你吃过晚饭没有？用不用娘教厨房送粽子过来？”

韩铮在屋里坐着不动，将声音伪装得疲惫懒散，说道：“我知道了，明早就向父亲请罪去。我在外面用过饭回来的，不必再惊动厨房了。夜深了，娘请回房歇息罢！儿子明儿早上再去给娘请安。”

王太太听他不欲多谈，无法，只好叮嘱他早点休息，便就去了。

韩铮双手抱在脑后，仰望着房梁出神。父亲又生他的气了？自从他弄丢婉儿以后，父亲便不太喜爱他了，近年来，因为文渊，他更被父亲嫌恶。

没办法，只好拼出一番事业来！好教父亲知道他这个儿子并非一无是处。

想到文渊，韩铮不免又想起日间的不愉快。他或许语气冲了些，但文渊不是不知道他脾气的，这次竟一点也不肯让步。韩铮难免感到丧气。

他此时刻意不去想张家的那具女尸。

虚空里飘渺地传来了闻致远懒洋洋的声音，“我听说韩兄有个妹妹？不知可曾许过婚约？若尚未婚配，我府上正妻之位尚且悬置。”

“韩兄不信？莫非以为我居心不良？实不相瞒，我父亲身居高位，我闻家树大招风，我之婚事又岂是我之私事？若岳家亦是名门望族，必定招来小人非议！”

“韩兄不要误会，我并无挖苦之意，盖因知你韩家家世清白，韩寺丞为人厚道，料想如此家教，府上娘子定然蕙质兰心，是以大胆求娶。”

“韩兄放心，我府里虽有四房小妾，但都老实本分。当然，韩娘子若是介怀，我亦可将妾室遣散到田庄去。”

句句分条析理，在韩铮看来也算是推心置腹了。闻公子既有此意，那么在张家的那女孩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韩铮的妹妹了。

次日，端午。

秦夫人一大早过韩府来探望王太太，两位母亲屏退下人在里间说着体己话。也不知说的什么，忽听王太太惊呼一声，下人们慌忙赶进去看时，王太太已然在半昏半醒间，秦夫人手忙脚乱地扶着她，焦急道：“都愣着作甚？快找大夫来呀！”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