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节

“你说，你想要为君上分忧，才来学琴。”我敲了敲烟斗，抬眼，漫不经心的吐了一句话，“你觉得这个理由能够取信于人？”

“姐姐，请务必相信妹妹！妹妹一片诚心，天地可表！不信的话，妹妹可以指天发誓！”说着，竖起两根指头。

古代的人不如现代，发誓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是……

这并非是绝对的。不是所有人，都将誓言当做一回事。

“有人曾经说，没有说谎的只有生与死这两件事。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存在，却非绝对。而你，如何取信于在下？单凭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誓言？或者是，根本就不会回应任何人的苍天作证？”我道。

离梦秋一时语塞，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和这个女人交锋，或者是屡次的无语，都是因为她的太过直接。

这就真的如市井之间所说的那样，不怕不要命，就怕不要脸的。

虽然，她并非到“不要脸”的地步，但如此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不分内容的说话，也和不要脸没什么区别了。

我，厌恶离梦秋的做作。自知生性孤僻，却不难为自己勉强去接受或者靠近一些人。但，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靠近，又会如何？以前不是没有遇见，但离梦秋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个遇见的死缠烂打加厚颜无耻加装纯卖傻的人。

“姐姐你不愿意教导就直说，何必将话说到这种程度。……妹妹我自恃没有姐姐入宫得早，但姐姐你也不必如此言语刻薄于我。”

“……”

“姐姐，妹妹一心想要与你交好。这后宫人数不多，君上也无意再纳妃嫔。现如今，能入得了君上眼的人，就这么一两个。姐姐，一入侯门深似海，深宫寂寞阿！所以妹妹才冒昧的想要与你交好，谁知道……”离梦秋摇了摇头，“看来妹妹没有这个资格。”

“丽妃，你似乎搞错了几件事：第一，你本就出身帝王家，‘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个感叹不适合你。第二，能够入得了君上眼的人，是一个，还是两个，都与在下无关。第三，你，似乎找错对象了。”我沉声道，“你打什么注意都好，与我无关，但，不要将注意打在我的头上。很麻烦。”

无论是什么理由，什么借口，什么目的；无论是因为江山，因为重要的人，因为欲望；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借口多么堂皇，目的多么的伟大，用心多么的良苦，都与我无关。我不想要参与任何麻烦的事情。

借用一句话，叫做“风烛残年”。

我已经是风中烛火，随时会熄灭。这样的我，为何要去插手一些我不应该插手的事情。我不想要等到某一天，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面冷眼深沉的质问我，一切变成这样，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之前，我就插手了太多的事情。这个时代，即使没有被我所熟知的世界纪录下来。但，不代表这个时代的事情不会被记载并流传千古。许多事情，不论人或者事，或者王朝天下，都是被注定了的。只是，一些痴人才妄图去改变一些不能改变的事情。

愚公移山，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做是愚蠢之行。

不等离梦秋开口，我又道：“在下就是，这样的人。此处偏僻，久留实在有辱丽妃身份，还请丽妃现行回宫。再过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丽妃不想和君上一起用膳吗？”

……

倨傲，懒惰，阿谀，交换，恶德之巢，疲劳，愤怒，杀意，自私自利，错若，期满，病毒，杂乱的撼动人心，未经考虑的话当中才真的隐含一些真实的事物。然而，人心怎么想的，却是用所学的知识粉饰之后才说出来，所表现出的却是经过各种阅历遭受得来的经验而进行了相应的改变才展露出来。

真实，看起来是很简单的东西，却很难。

为了生存，这是必须的，也是无可奈何的。谁都想要真实，但真实却容易将自己的弱点曝露出来。现在，恐怕只有哪家不知世事的小儿女才会以为世界一片纯白，人皆良善的吧！

……

离梦秋很快就走了。她第一次撕下了她虚伪的面具，冷着脸离开。这个比起暴走发狂，要好上许多。

我还坐在院子里。

我在等人。

我知道离梦秋会来，但我今日却不是在等她。我等待的，是那个曾经将我陷害的女子……

那个，我第一个钦佩欣赏的女子。

许久不见甘沝，她比起之前，有了许多变化。浑然天成的威仪，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这个如若稚女的女子。

她，就是朱焰国第一个女状元、第一名女官员、第一位女丞相，甘沝！

我至今也不明白，甘沝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染羽驭臣有术，凡事收放合宜，恰到好处。甘老丞相虽然权倾当朝，但忠心耿耿。这也是他为什么握有那么大的权力，却没有被因为表面为“勾结”等等罪名，实际上却是因为“功高震主”、“权高慑主”此等莫须有的罪名给处理掉。

而甘沝，我自认为我没看走眼。她不是那种会有歹心的人，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人之下的地位而已。

但，为什么？

隐隐觉得，甘沝、赵青、离梦秋、离梦君这几个八竿子也打到一起的人，有什么联系。而这种“联系”，则是所有的关键。

甘沝从黑暗之中盈盈走来。她福身，行礼，淡淡道：

“见过穆侍屏。”

“甘丞相，许久不见。你现在贵为朝中大臣，如此大礼，在下如何受得起？”我抽着烟，淡淡道。

“穆侍屏，数日不见，惊觉一日经年，不复以往。请原谅，甘沝现在才来探望。”甘沝道。

“一别经年阿……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微微挑眉，“不是都说，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

“好一句‘敌不过似水流年’！穆侍屏的风采，也非当日可比了。现在一看，甘沝心中唏嘘不已。”

“唏嘘？你有何好唏嘘的？或者说，你根本是想要同情？”我道。

甘沝摇头，明澈的眸子里竟是深沉。昔日那双少女的眼眸，已不复存在。官场的深不可彻、人心的险恶良善，都在改变着眼眸的颜色和深度。

不过，这终究是她自己甘愿吧？

“穆侍屏对人的防备，一如往昔。我为何要同情你？甘沝并不认为，穆侍屏你已经到了让人同情的地步。相反，比起之前，甘沝更为崇敬你。”甘沝一脸真诚的道。

“崇敬？”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是！穆侍屏你宁可孤居于此，也不愿意与人共事一夫，哪怕，这人是尊贵无比的君上！而且，你能够得到王子殿下的如此尊敬，这样的你，是能让人同情的吗？那只会侮辱你。”甘沝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道，“穆侍屏可能有所不知，‘泶绯’虽然简陋，与宫廷格格不入。但，这却是王子殿下从五岁开始就居住的地方。直到与王子妃的婚事确定之后，才搬出宫住。之前，无论是谁，都不允许涉足。素日吃食，都是放在外面大门，待王子殿下亲自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