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节

不，她不是疯子。她是太另类的聪明人。用这种近乎自损的方式，将别人的来路去路都堵住，独独给了自己一条通行之路。

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此话一出，无论她有多么不满，甚至是染羽他们想要治罪于她，她都必须为她说好话。毕竟，这是贤良淑德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但，染羽他们根本不可能治罪于她。如果追着让染羽治罪于她，只会让自己落一个不堪。

她入宫之后，听过很多传言。最多的一条就是，穆侍屏对君上染羽、王爷染谦、王子染泶直呼其名，而且不予参拜！就是因此如此，她才推断出，他们三人，将这个女子宠上天了。

我，是真的想要给离梦秋一个治罪的借口，只可惜，她不珍惜，我也无话可说。对染谦点了点头，回过神，走到染羽面前。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彼此沉默，从对方的眼里，都看见自己一脸的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我将花递给染羽，染羽眼中闪过复杂之情，但仍旧接了下来。

“……为什么……”他低声，如此说。

“这朵花的名字，叫做六月菊。去问问阳，他懂得这是什么意思。”我说完，转头看向染谦，“帮我告诉阳，说我想要见他一面。”

“……嗯，我知道了。”染谦道。

她走后，染羽的视线一直停驻在金黄色的小花上。他如她之前那般，旋转着花，看了许久许久。表情深沉，纵使是一贯与之心思相通的染谦，也不懂他此刻在想什么……

“丽妃，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染羽道。

“……是，君上。臣妾告退！”离梦秋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就会招来对自己的不利。所以，她顺从的行礼告退。

离梦秋的身影消失在染羽视线之内时，他挥了挥手，屏退周围侍候以及守卫之后。过了一会儿，道：

“荧惑。”

“主人。”荧惑顺即出现，跪地道。

“盯着她，还有她的侍女。”

“是，主人！”说完，荧惑消失在原地。

“哥……”染谦看着染羽。

染羽旋转着花。

六月菊……意思……

她，终究要告诉自己不想要面对的事实了吗？她，终于要离开自己了吗？

就在此刻，染谦在染羽淡淡如水的眼中，看到了深沉的伤痛。这种痛，竟然比当初云姐去世时，还要深沉，更刺痛人心！

“谦，去传宿洛阳入宫，我有话问他。”染羽道。他，不想承认心中的猜测，不想笃定。所以，他在妄想，宿洛阳给他一个不是他所想的答案……

“是，哥哥。”染谦垂首，掩住了苦涩笑容、悲伤眼神。

七月九日，御书房内。

宿洛阳应诏秘密入宫，他武功极高，即使在高手如云的王宫大内，也能来去自如，这一点，在很早之前就被证实了。在他出现时，只有武功比之更好的荧惑发现。一把剑，抵在宿洛阳脖颈，宿洛阳没有惊慌诧异，他早就知道有荧惑这一号人的存在。也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于是，冰冷着眼，恨恨的看着他。

荧惑不太懂这人对他的敌意，这是彼此第一次见面，但对于敌人满天下的荧惑而言，这个人对他的敌意和恨意，完全不痛不痒。

“荧惑，退下。”做于龙座之上的染羽道。

“是，主人。”荧惑没有任何意义，收剑，瞬地消失于原地。

“洛阳，虽说让你秘密入宫，但不必如做贼一般。”染谦玩笑般说着。

“找我什么事。”宿洛阳冷淡道。好似，在他面前的两个男人，不是位高权重、一句话就可以杀死无数人的君主和王爷。

染谦一笑，端起茶杯保持沉默。

现在许多事情，都脱离了掌控。他问了花禾，若是他被迫纳妾，她会如何？

花禾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会离开你。

本以为，花禾不会回答。她沉默良久之后，竟然给出了和温柔一样的答案。温柔昨日弹奏的曲子，就是她的告别。

她，彻彻底底的不要哥哥了。哥哥负了她，她就抛弃哥哥。这一点，是在花禾回答之后，他才醒悟的。

这二人，就像是刺猬，彼此拥抱的同时，相互刺伤自己。哥哥依旧不懂如何去爱温柔，温柔依旧不懂退让——或者说，她懂，却不想。造成如今的局面，他们二人，都有原因。

“这朵花，是什么意思？”染羽手里还捏着莫爱给他的那朵花，六月菊。

练武之人的视力，都很好。宿洛阳远远的就看到了染羽手中的花，或者说，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却没怎么在意。

但，现在……

“这是小姐给你的？”宿洛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什么意思？”染羽斜睨着他，声音比以往低沉、冰冷了几分。

宿洛阳直视着他，不卑不亢的姿态，也不为染羽的气势所压。这对于一个还未满二十的人而言，是相当的难得的。若是在平日，不论是染羽，还是染谦，都会欣赏之。但现在，他们只想要知道答案。

可，宿洛阳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小姐为你付出了多少，君上你是不会知道的。如今，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来问。还是说，你以为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小姐还会原谅你？”宿洛阳难得多言，在关于他家小姐的事情上，他从不惜字如金，“小姐竭力避免权势纷争，说那东西之于她，只是会招来祸端。以小姐的才能见识，无论在后宫多么的风光荣耀，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委屈。然而，你却不懂。自以为任由她自己做主，便是对她的尊重。”

宿洛阳冷淡言语，没有丝毫起伏，却如锐箭一样，扎入染羽的心。染羽却不动声色，哪怕心中早已翻腾。但，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好似宿洛阳说的不是他心中痛失，而是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君上，请你恩准小姐出宫。”宿洛阳突然跪地，道。

他，本来还以为，染羽会为自己辩解。他不是看不出染羽内心的波澜，但……

一些事情，不说出来，即使明知道，也是无用，也是徒劳。

“宿洛阳，你以为孤不会赐罪于你？”染羽道。

“不敢！”宿洛阳抬头看向上座之人，“小姐为你付出了如此之多，君上是时候应该回报一些。”顿声，又道，“小姐常说，知恩图报，为人必懂之理。君上，你以为小姐建立‘尚月’只是为了复仇吗？”

“洛阳？”染谦诧异道。

“小姐曾说过，一国之本，为民。民之根本，国之根基。民若幸福，国必兴盛。而这兴盛之基，在于朝廷的指令的正确与妥善与否。其次，在于商业。商人的地位，一直不高。但，他们却掌握着许多朝廷掌握不了也不能掌握的基本。如司徒家，如果司徒家毁灭，司徒家的产业不再，朱焰国会受到何等程度的打击，君上自然比谁明了。”宿洛阳道，“花家之所以能够在朱焰国横行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不少的经济命脉。这几年，司徒家、千日草与尚月，从花家手里夺过多少产业，君上你知道多少？”

“……”

“君上，你更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小姐，不论是司徒家，还是千日草或者尚月，都不可能发展到现如今的地步，更不可能用以斩断花家的命脉。花家之所以会在王子殿下大婚之日动手，全是被逼出来的！因为，我们已经断了他们所有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