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节

“丽妃何必动气？先坐下，喝杯茶。今日王兄好不容易有空休息休息，丽妃你善解人意，定然不会在这种时候破坏王兄的兴致吧？”

软硬兼施，这是对付人——无论哪一种人——最好的办法，而且，这其中还有染羽压着。且不说，离梦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算是有，也只能硬生生吞下去。

“……穆侍屏，你且弹奏一曲，用以助兴。”染羽缓缓的开了口。

染谦眼中闪过伤痛。

离梦秋顿时笑了，虽然有所收敛，但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到洋洋得意。

“既然君上都开口了，在下怎敢不从。还请准备琴。”

“来人，琴。”

离梦秋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将琴桌与琴都搬了过来。我笑了笑，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可笑的是，染羽竟然在配合！

“温……穆侍屏……”染谦喃喃道。

“谦王殿下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染谦沉默。

“还是说，有想听的歌？我唱歌，似乎也挺不错的。”我难得的挑了挑眉，作出一副可爱模样。

“……只要你弹的，你唱的，都可以。”

染谦此话，就像是说给情人听的。但我知道，他是在与我道歉。

拿起花，走了过去，盘坐于琴弦，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琴弦，十指拜访与琴前，仰望天空。

见她一直望着天空发呆，离梦秋忍不住想要闻讯，却被染谦抢先。染谦看着染羽，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只能笑笑，看向温柔，温柔而冷漠的道：

“丽妃稍安勿躁，她弹琴之前一直都是如此。如果等待不了，此次弹奏就此作罢。”

“……梦秋浮躁了，王爷见谅。”离梦秋见好就好，她在宫里的这段时日，深知曾经这几个男人是如何的爱护这个女子。君主、王爷、王子，无论哪一个，都尽心竭力的呵护她。呵护这一个貌不出众、脾气怪异的女子！

突然，琴声响起。

琴声如呢喃似轻诉，温柔而自然，隐约中带着超脱之感。只因为，没有了繁复和奢华，有的只是轻轻浅浅却隐隐厚实的期盼，有的只是不需言语便能心灵相通的默契和安然。

琴声停止，四周似乎还在余韵之中，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很温柔的感觉。”染谦道。

染谦一直都笑得温柔，但这一回，却是真心的温柔笑着。我不予理会，在思考下一首曲子以及一些事情的时候，对他们道——早晚都回答的话，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是好：

“这首曲子叫做《远方的寂静》。”

就在他们想要说什么时候，琴声再度响起。不同之前的温柔，反而带着杀气。

对，就是杀气！

一向以清雅著称的琴，竟然弹奏出有杀气的曲子？！只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为了某个人，我想到的只有这首曲子。

“《十面埋伏》。”我公式般的说出名字，继续弹奏着下一曲。

“《永远的三个人时光》。”

“《遥远的旅途》……”

……

“温柔……”染谦喃喃着声，他想要叫她停住，可是，她不给机会，而他也轻易的沉沦在她的琴声之中。

看着她手指隐约泛红，染羽心倏然抽疼。他想要上去拉住她，让她别这样。可是，他……他没办法这么做。不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而是……

她很开心。

第一次见到这么开心的莫爱，第一次见到笑得如此灿烂的她。

而他，也从这种开心之中，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他不想要面对、不想要接受、却是他一手造成的事情。

又是一曲，音徐徐、感悲怆。绵延若流水般的悲伤，冲刷在心灵之间。其中，有着挣扎，有过迷茫，但到了最后，都归于宁静一片，似乎，是认了？！

爱，你在哭、在悲伤？你，是不是要放弃了？染羽心道。

第一曲，远方的寂静，送给我曾经挚爱却不知深爱过的尚安。

第二曲，十面埋伏，送给那个豪爽美丽的女子火炼。

第三曲，永远的三个人时光，送给恨我至极却次次保护我的初，以及深爱着她的初幻。

第四曲，遥远的旅途，送给爱着我却终究只能得来痛苦的十六夜，希望他能够早日醒悟，早一点从这一片情海之中解脱。毕竟，我可是一个十足的、受了诅咒的人。

第五曲……

第五曲，送给自己。原本是想要送给染羽的，但发现，有更好的东西送给他。所以，这一曲，就给了自己。

送给自己的《寂难永劫》！

这五首曲子，是很久之前，就染羽与离梦秋结婚的当天晚上，我请染泶谱写的。

染泶自动请缨去赈灾，原因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在为我难过、为我惋惜，我都知道，只不过我一直在装聋作哑。

因为这五首曲子，染泶一夜没睡，而我，也听了一夜的琴声。如当初司徒破晓一般，断断续续的。

不得不说，染泶的音律天赋比司徒破晓高。司徒破晓当初谱写《几度枫红》用了三天，而染泶谱写五首只用了一个晚上。当然，这也是因为前者是精益求精，后者则是一般即可——我是如此要求的。

本来，一些乐曲不适合古琴弹奏。就如《十面埋伏》，如若琵琶弹奏，所要表达的，无论是杀意、萧肃、紧张、凄凉等等，都能够很好的表现出来。然而，琴……只能说，它真的太君子……

看着已经破皮出血的手指，我淡淡一笑。不痛，不知道是否是习惯了疼痛，还是心中十分爽快，以至于疼痛被遮覆、被麻痹？

我拿起放在琴桌上的花，慢慢的走了过去。我没有入座，只是歉意的对染谦一笑：

“没想到与你合适的。”

“没关系，足够了。”染谦点头。他懂得，温柔在与他表示歉意。

但，那一句“与你合适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所弹奏的五首曲子，是与五个人或者更多的相匹配吗？

远方的寂静……

温柔、安然、浅浅却殷实的期盼，以及超脱？这是送给她曾经挚爱的人——尚安的吗？

那后面几首，是送给谁的？哪一首，是哥哥的？或者说，根本……

哥哥负了她，在她本就害怕感情被辜负的情况下辜负了她。她，又怎么会送曲子与哥哥？

“穆侍屏果真如传闻中所言，琴与曲，都出神入化！”离梦秋赞扬道。

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今日，有幸得以聆听穆侍屏的琴声，不知是否还有荣幸聆听穆侍屏的歌喉？或者，改日再续？”离梦秋貌似关心道，“穆侍屏接连弹奏了五首，也累了吧！不如，先休息休息？”故意无视她受了伤的手指，一脸殷切关心。

“有没有人教过你，做人不能得寸进尺。太过激进，无异于拔苗助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道。

“我……”

“难道不是？”我追问。

“……穆侍屏，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不，你错了。”

“难道不是吗？”离梦秋继续委屈着。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给你一个理由，或者一个借口，对我做什么而已。”我淡淡道。

离梦秋一怔，这是来朱焰国第二次真的被震住了！

这个……这个女人，是疯子吗？她……她竟然这么说？！

不，她不是疯子。她是太另类的聪明人。用这种近乎自损的方式，将别人的来路去路都堵住，独独给了自己一条通行之路。